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這訓(xùn)斥，劉彩云就知道，實(shí)際上丈夫也對兒媳婦今天這行為也很不滿。

    她高興地戴著鐲子：“走，咱們給家成送飯去，他一個人在醫(yī)院，沒人照顧他怎么行。”

    她得好好跟兒子說說，讓他管管姚玉潔，這媳婦太不像話了，得好好磨磨。

    第24章

    “這是你爹一大早去菜市場給你買的雞, 特意給你補(bǔ)身子的，多吃點(diǎn)！”劉彩云盛了一碗雞湯遞給周家成。

    黃橙橙的雞湯，雞rou被剁成了小塊小塊的, 里面還加了一些藥材，看起來就很滋補(bǔ)。

    這有娘在身邊照顧跟沒娘到底不一樣, 周家成想起自己以前受了傷，孤零零的躺在戰(zhàn)地醫(yī)院里的場景, 有點(diǎn)難過也有點(diǎn)感動：“娘, 你也喝！”

    劉彩云連忙擺手：“娘不喝，娘身體好好的，又沒事, 你趕緊喝，多喝點(diǎn)。家里還給你留了一半, 晚上喝，只要你快點(diǎn)好起來啊，娘就比吃了什么都高興?！?/br>
    周家成端起碗將雞湯給喝了, 感激地說：“謝謝娘。”

    劉彩云擺了擺手：“跟娘還這么客氣?！?/br>
    說著說著，她忽然擦了擦眼淚：“娘老了, 不中用了，來了也是給你們添麻煩, 等你好了, 我跟你爹帶著小蘭和立恩還是回鄉(xiāng)下吧，咱們哪怕是討口也別在這兒惹人嫌了，讓你難做人?！?/br>
    周家成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姚玉潔說什么了。別說父母了, 就是他的很多習(xí)慣, 姚玉潔都看不習(xí)慣, 他要是沒洗澡，她都不讓他上床，嫌他臟?？刹还苁且郧霸卩l(xiāng)下，還是后來從了軍，哪有那個條件天天洗澡的，夏天還好說，隨便提兩桶水搓一搓，冬天洗個澡可得花不少柴火。

    他趕緊安慰劉彩云：“娘，玉潔要是說了什么，你別跟她一般見識。她習(xí)慣跟咱們不一樣，看在兒子的份上，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回頭我好好說說她?！?/br>
    這一試探，劉彩云聽出來了，周家成這是站在媳婦那一邊，果然是有了媳婦忘了娘，好個姚玉潔，才進(jìn)門多久，就把家成的心給勾走了。

    劉彩云心里非常不高興，不過兒子的心在媳婦那邊，硬碰硬，他肯定更不耐煩應(yīng)付自己，于是她改變了一開始打算找兒子告狀的主意，改為賣慘。

    “都是娘不好，沒管好小蘭。她今天早上看到玉潔的衣服那么多，那么漂亮，就拿了一件來穿了一下，被玉潔回來看到了，玉潔就生氣地跑了?；仡^我說說你妹子，讓她別眼皮子那么淺。哎，也是我這當(dāng)娘的沒本事，你妹子長到這么大，新衣服都沒給她做過兩件，讓她看到新衣服啊就管不住自己的手?！?/br>
    聽到是這回事，周家成松了口氣，反過來寬慰劉彩云：“娘，沒事的，等玉潔過來，我讓她找?guī)准灰囊路o小蘭穿。這事就過去了，你也別放在心上?！?/br>
    劉彩云趕緊點(diǎn)頭：“誒，我替小蘭謝謝她嫂子。對了，你的傷醫(yī)生怎么說？”

    提起這個周家成就煩：“醫(yī)生說，只能盡力，具體怎么樣看后期的治療效果?！?/br>
    “放心吧，你這孩子從小就運(yùn)氣好，我去給你算命也說，你是個干大事的，命里帶旺，肯定能好?！眲⒉试期s緊安慰他。

    陪周家成聊了一會兒，等周家成睡著后，劉彩云趕緊拿著飯盒回去了，她得回去準(zhǔn)備晚飯。

    劉彩云走了沒多久，姚玉潔就來了。她進(jìn)了病房，重重地將手包摔在了桌子上，鑰匙砸在桌面，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吵醒了周家成。

    周家成打了個哈欠坐了起來：“玉潔，你來了，怎么不多休息一會兒？”

    姚玉潔背對著床坐著，怒氣沖沖地說：“氣都?xì)怙柫诉€睡，周家成，我跟你說，你必須得把你爹媽妹子送回鄉(xiāng)下去?！?/br>
    周家成一聽就知道她氣還沒消：“怎么啦，這是怎么啦？玉潔，他們剛進(jìn)城，很多生活習(xí)慣還沒改過來，要是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你跟我說，我叫他們改正，這總行了吧！”

    “不行，你知道她們做了什么嗎？未經(jīng)我的允許穿我的衣服，戴我的首飾，還說我的就是你們老周家的，你說像話嗎？”姚玉潔快氣瘋了，她就沒見過這么惡心無恥的人。她認(rèn)識的婆婆也打壓媳婦，但怎么也不像周家成他娘和妹子那么眼皮子淺，亂拿別人的東西還有理了。

    周家成先前就聽劉彩云提起過了，再聽一次，感覺不就那么一回事嗎？穿下衣服戴戴首飾而已，又不是不還。

    “玉潔，你知道的，小蘭在鄉(xiāng)下，沒見過好東西，一時新鮮，亂拿了你的東西，是她不對?；仡^我好好說她，讓她以后再也不許拿你的東西了，這是第一次，她們不知道你的忌諱，你就別跟她們一般見識了，好不好？”周家成低聲下氣地哄姚玉潔。

    姚玉潔覺得不對，可又找不出話反駁他，氣鼓鼓地背過了身：“我看你心里就只有你娘和你meimei?！?/br>
    周家成抓住她的手：“沒有的事，我昨天不是跟你說了嗎？我們家房子都燒了，都沒住的地方，而且里面還燒死過人，挺膈應(yīng)的，現(xiàn)在我腿治病要花錢，你讓他們回去，他們能回哪兒去？讓他們流落街頭嗎？我大哥已經(jīng)去世了，我爹娘就我一個兒子，我總不能不管他們吧。我要是這種沒良心，連自己爹娘都能不管的人，你放心跟我過一輩子嗎？”

    “可是咱們就兩間屋，怎么住得開？”姚玉潔還是不大樂意，劉彩云母女倆干的事，實(shí)在是讓她惡心。

    周家成輕輕攬著她的肩說：“你再忍忍，等我的傷好了出院后，我在廚房旁邊，搭間小屋子給小蘭住。小蘭年齡也不小了，回頭給她說個人家，她就嫁出去了，也不會在咱們家呆多久的，你說是不是？至于爹娘，他們就我一個兒子，不跟著我，跟著誰？咱們要真把他們趕回鄉(xiāng)下不管，回頭別人會說咱們閑話的?！?/br>
    這倒是，不過像周小蘭這個年紀(jì)便是城里也不少都已經(jīng)嫁人了。想到這里，姚玉潔扭頭問周家成：“她沒在鄉(xiāng)下說人家嗎？”

    周家成自然不會告訴她自家妹子作死把好好的婚事退了又壞了名聲，如今在鄉(xiāng)下嫁不出去了。

    “前幾年我生死不知，大哥又去世了，家里老的老小的小，她得在家里幫忙，就沒說親?！?/br>
    姚玉潔聽說周小蘭為了照顧家里一直沒說親，對周小蘭的印象稍微好了一些：“那好吧，不過我得把我們臥室鎖起來，你盡快給她找個人家，我告訴你，周家成，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忍她們?！?/br>
    周家成連連點(diǎn)頭：“好，晚點(diǎn)我就跟他們說，讓他們別住咱們臥室了，等出院我就給小蘭牽線，我還有不少戰(zhàn)友沒成親呢，這總行了吧！”

    姚玉潔撅起嘴：“還成吧，不過你記住了，他們要是再敢亂動我的東西，那有他們就沒我。”

    周家成只當(dāng)她耍大小姐脾氣，好聲好氣地應(yīng)了：“成，我知道了，不會再有下次了。玉潔，今天委屈你了。”

    “你知道就好?！币τ駶嶋m然語氣還是不大好，不過顯然氣已經(jīng)消得差不多了。

    小兩口很快又重歸于好了。

    正在做飯的劉彩云打了個噴嚏：“是誰在念我？小蘭，立恩呢，把他叫回來?！?/br>
    “這兒呢！”周小蘭把周立恩推了過來。

    劉彩云立即盛了一小碗雞湯給周立恩：“奶奶的乖孫，餓了吧，喝口雞湯補(bǔ)補(bǔ)?！?/br>
    周小蘭見了舔了舔嘴皮：“娘，我也餓了，我也要喝一碗?！?/br>
    “你一邊去，總共就半只雞，給你二哥補(bǔ)身體的，你湊什么熱鬧?！眲⒉试瓢琢怂谎郏瑢㈦u湯裝好，遞給了周大全，讓他送去醫(yī)院，然后才開始做他們四個人的飯。

    娘還真是偏心，有什么好東西都緊著二哥和立恩！周小蘭撇了撇嘴，湊到劉彩云身邊，扯著自己脖子上的金項(xiàng)鏈說：“娘，你說姚玉潔她有這么多有錢的東西，怎么就不知道孝敬你跟爹啊。二哥回來的時候，連塊糖都沒捎?！?/br>
    周家成提前讓人捎了四個銀元回來這事，她們完全不記得了。

    劉彩云一想還真是。兒媳婦穿金帶銀，洋裝旗袍一柜子，可她這個當(dāng)娘的，什么都沒有，穿的衣服就兩三身，全是鄉(xiāng)下人自己織的土布，還打了補(bǔ)丁，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很難讓人心里平衡。

    瞧出她的不高興，周小蘭更來勁兒了：“娘，讓她把這些東西都交給你保管唄。她一個女人能掙多少錢，還不是二哥掙的，咱們鄉(xiāng)下哪家男人掙了錢不是上交給娘保管??？你看她有了錢就亂花，衣服買那么多也穿不完，只有交給娘你來管家，才能攢起錢。”

    劉彩云覺得挺有道理的，看這姚玉潔大手大腳的，肯定攢不下錢來，還是得她當(dāng)家才成。

    “回頭我跟你二哥說說，你二哥最孝順了，肯定會答應(yīng)?！?/br>
    話音剛落，門就開了。

    劉彩云扭頭看了一眼：“老頭子，咋這么快就回來了，沒陪家成吃飯啊，那待會兒飯盒誰收拾？他還要上廁所啥的吧……”

    周大全不耐煩地打斷了她：“有玉潔呢！”

    劉彩云撇了撇嘴：“她還不是自個兒回來了，耍什么大小姐脾氣，我當(dāng)她多硬氣呢……”

    剛說完，她就發(fā)現(xiàn)周大全直直看著她，目光滲人。她訕訕地改了口：“他爹，你，你這么看著我干什么？”

    周大全沒理她，側(cè)頭上下打量了女兒一眼：“脫下來，洗干凈晾上，項(xiàng)鏈從哪里拿的放回哪里去，別讓我說第二次！”

    哪個姑娘不愛俏，周小蘭好不容易穿上這么洋氣的衣服，戴上了金項(xiàng)鏈，自然不情愿：“爹，你就讓我穿一天嘛，我就穿一天……”

    啪！

    一耳光打過來，周小蘭的臉?biāo)查g腫了起來。

    她捂住臉，委屈地看著周大全：“爹，你干嘛打我，不就一件衣服嘛，不穿就不穿，誰稀罕！”

    劉彩云也沒周大全的反應(yīng)嚇了一跳，回過神來不禁抱怨到：“你干什么呢？小蘭又沒做啥，不就一件衣服？還不是用咱們家成的錢買的，小蘭是他親妹子，穿一下怎么啦……”

    “拿下來?！敝艽笕珔柭暣驍嗔怂脑挘钢氖滞?。

    劉彩云沒想到戰(zhàn)火會燒到她身上，捂住戴著鐲子的左手腕，很不情愿：“你干啥啊，我兒子買的，我戴一下怎么啦？”

    “你不想你兒子又離婚，就趕緊取下來，放回去，以后不許再進(jìn)兒子媳婦的房間?！彼豢厦摚艽笕约荷焓秩プ?。

    劉彩云怕把鐲子掰壞了，趕緊給了他，不滿地抱怨道：“不讓我們進(jìn)那房間，那我跟小蘭睡哪兒？離就離，咱們家成長得俊，又有本事，何愁找不到媳婦，這樣不孝順的媳婦我也不想要?！?/br>
    “你可別害你兒子。你當(dāng)姚玉潔是覃秀芳啊，這是經(jīng)過組織見證的婚姻，豈是隨便能離的？要真離了，小心影響你兒子前程?！?/br>
    劉彩云一聽這個就害怕了：“不會吧，這組織還管老百姓家里的事啊？”

    周大全也搞不清楚，剛才這些話都是周家成拉著他說的，料想兒子總不會騙他。他沒好氣地說：“你才知道啊！”

    劉彩云丟下鏟子，連飯都不想做了，不滿地抱怨：“那以后咱們老兩口還得看兒媳婦的臉色過日子？她爬到咱們頭上，咱們也沒轍？自己不住的房子都不讓我們住，未免太霸道了，她是長輩還是我是長輩？”

    周大全也有點(diǎn)不得勁兒，兒子兒媳婦在醫(yī)院，房子空著也不給他們住，非要他們四個人擠一間屋，閨女都那么大了，這個兒媳婦也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但現(xiàn)在兒子還要養(yǎng)病，他不想讓兒子生病了還跟著cao心。

    “讓你搬你就搬，哪那么多廢話！”周大全面子上掛不住，火氣全往劉彩云身上撒去了。

    劉彩云氣沖沖地進(jìn)了屋，沖趴在床上委屈哭泣的周小蘭說：“別哭了，趕緊起來，把咱們自己的東西收拾好，搬出去，沒聽你爸說啊，以后不讓咱們住這兒了。”

    周小蘭翻身爬了起來，撅著嘴說：“娘，你剛才還說二哥會站你這邊呢，結(jié)果呢！”

    劉彩云被戳中了傷心處，里子面子全無，又羞又惱：“你個死丫頭，嘴巴不說話沒人當(dāng)你是啞巴?！?/br>
    什么嘛，又不是她的錯，怎么怪到她頭上了。周小蘭越想越不舒服，越想越不開心，湊到劉彩云面前說：“娘，你就真的任她這么欺負(fù)咱們??？我是無所謂了，反正我過一兩年就要嫁出去，也不用天天看她臉色過日子。我就是擔(dān)心娘，以后你天天給他們洗衣做飯，伺候他們，都還換不來一句話。”

    這句話可是說到了劉彩云的心坎里。她一直以為她是進(jìn)城來享福的，哪曉得是來受氣的，還是受媳婦氣，如何甘心。

    但是老頭子已經(jīng)發(fā)火了，她可不敢惹周大全。嘆了口氣，她說：“有什么辦法，誰讓我命苦，你大哥走得早，現(xiàn)在我就你二哥一個兒子，不靠他靠誰？哎，都說城里媳婦好，說起來是好聽，可我看啊還不如覃秀芳?！?/br>
    周小蘭這會兒也記起覃秀芳的好來了：“是啊，要是她肯定把最好的房子讓給爹娘住，娘說什么就是什么，哪會跑去背后給二哥告小狀。這城里人啊就是不如咱們鄉(xiāng)下人老實(shí)，心眼賊多了，還小氣得很?！?/br>
    誰說不是呢，劉彩云這會兒也有點(diǎn)懷念嘴巴木訥，只知道悶頭苦干活的覃秀芳了。

    可惜人都死了，說啥也是白說了。

    ***

    阿嚏！被劉彩云母女倆惦記上的覃秀芳挑著空擔(dān)子回家，走到旅館門口就打了個噴嚏。

    老板娘正好開門，聽到她這聲音，揉了揉眼睛說：“你賣完了？”

    昨天覃秀芳泡豆子的事她也是知道的。

    覃秀芳點(diǎn)頭：“賣完了?！?/br>
    老板娘有點(diǎn)意外：“那挺快的嘛，這還不到九點(diǎn)?！?/br>
    覃秀芳靦腆一笑：“運(yùn)氣比較好?！?/br>
    鄉(xiāng)下來的村姑第一天出去就把東西賣完了，可不能用運(yùn)氣好三個字來解釋。不過嘛，能單獨(dú)在這江市立足的，什么人沒有？老板娘沒說什么，點(diǎn)點(diǎn)頭，回了客棧。

    覃秀芳拐到一側(cè)，拿起鑰匙打開門，進(jìn)了屋。

    這間屋子朝北，比較潮，她索性開著門，通通風(fēng)，然后人就蹲在門口打水洗水桶、紗布和用光的調(diào)料竹筒。做小吃，除了味道，最要緊的就是要衛(wèi)生干凈，為此，覃秀芳進(jìn)早起床后用皂角搓了好幾遍手，也把手指甲什么都剪得整整齊齊的，貼著指頭，免得讓客人看了不舒服。所以這些經(jīng)常用的東西也要天天洗，晾曬，開水消毒，以免滋生細(xì)菌。

    將紗布晾上，她又開始回去清理廚房，早上走得急，廚房都沒來得及收拾。打掃干凈衛(wèi)生，把明天要用的豆子泡上，再將豆渣炒來吃了之后，覃秀芳發(fā)現(xiàn)自己竟沒事干了。

    這才剛到下午，還有大半天的時間就這么白白浪費(fèi)，未免太可惜了。至于午睡，她雖然有點(diǎn)困，但怕晚上睡不著，也不敢睡，而且白天睡覺對她來說太奢侈了。

    做點(diǎn)什么呢？覃秀芳覺得自己應(yīng)該將這段時間利用起來，不能白白浪費(fèi)了。

    正好手里有幾十塊錢了，家里缺的東西實(shí)在太多了，覃秀芳鎖上了門，準(zhǔn)備去街上轉(zhuǎn)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