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知道啊。”亓官儀困惑道，“就是突然恢復(fù)了意識，那會兒好像還是半夜吧，我隱約感覺到周圍很冷，然后有了睜眼的力氣，就看到了自己的血條。不過那會兒我起不來，就一直躺著，等血條慢慢恢復(fù)到100才又多了些力氣，出去找到了五哥他們。”

    “這不科學(xué)吧……”鄔小唯呢喃道。

    亓官儀注意到她：“這位是？”

    “鄔小唯，子騫的女朋友。”司妍簡短介紹了一下，亓官儀點點頭，又問，“jack呢？”

    司妍說：“估計還沒起床，我給他發(fā)個消息?！?/br>
    然后，唐子騫終于照顧他們久別重逢的情緒了，自己組織成員搞起了主樓重建，讓他們?nèi)バ菹ⅰ?/br>
    游戲里建一幢樓并沒有多難，法術(shù)搭配固定建造技能，不到兩個小時就恢復(fù)了被炸成碎片的大樓。臨近中午，唐子騫正打算拉鄔小唯回去午睡，又收到司妍發(fā)來的消息。

    「司妍」：你們有人見到過jack么？我聯(lián)系不上他。

    .

    jack不見了。沒人能聯(lián)系得上他，妍儀閣和蕊軒門聯(lián)手動用全部勢力都沒找到他。他消失得毫無征兆，十分反?！闯５煤拓凉賰x的突然蘇醒很有一拼。

    于是兩天過去，司妍和亓官儀漸漸有了些猜測。

    “可能他一開始就有兩片珊瑚?！鼻宄康年柟庀?，亓官儀立在窗邊沉吟道，“但出于某種私心，他只救了你?，F(xiàn)在覺得不能再這么下去了，又或者內(nèi)疚太深，所以把我也復(fù)活了?！?/br>
    他說完等了等，沒得到司妍的回應(yīng)。

    他的復(fù)活沒有影響任務(wù)進程，三分鐘前，倒數(shù)第二片珊瑚被提交上去，只差司妍手里的那一片了。只要她按下提交，大家就都能離開游戲。

    亓官儀回過頭：“阿妍？”

    司妍搖搖頭，疲憊地點開面板，打算提交珊瑚。

    亓官儀笑了聲：“別跟jack計較，以后還是朋友。”

    司妍已經(jīng)抬起來的手禁不住地頓了一下，看向他，有點疑惑：“你不在乎？”

    “也說不上不在乎?！必凉賰x輕哂，“但我想了想，如果我是他，可能也會這么干。再說，他也不是沒機會做得更絕——找個機會直接殺了我不是更能跟你在一起了？只是讓我昏迷一陣子好獨自跟你相處，他很厚道了?！?/br>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大方了？”司妍神情復(fù)雜。

    “我昏迷之前也在游戲里待了那么久了?！必凉賰x撇嘴，“私心這東西，誰沒有啊?！?/br>
    私信這東西，誰都有。尤其是在法律約束消失的地方，更容易被無限放大。道德的約束是脆弱的，在這種大環(huán)境下，jack能不把事情做絕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

    然后他又調(diào)侃說：“游戲里的事情，不要太計較哈！”

    司妍沒開口，手指按下提交。頃刻之間，地動山搖。

    一個巨大的紫色漩渦在天空中出現(xiàn)，與此同時，每個玩家視野范圍的右上角都多了個“退出游戲”的標(biāo)識。不等司妍點下去，許多手快的玩家已經(jīng)紛紛做出cao作，被漩渦吸走。

    公會的動物園里，唐子騫剛喂完動物，和鄔小唯手拉手看著天空。鄔小唯笑了聲：“可以走了??！”

    他把一張紙遞到她面前：“這個背一下?！?/br>
    鄔小唯愣了下，邊接過邊問：“這什么？”

    “我的手機號和微信號?！碧谱域q道，“你的也給我寫一下?！?/br>
    “好?！编w小唯笑起來，邊從背包里翻出便簽給他寫邊說，“咱這算網(wǎng)戀嗎？”

    .

    之后的三天，大量玩家開始離開，整個世界都充滿了道別的氛圍。鄔小唯倒沒著急，和唐子騫慢悠悠地四處轉(zhuǎn)了轉(zhuǎn)，又和周敬、方琦琦他們也交換了聯(lián)系方式，然后找了個夕陽正美的時候，按下了退出按鈕。

    “貪婪的人類，永遠不會讓世界變得更好。”

    “一路順風(fēng)?！?/br>
    白光包裹之中，鄔小唯看到這樣兩行字。接著，強烈的吸力襲來，鄔小唯飛速離地撞向漩渦。坐過山車都怕得不行的她忍不住地驚聲尖叫，旁邊的唐子騫倒很冷靜，緊攥著她的手好一陣笑。

    身體竄出漩渦，外面卻不是現(xiàn)實世界。四處都是殘垣斷壁，一片熟悉又陌生的崩壞場景。

    兩個人瞬間都覺得，一定是被系統(tǒng)誆了！

    但很快，不遠處出現(xiàn)一扇金色的大門，上方懸了個牌子，明晃晃地寫著“出口”。

    “還得一層一層出，挺嚴(yán)謹啊……”鄔小唯忍不住吐槽，唐子騫的目光落在遠處，凝神半晌，忽而笑出聲：“‘在戰(zhàn)斗中死亡的人，在另一個世界也會死亡’，原來是這個意思?！?/br>
    “什么？”鄔小唯看他，他引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你看。”

    鄔小唯放眼望去，原來是片墓地。墓地上的墓碑挺氣派，字也夠大，他們站在這里也能隱約看到些文字。

    上面有玩家名字，還有“退出游戲”的日期。

    “所以‘另一個世界’指的是這兒不是現(xiàn)實世界是嗎？！”鄔小唯瞬間氣蒙，“媽的，早知道自殺啊?。?！”

    “這系統(tǒng)是真惡趣味，狗改不了吃屎也就是這樣了?！碧谱域q無奈，牽著她的手走向金色大門。

    .

    一陣劇烈的頭痛，鄔小唯在金光中鎖眉閉眼，過了半晌感覺光線散去，又努力睜開。

    “小唯？！”耳邊響起驚喜的聲響，她確認了一下，好像是室友……

    “臥槽你還知道醒?。　笔矣燕氲卣酒鹕?，盯著她看，“感覺怎么樣？哪兒不舒服？想吃東西嗎？”

    “……”鄔小唯恍惚了半分鐘，問她，“我咋了？”

    “鬼知道你咋了啊！”室友咧嘴，“那天你說你不吃晚飯要趕論文你記得不？我就自己去食堂吃了飯，回屋就看到你暈倒在了電腦前……我當(dāng)時以為你是餓暈的，結(jié)果，媽的，你一暈一禮拜啊？！醫(yī)生還啥都沒查出來，你爸媽都快急瘋了?！?/br>
    原來現(xiàn)實世界剛過了一個星期？

    鄔小唯撐身坐起來，室友疾呼：“你別動……你先別動哈！我這就叫醫(yī)生過來！”

    說著她已按下緊急呼叫鈴，十幾秒的工夫，護士就到了，推門進來的瞬間就是一愣，扭頭便喊：“17床醒了！”

    鄔小唯沒顧上這些喊聲，她四處找尋，室友果然沒忘了把她的手機拿來，只是沒電了。

    插上充電器，等了一分鐘，手機開機。她打開微信，不等自行搜索，好友申請已經(jīng)先一步發(fā)了過來。

    申請人的微信名就一個“騫”字，倒是認認真真地在申請理由里給她寫了個明白：我是唐子騫。

    鄔小唯通過申請，點開他的頭像大圖看了半天，原來他穿軍裝是這樣的呀！

    .

    另一邊，司妍和亓官儀的住處里有點尷尬。

    他們兩個是最先醒的，等了一天，亓官保、亓官修、云離、童蕊、衛(wèi)軒也先后醒了過來。然后大家就吃著外賣一起圍觀jack，直到j(luò)ack睜眼。

    ——懸崖勒馬之后開始逃避現(xiàn)實的jack顯然忘了，大家進入游戲之前正在給司妍慶生。

    等到j(luò)ack醒來，八個人開始大眼瞪小眼。說得準(zhǔn)確點，是七個人一起看他。

    “……”jack的神情難看到極致。他原本做好了準(zhǔn)備，再也不在司妍和亓官儀面前出現(xiàn)了，誰知道醒來就是初代玩家大聚會！

    “咳……”良久，他終于咳了一聲，“亓官儀，你昏迷的事情我……”

    “我一直以為你是個挺正直的人?！必凉賰x打斷了他的話。

    jack面色微暗，他又笑了聲：“現(xiàn)在看來沒那么正直，大家都差不多，普通人而已。”

    jack眉心微鎖，打量著他，他緩了口氣：“那個破系統(tǒng)一直鄙夷人性，其實人性一直就是……挺正常的東西，或許是沒那么好，但我看也沒那么壞。所以要我說，與其咱們翻臉?biāo)罕谱屗覟?zāi)樂禍，不如都寬容一點，再說——”他一身胳膊摟住司妍，“我家阿妍還怪舍不得少了你這么個朋友的，咱就假裝無事發(fā)生你看怎么樣？”

    司妍臉色鐵青：“關(guān)我什么事，我沒有！”

    亓官儀無情：“那你三天沒合眼？”

    “我那是氣的！”司妍強撐道，亓官儀撇撇嘴，不予置評，率先從沙發(fā)上站起身：“云離學(xué)生證在身上嗎？”

    “??？在……”云離被問得猝不及防，答得很懵。

    “那走啊，吃海底撈去。”亓官儀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氣氛漸漸放松下來，童蕊和衛(wèi)軒對視一眼，提步跟上：“海底撈等位等到死??！”童蕊提議，“要不吃烤rou去吧？”

    .

    醫(yī)院里，鄔小唯雖然各項指標(biāo)都很正常，也沒能立刻出院?；杳云咛焯珖樔肆?，不止是她爸媽，主治大夫也不敢直接放她走。

    于是三天后，唐子騫來醫(yī)院見了她。趁著病房里沒有其他人，她小聲問：“你是在哪兒暈過去的？部隊嗎？”

    “家里。”唐子騫苦笑，“還不是平常長住的家，家里還沒人，我在地上躺了一個月……部隊領(lǐng)導(dǎo)還以為我被綁架了?！?/br>
    “一個月？！”鄔小唯詫異得不行，“身體沒問題嗎……”

    “沒有。”唐子騫搖搖頭，“我也覺得很神奇，好像整個身體的耗能都降低了似的，躺了一個月醒過來跟睡了幾個小時感覺差別不大?！?/br>
    說罷他頓了頓，深吸了口氣：“跟你商量點事?！?/br>
    鄔小唯：“嗯？”

    “我父母離世之后，給我留下三套房。我想賣一套，捐出去。”

    “哦……”鄔小唯懵了懵，覺得沒結(jié)婚，這種事不必跟她商量，又下意識地忍不住問，“捐哪兒？”

    “保護野生動物，還有保護珊瑚?！?/br>
    鄔小唯：“？？？”

    “游戲里見過的那些野怪我查了查，不是瀕危動物，是已經(jīng)滅絕的。不查不知道，一查真的很震撼——很多物種滅絕都是近百年的事情?！?/br>
    “還有珊瑚，全球的珊瑚已經(jīng)白化了快40%了。資料上說如果珊瑚四絕，整個海洋生態(tài)都會遭受重大打擊，蝴蝶效應(yīng)那種?！?/br>
    他神情沉下去：“雖然憑一己之力解決不了這些問題，但我想努努力。”

    這個破游戲，雖然惡趣味、沒節(jié)cao，但還是教會了他們一些事情的。保護環(huán)境之類的口號一直在提，但從游戲里出來的玩家親眼見過了已經(jīng)崩壞的世界，又是不一樣的感受。

    再者，系統(tǒng)說貪婪的人類永遠不會讓世界變好，不服氣的也大有人在。唐子騫這兩天已經(jīng)聯(lián)系上了一些游戲里的朋友，提起系統(tǒng)的這種嘲諷都忿忿不平。

    “人類不夠好，但也沒那么不堪。”鄔小唯坐在病床上，抻了個懶腰，“我吧……沒那么多遠大志向，拯救地球那種話對我來說太大了，但有生之年我不想看到人類世界玩崩。”

    唐子騫眼底一松：“你同意了？”

    “你的房你做主啊?！编w小唯聳聳肩，打開手機支付寶，“我這邊……我大學(xué)還沒畢業(yè)呢，存款就一萬，給你五……嗯，六千吧，三千給野生動物，三千給白化珊瑚?！?/br>
    “行。”唐子騫點點頭，環(huán)顧四周，“你爸媽不在？”

    “我讓他們回去休息了，傍晚會過來給我送吃的?！编w小唯說著緊張起來，攥住他的手腕，“咋的，這就要見家長嗎？這么快嗎？！”

    “咱這算網(wǎng)戀奔現(xiàn)。”唐子騫神色誠懇，“家長會很擔(dān)心的，我先刷一波好感，避免以后被棒打鴛鴦?！?/br>
    “那那那……那咱們認識的過程……我爸媽追問是什么游戲你怎么解釋啊？”

    “你猜我為什么耽擱了兩天才來看你？”唐子騫邊說邊從背包里拿出筆記本電腦，打開了游戲，“這兩天幫你練了個滿級號，好友加了一波，聊天記錄做好了，還在游戲里辦了婚禮。說服力夠了吧？”

    鄔小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