程以寧在黑暗中，沉默許久。

    過了會兒，她接著說：“不過我這種都是散仙了。像你外公，等到慢慢地能把所有人都看成和你一樣重要，對任何人都寬容、耐心的時候，他就進階了?！?/br>
    程以寧頓了好幾秒才問：“那這樣，他還是我的外公嗎？”

    肖仙仙盯著黑暗搖搖頭：“我也不知道?！?/br>
    如果她能知道，或許就不會留級三百年了。

    “唉?！毙は上捎挠牡貒@口氣，雙手抓著被子，有點難過，“我都留級好幾百年了?！?/br>
    “怪不得?！背桃詫庎哉Z。

    “怪不得什么？”

    “如果你再不努力，在人間也要留級。”

    “當個文盲挺好的?！毙は上商岜蛔娱]眼睡覺，聲音居然還很滿足，“每天都跟聽天書似的。在天上我就是這樣。感覺很不錯。”

    “……”

    在天上就已經(jīng)是個文盲了？

    程以寧凝視黑暗。

    初見時，他以為她聰穎、灑脫、古靈精怪。

    現(xiàn)在，他發(fā)覺她饞，懶，可能還不思進取。

    肖仙仙快樂的一天又開始了。

    早上到學校，剛走到座位就聞到股強烈的臭味，一個白色圓紙盒放在她桌上，肖仙仙把空書包塞進書桌里，低頭聞：“好臭?！?/br>
    旁邊的蔣賀：……昨天不是還說很香的嗎？

    肖仙仙打開，見幾塊黑乎乎的東西：“這是什么？”

    還未等蔣賀作答，前桌捏著鼻子鄙夷地走過來：“蔣賀，我要告老師，你把臭豆腐帶學校里，現(xiàn)在全是臭豆腐的味道！”

    肖仙仙心想，原來這就是臭豆腐。

    那就是食物？是食物就可以吃。上面有竹簽，肖仙仙插起一塊吃進嘴里，油乎乎地，入口燙而辣，肖仙仙連忙吐回盒子里。

    蔣賀：“……”

    昨天肖仙仙說，讓他帶臭豆腐，他就帶了。直到進學校有很濃的味道才意識到不妥?？墒且矝]辦法再拿回來，又舍不得扔垃圾桶。

    原以為起碼肖仙仙會喜歡吃，沒想……

    正當他窘迫時，肖仙仙砸吧砸吧嘴，再挑起一塊臭豆腐放嘴里。

    在程以寧家里吃得都很清淡，第一次這么油乎乎辣辣的東西，第一口刺激過后，倒覺得莫名有滋有味。

    吃著吃著，她直起身：“好吃?！?/br>
    前桌用手扇風：“你不覺得很臭嗎？這是街邊攤哦，不干凈的?！?/br>
    肖仙仙：“你也不干凈啊。”

    前桌：“哪里不干凈？”

    肖仙仙：“嘴巴不干凈，臭臭的，你是不是沒有刷牙？”

    前桌：“……”

    他氣呼呼轉(zhuǎn)身：“等老師來，我告老師！”

    蔣賀第一次見肖仙仙給他出頭，不由得開心，聽到老師來，又害怕，戳了戳前桌：“你別告老師，我下次不帶了?！?/br>
    “哼哼，晚了?！鼻白罁u頭晃腦，神氣活現(xiàn)，就是不理人，“你家就是賣臭豆腐的，天天臭死了?！?/br>
    蔣賀不禁臉微微一紅。

    就在此時，老師剛走進教室，前桌還沒去告狀呢，肖仙仙端著紙盒走過去，奶聲奶氣：“老師，我想請你吃臭豆腐！”

    來的是數(shù)學老師，對文盲肖仙仙印象深刻，當然，也容易被她的可愛擊中，蹲下來問：“為什么呀？”

    “因為豆腐特別好吃，我好喜歡，想給老師吃?！?/br>
    要把喜歡吃的給老師，這話說得實在太甜了，老師見盒子里只剩一塊臭豆腐，低頭笑笑說：“謝謝仙仙，不過老師不吃啦。以后不能把臭豆腐帶到學校里來哦?！?/br>
    肖仙仙端頭：“那只剩一塊了，我把它吃完吧。不能浪費糧食。”

    抖音《小學生守則之五》：浪費可恥?。?/br>
    而電視劇告訴她：惡人要先告狀！

    老師說：“嗯?？禳c吃?！?/br>
    肖仙仙大搖大擺地回來，站在前桌身邊，把最后一塊臭豆腐吃完。

    前桌：“……”

    蔣賀：“……”

    前桌憤怒地翻了個白眼，恨恨坐在椅子上，重重掏出課本。

    肖仙仙吃完打了個飽嗝，又戳戳前桌，讓他回頭。前桌非常不想搭理：“干嘛？”

    肖仙仙把臉湊過去，故意長長朝他吐了一口氣：“讓你聞聞仙氣?！?/br>
    前桌被熏得腦袋后仰，直用手扇鼻尖，實在忍不了跳得幾米遠，嫌棄地盯肖仙仙。

    “哼?！毙は上蓪W著電視劇里的惡婆婆，驕傲地叉腰：“我這么大年紀，還治不了你？反了天了！”

    不遠處程以寧圍觀全程，這句臺詞他好像昨晚在肖仙仙播放的抖音里聽過，但小神仙好賤吶……

    作者有話要說：　　此時情緒此時天。無事小神仙。出自周邦彥《鶴沖天·梅雨霽》

    第8章 小神仙說

    蔣賀提醒：“仙仙，上課了?！?/br>
    肖仙仙這才走回來，轉(zhuǎn)身把臭豆腐紙盒扔進后門垃圾桶，到座位端莊而優(yōu)雅地坐下來，電視劇的惡婆婆都是有錢人，很有氣度的。

    是時候認真聽課了，肖仙仙用紙巾擦擦桌面，準備把書桌里的書掏出來。

    “數(shù)學課。”

    “ok?！毙は上杀攘藗€手勢，準確地掏出綠皮數(shù)學書。

    蔣賀莫名松了口氣。

    只是整個上課期間，臭豆腐的味道依舊縈繞。家里總是做，他聞習慣這個味道，別人可能真的不習慣。

    蔣賀用筆尖戳戳紙面，轉(zhuǎn)頭望望。

    新同桌肖仙仙，總有種神氣活現(xiàn)的架勢，又跟前桌那種得理不饒人似的不同，明明是個文盲，上課還認真聽講，完全不開小差，還會幫他出頭。

    ……說不定，她是個好妖怪。

    腦袋大的狗狗有什么，松獅嗎？松獅能修煉成妖怪嗎？如果是松獅應該是外國人吧？蔣賀胡思亂想著。

    肖仙仙應該還是中華田園土狗。

    就在此時，他聽見一聲“咕嚕嚕”。

    再一聲“咕咕咕”。

    蔣賀原本已經(jīng)轉(zhuǎn)回的頭，轉(zhuǎn)回去，這次不再落肖仙仙的面容，而是她的肚子。

    她的肚子里正唱著交響樂：“咕嚕咕嚕咕嚕咕咕咕咕咕”。

    肖仙仙舉起手：“老師?！?/br>
    數(shù)學老師：“嗯？有什么問題？”

    肖仙仙倔強地站起來：“我肚子疼?！?/br>
    ……

    肖仙仙拉肚子了。顯而易見，因為她已經(jīng)跑了四趟廁所，根本停不下來。

    直到第一節(jié) 課結束才好些。

    肖仙仙原本以為人只要吃飯拉屎就夠了，萬萬沒想到還會拉肚子，而且真的好難受啊，屁股火辣火辣的。

    程以寧走過來，把自己的熱水杯遞給她：“沒事吧？”

    肖仙仙埋怨：“我拉肚子了?！?/br>
    “嗯。”程以寧知道，大概是臭豆腐的問題。

    蔣賀這時候更覺不好意思，沒敢說話。

    前桌起身：“呵呵，報應?！?/br>
    程以寧目光盯他，等他走出門口后，才轉(zhuǎn)過頭凝視肖仙仙。

    肖仙仙喝完熱水，擰上瓶蓋，把腦袋擱在書桌上：“為什么人類還會拉肚子？”

    “你先歇歇，要是還拉肚子，我們就去找校醫(yī)。”

    “好的?！毙は上芍逼鹕?，“我現(xiàn)在好多了?！?/br>
    程以寧沒多說話，回到座位，忍不住再回頭望了眼肖仙仙。

    明明她是下凡來保護他的，現(xiàn)在怎么感覺，是他在照顧她？

    第三節(jié) 是體育課。

    全班同學都要出去跑步。

    肖仙仙本來就拉肚子，更是一副完全沒有受過人間風吹雨打的身體，跑兩步便氣喘吁吁。

    跑步位置是按照座位順序，肖仙仙和蔣賀同排，才跑完第一圈，見她張著嘴瘋狂喘氣，越覺得她像只小狗。

    他伸手拉住她：“go！仙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