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小蘭說：“可那都是舊的?！?/br>
    “舊的也有五成新，回頭娘給你改一下尺寸，你穿出去肯定漂亮，那些人都比不了。”劉彩云哄道。

    周小蘭見新衣服無望又盯上了鞋子：“娘，穿洋裝可是得配皮鞋才好看，穿布鞋人家會笑話我的。你給我買一雙皮鞋吧。”

    “你這死丫頭不是要這就是要那，皮鞋多貴啊?！眲⒉试谱允遣辉?。

    周小蘭見買不成，又把主意打到了姚玉潔身上：“那你讓姚玉潔把她的鞋子借給我穿一下，就穿一次，我一定要做聯(lián)誼會上最漂亮最光亮的姑娘，然后給你找個好女婿。這可是事關(guān)我的終身大事，娘你一定要幫我?！?/br>
    劉彩云也知道，周小蘭沒什么拿得出手的，唯一的優(yōu)勢就是年輕，但也要會打扮才行，要是土里土氣的，肯定不招待見，沒看她兒子都嫌棄覃秀芳土氣拋棄了她嗎？

    這么一想，周小蘭的要求也不算過分：“成，回頭我讓你爹去跟你二哥說?！?/br>
    ***

    這邊，老板娘也在跟覃秀芳說起聯(lián)誼舞會的事，因為她們在關(guān)門回去的路上碰上了米嫂子，米嫂子帶著她丈夫那邊的侄女去買衣服，就順口跟老板娘也說了這個事。

    老板娘一聽舞會，兩只眼睛都亮了：“秀芳，你一定要去，就是不相親，也可以玩玩嘛，舞會多有意思呀?！?/br>
    覃秀芳無奈地看著她：“虞姐，你的重點是舞會，人家的重點是聯(lián)誼。而且我也不會跳舞，去了多丟人?！?/br>
    老板娘滿不在乎地說：“這有什么，沒聽米嫂子說她侄女也不會跳舞嗎？你就當(dāng)去玩玩了，再說你還有我呢，走，你今晚不開店，正好有時間，回去我教你跳舞。”

    她興沖沖地把覃秀芳拉去了她的臥室，然后打開了留聲機(jī)，悠揚(yáng)的音樂從機(jī)器里傳出來，老板娘穿上高跟鞋，整個人眉飛色舞，像是會發(fā)光一樣，她牽起覃秀芳手的手，輕輕轉(zhuǎn)了一個圈：“跟著我來，交誼舞非常簡單的……”

    覃秀芳開始有點緊張和無措，不過臥室里就她們倆，沒其他人，她漸漸放松下來，尤其是老板娘身段柔美，一舉一動都透著優(yōu)雅和美麗，深深地吸引了她，讓她也情不自禁地沉浸其中。

    一區(qū)唱完，覃秀芳臉紅紅地看著老板娘：“虞姐，你跳舞的樣子真好看?！?/br>
    “是吧，我也這么覺得?！崩习迥锬罅艘幌埋惴嫉哪?，找出一件米色的旗袍，遞給覃秀芳，“穿上試試，鞋子也一塊兒換上?！?/br>
    覃秀芳拿著衣服不知所措：“不要了吧，虞姐，還是算了吧，我不行的。”

    光是想著在那么多人面前穿旗袍和高跟鞋，她就覺得渾身不自在。

    老板娘嗔了她一眼：“怎么不行？我要你這個年紀(jì)啊，一定每天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門。”

    覃秀芳仰頭看著她：“你現(xiàn)在每天也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老板娘捏了一下覃秀芳的鼻子：“小丫頭嘴可真甜，來吧，距舞會還有好幾天呢，試試吧?！?/br>
    覃秀芳還是躊躇：“算了吧，我真不行?！?/br>
    她就只想遠(yuǎn)遠(yuǎn)地看沈一飛一眼，確認(rèn)他已經(jīng)到了江市就知足了，并不想這樣出風(fēng)頭。

    “不試試怎么行，你換上衣服和鞋子跟著我跳，還有好幾天呢，我一定能把你教會的?！崩习迥镘P躇滿志地說。

    覃秀芳拗不過她，只得換上鞋子和衣服，跟著她學(xué)了半天的交誼舞。

    等晚上上課的時候，她腦子里都似乎還在轉(zhuǎn)圈，感覺還沒從舞步中回過神來。

    米嫂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秀芳丫頭，想啥呢，吳峰在叫你呢！”

    “哦，吳峰你找我？”覃秀芳抬起頭看向吳峰道。

    吳峰扯了扯嘴角說：“大妹子，你不厚道啊，說好開店一定要告訴我的，害得我還要從別人嘴巴里知道這事。”

    “我沒告訴你嗎？”覃秀芳撐著額頭，“對不起，我最近忙糊涂了，一直以為已經(jīng)告訴你了。抱歉，你明天有空嗎？我給你留好吃的?！?/br>
    吳峰就等著她這句話呢：“光給我留還不行，聽說你還做了我們上次吃的烤腸，我明天要吃那個，我們好幾個人呢，你得多留點?！?/br>
    覃秀芳一口答應(yīng)了他：“成，我給你們留著，多少人都能保證一人一根?！?/br>
    烤多少還不是她說了算。

    “好啊，就這么說定了?！眳欠鍧M意了，但卻沒走，又問起了另外一件事，“大妹子，新年的聯(lián)誼舞會你要來嗎？”

    覃秀芳揉了揉額頭：“你怎么也問這個？”

    好像一夕之間，她周圍的人的注意力都跑到這個聯(lián)誼活動上去了。

    吳峰嘿嘿笑了笑：“這不是很多人知道我跟你關(guān)系好，找我打聽你的消息嗎？”

    他說得已經(jīng)很直白了，覃秀芳的臉騰得燒了起來，支支吾吾地說：“我不會跳舞?！?/br>
    下午可是踩了虞姐好幾回，腳都給人踩紅了。

    吳峰不以為意地擺了擺手：“沒事，我們大多人也都不會，就大家一起玩玩而已?！?/br>
    “我想想吧。”覃秀芳含糊地說道。

    吳峰沒得到準(zhǔn)信，有點失望，看老師進(jìn)來了，上課時間快到了，他只好回去，邊走還邊說：“等你的好消息啊，都是年輕人，一起去玩玩嘛，你要不放心，舞會結(jié)束后我跟大頭送你回去?！?/br>
    說著，他回到位置上，跟坐在他旁邊的那個小伙子嘀咕道：“我問過秀芳妹子了，她還在猶豫，我盡力了，兄弟別說我沒幫你?！?/br>
    坐在后面的周家成聽到這話，再看覃秀芳緋紅的側(cè)臉，臉馬上綠了，感覺自己腦袋上綠云罩頂。這覃秀芳，哪兒找不好，非要往部隊里找，在他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誠心給他難堪！

    第41章

    “大妹子, 你等一下，我肚子有點不舒服?！毕抡n時吳峰按著肚子跑去了茅房。

    覃秀芳只好在大禮堂外面等他。

    漸漸的人都走光了, 寒風(fēng)一起，吹過來挺冷的，覃秀芳搓了搓胳膊，有些后悔沒跟吳峰說她自己回去行了，反正也不遠(yuǎn)，一天兩天的應(yīng)該沒啥事。

    跺了跺腳，覃秀芳轉(zhuǎn)身就看到面前有一團(tuán)黑影, 她嚇了一跳，差點叫出來，待看清是周家成后，她捂住胸口沒好氣地說：“我沒記錯的話, 路在那邊?！?/br>
    這人發(fā)什么神經(jīng)，不聲不響地站到她背后，大晚上的，她還以為是什么不法分子！

    周家成掃了四周一眼, 見沒人, 咬牙切齒的說：“覃秀芳, 你故意的，非要跟我作對是吧！”

    覃秀芳戒備地盯著他：“莫名其妙, 腦子有病去醫(yī)院?！彼M(jìn)城后找過他們嗎？臉真是如臉盆大, 不但厚還自戀。

    周家成覺得覃秀芳根本就是在裝蒜，他磨著后牙槽說：“覃秀芳, 你就別做夢了, 這里沒有人會娶一個我不要的鄉(xiāng)下女人, 除非他想永遠(yuǎn)在我面前抬不起頭來！你識趣的, 就離這里遠(yuǎn)遠(yuǎn)的，就憑你，想跟我別苗頭，讓我不痛快，不可能。”

    “不可能你還找我說這些廢話。”覃秀芳冷嗤。她根本沒跟周家成較勁好不好，周家成可真自戀，還覺得她是沖他來的。

    周家成被她一句話堵得很是心塞，惱怒地說：“那天地這么大，你為什么不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非要到我眼皮子底下勾勾搭搭，故意膈應(yīng)我，想讓別人看我的笑話是不是！”

    “什么叫你眼皮子底下，這地方可不屬于你家的后院，你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你要看不慣我，你可以申請調(diào)走，我謝謝你。你當(dāng)我想看到你，至于勾搭，別說我沒做，就算做了又怎么樣？咱們的離婚書上寫得很清楚，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我勾搭誰關(guān)你屁事。大清早亡了，你當(dāng)自己是皇帝老爺子??！”覃秀芳惱火得很，反正左右無人，她直接開罵。

    周家成這人表面上看起來似乎進(jìn)城接受了新思想，實則骨子里跟周大全一樣是個自私自利的老古董，哪怕自己不要的女人都不樂意看她重新結(jié)婚過得好。說白了，不過是他狹隘的大男子主義獨占思想在作祟，自己不要的也不想給別人。

    周家成被覃秀芳罵得灰頭土臉，完全想不到她這么牙尖嘴利。說不過，他壓低聲音咆哮道：“覃秀芳，你但凡還要點臉就別去什么聯(lián)誼舞會丟人了，看看你穿的什么衣服，破破爛爛的，會跳舞嗎？會喝酒嗎？你要是那天不想被人指指點點，丟人現(xiàn)眼，就乖乖窩在家里別出門！”

    “周排長，什么時候不會喝酒跳舞成了丟人的事了？”冷幽幽的聲音從背后傳來。

    周家成扭頭一看竟是吳峰，他大吃一驚，心里是又氣又悔。他本來就是看準(zhǔn)了吳峰不舒服，去茅房了，覃秀芳獨自一個人在這里，找機(jī)會來勸退喝止覃秀芳，免得她不知天高地厚，跑去參加什么聯(lián)誼會的。誰知道這個吳峰竟然這么快就回來了。

    不過周家成可是繼承了他們家祖?zhèn)鞯暮衲樒?，被吳峰撞了個正著，他也沒有絲毫的心虛，反而理直氣壯地說：“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她離過婚，穿得土里土氣的，聽得懂調(diào)子嗎？什么都不會，去了那里也是她不自在，我這是為她好?！?/br>
    “周排長，你也離過婚?！眳欠謇湎履樚嵝阉Ｕ婵床怀鰜?，平時做人很有一套，讓人同情的周排長私底下竟然是這樣的。

    吳峰也是個男人，人嘛，總是更容易站在自己利益這邊。所以對部隊里的離婚潮，他并無太大的感覺，只是覺得鄉(xiāng)下婦女有些可憐。因而知道了覃秀芳和周家成以前的關(guān)系，周家鬧出那么一堆事后，他對周家人的觀感很差，但這其中不包括周家成。他甚至覺得周家成攤上那樣的父母挺倒霉的。哪曉得，周家成私底下竟是這樣，跟他的家人沒什么區(qū)別。

    周家成不服氣地說：“男人跟女人能一樣嗎？”

    吳峰聽懂了他的意思，冷笑：“有什么不一樣？怎么，還當(dāng)自己是地主大老爺們，娶得越多越光榮？”

    這話周家成可不敢應(yīng)，不然回頭傳出去，一頂思想有問題的帽子扣下來，夠他喝一壺的。

    他惱怒地瞪著吳峰：“我看你是被這個女人灌了迷魂湯，我懶得跟你扯，不信我的就等著丟人現(xiàn)眼吧?！?/br>
    臨走，他還不忘用言語恐嚇覃秀芳，想嚇退覃秀芳。

    覃秀芳懶得搭理他，狗急了才會跳墻，周家成這模樣雖然還沒到跳墻的地步，但也不遠(yuǎn)了。她溫言細(xì)語地對吳峰說：“走吧，時間不早了，你待會兒還得回來?！?/br>
    “嗯，我送你?！眳欠妩c頭，兩人都沒再搭理周家成。

    等走遠(yuǎn)了，吳峰愧疚地說：“抱歉，大妹子，我不知道周家成竟然是這樣的……”

    覃秀芳打斷了他：“事情是周家成做的，關(guān)你什么事？你不必跟我說抱歉。如果你要說的是以前沒站在我這邊，疏遠(yuǎn)周家成，那就更沒必要了。咱們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還要限制誰跟誰好，誰跟誰不能玩。再說，你跟周家成是戰(zhàn)友是同事，公事上也少不了交集，沒必要因為我而交惡，公歸公，私歸私，這是兩碼子事，不必混為一談。”

    自己要解釋的都被她說光了，吳峰牽起嘴角笑了一下：“大妹子，你可真善解人意，周家成以后肯定會后悔的?！?/br>
    覃秀芳笑了笑：“他后不后悔關(guān)我們什么事，我不后悔就行了?！?/br>
    “也是，大妹子你可真通透?！眳欠逶桨l(fā)欣賞覃秀芳這淡然豁達(dá)的態(tài)度，他換位思考了一下，要是換了他自己經(jīng)歷覃秀芳這么多，肯定做不到像覃秀芳這樣淡然的面對周家成。

    覃秀芳輕輕地嘆了口氣：“經(jīng)歷得多了，我們就會明白，什么是對我們最重要的。人生在世，短短幾十年，一晃就過了，將時間精力放在討厭的人身上不值得。”

    “大妹子你說話可真像我娘?！眳欠灞欢盒α?。

    覃秀芳斜了他一眼，心說，你該叫我奶奶才對，面上卻逗他：“我有那么老嗎？”

    吳峰趕緊澄清：“我跟你開玩笑的，你比我還小呢。大妹子，你一定要去聯(lián)誼會，那什么跳舞喝酒的你不用怕，這都是從老大哥那邊學(xué)來，大部分人都不會，全是瞎跳的，跟猴子蹦一樣。對了，我……我有個兄弟想認(rèn)識你，他人非常不錯，沒娶過親也沒定過親?！?/br>
    眼看走到了旅館，吳峰才把最重要的事說了出來。他本來不想說的，可看了周家成今晚干的惡心事后，他忽然挺心疼覃秀芳的，覺得給她找個對象照顧她也許也不是壞事。

    覃秀芳冷不防他會提這個，愣住了，臉火辣辣地?zé)似饋?。在課前的時候，她就約莫猜到了吳峰應(yīng)該是受人之托，但沒想到他會突然直接挑明，搞得她不知道回什么好。

    吳峰見她一直沒說話，估計她應(yīng)該是害羞了不自在，低咳了一聲說：“那個，大妹子，你好好考慮考慮吧，要不喜歡，還有其他的。我……我沒騙你，好幾個人找我打聽過你的消息。你也別想以前了，人總要往前看?！?/br>
    可能是第一回 做這種事，吳峰一番話也說得磕磕絆絆，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完后，不等覃秀芳回答，他丟了一句：“那個時間不早了，我走了。”

    說完就跑了，看那慌慌張張的背影，頗有點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這幅羞窘的樣子倒是讓覃秀芳臉上的熱氣退了下來。她輕輕嘆了口氣，打開門進(jìn)屋，從里面插上插銷，燒熱水洗了臉和腳后躺到床上，開始認(rèn)真思考這個聯(lián)誼會的事了。

    她想去看看沈一飛究竟來了沒有，聯(lián)誼會可能是最快能見到他的辦法。只是吧，現(xiàn)在又冒出這些事，她實在有些頭大。

    活了兩輩子，她都不識情滋味，只在電視上看過那些漂亮的男女談情說愛，但那會兒她牙都快掉光了，垂垂老矣，親人皆逝，不知哪一天就會再也醒不過來，又怎么會去想這些？

    沈一飛去世后，她上了社區(qū)大學(xué)，混跡老年活動中心打發(fā)漫漫的孤寂時光，作為一個孤寡又沒后人的小富婆，她倒是挺招那些老頭的喜歡，也有人向她表達(dá)過一起搭伙過日子的意愿。但她有沈一飛去世前請的保姆李姐照顧，不愁沒人作伴，又怎么會找一個什么都不了解的老頭子來一起過日子呢，即便找，那也只是為了做個伴，跟年輕人們的愛情也不一樣。

    重生后，她就惦記著怎樣擺脫周家人，怎么找到父母、哥哥和沈一飛了，完全沒想到這一茬。

    她要不要答應(yīng)試試呢？

    覃秀芳有點躊躇，親人還沒找到，她不想談這個?？伤仓?，她這輩子還這么年輕，不可能一輩子都不嫁人，遲早要面對這個問題。

    哎，感覺真愁，比做生意還難！

    覃秀芳拉上被子捂住臉，不想了，到時候看吧，船到墻頭自會直，說不定人家在聯(lián)誼會上看中了其他小姑娘呢，她自己一個人在這庸人自擾。又沒真正相處過，她長得又不是特別漂亮，吳峰那話啊，聽聽就得了，不必放在心里。

    覃秀芳搖了搖腦袋，示意自己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了，趕緊睡覺，明天還要早起買菜。

    次日中午，吳峰果然領(lǐng)了好幾個人，大多都是照顧她生意的熟人，只有一個二十多歲的精神小伙是個陌生面孔，那人長了一張非常符合這個時代審美的國字臉，看起來忠厚真誠，對上覃秀芳的目光，他羞澀地別開了頭。

    只這一眼，覃秀芳就明白了，估計這就是吳峰昨晚所說的那個兄弟。

    好個吳峰，不光是說說而已，還給她來真的??！覃秀芳心里很別扭，索性裝作沒發(fā)現(xiàn)，淡笑著熱情地說：“進(jìn)來坐，你們?nèi)硕?，我把兩張桌子給你們拼在一塊兒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