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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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政委被他說得啞口無言。頓了頓:“你這張嘴還是跟以前一樣刁鉆!” 沈一飛不認:“毛政委,這不是我嘴刁鉆,我這是實事求是。況且,你不覺得咱們應(yīng)該褒揚這樣被壓迫的階級姐妹,鼓勵更多的階級姐妹學(xué)習(xí)她這種精神嗎?我這也是為你著想,你經(jīng)常被拉去家屬院解決那些兩口子之間、婆媳之間的矛盾吧,樹立覃秀芳這一個典型,有助于讓更多的勞動婦女找到方向,幫助她們走出家庭,進入到工廠、機關(guān)、學(xué)校、醫(yī)院,發(fā)揮更大的社會價值,這樣她們不再受困于家里那一畝三分地,眼界開闊了,自然吵架打架就少了,你說是不是?” “那離婚率也得上去了?!泵p嗤。 關(guān)于這點,沈一飛不贊同了:“怎么,就允許咱們男同志提出離婚,不允許女同志提出離婚啊?” 毛政委斜眼看他:“不是,你到底站哪一邊的?后方不穩(wěn)影響了戰(zhàn)士的情緒還怎么打仗?” 沈一飛義正言辭地說:“毛政委,我誰都不站,我就站在公平公正這邊。這男人要沒犯大錯,比如經(jīng)常打老婆,虐待老婆,在外面有其他女人之類的,他媳婦能提出離婚嗎?要他干了對不起老婆的事,那被他老婆離了也是活該?!?/br> 毛政委擺了擺手:“我說不過你。這樣吧,看覃秀芳的表現(xiàn),圖紙這個事肯定是不能宣傳出去的,這份功勞不能作為明面上的理由,就看這次結(jié)業(yè)考試成績吧,她要是合格了,拿到了結(jié)業(yè)證書,那我就做她的推薦人!” 真是夠了,沈一飛比秦渝那小子難纏多了,秦渝還知道拿東西來換,這小子卻空口白牙,張嘴就要,偏偏還搬出一大堆大道理,把他這個□□湖都堵得無言以對。 沈一飛立馬露出一口笑得極白的牙齒:“我就知道,毛政委你這人最通情達理了,放心,覃秀芳同志一定能通過的。” “行了,別拍我馬屁了,說說,你怎么這么快就能進入余家的化工廠?”毛政委問道。 余天錫的這個化工廠是全國最大的幾個化工廠之一,設(shè)備先進,但同樣戒備也很森嚴,里面的工人都是在里面干了幾年十幾年的老工人,打手也全是跟了余天錫不少年的老人,這就導(dǎo)致他們想安插人進去也不容易。 而余天錫本人老jian巨猾,左右逢源,在前政府時期就混得很開,成為江市商界的扛把子人物。對他這樣的大資本家,也不宜硬來,否則才剛安定的江市又會亂起來。 沈一飛攤手,笑道:“他女兒余小鳳帶我堂堂正正進去的。” “怎么扯上他女兒了,說清楚,怎么回事?”毛政委蹙眉。 沈一飛摸了摸鼻子:“余天錫默認的吧,他想讓我做他女婿。我估摸他已經(jīng)猜出了我的身份。余天錫此前靠上了前商務(wù)部,混得風(fēng)生水起,如今他的靠山都走了,自然要找新的靠山了,此舉既是想試探試探咱們的作風(fēng),又想著要是能把女兒嫁給軍人,多一層保障吧?!?/br> 否則沒法解釋,才見兩次,余天錫就迫不及待地想把女兒嫁給他。禹州沈家這個名頭雖響,但隔了江市好幾百公里,影響不到江市,若是余家有事,也遠水救不了近火,更何況沈家同為商戶,太平盛世強強聯(lián)合還有道理,在這亂世,有木倉才是硬道理。 一手創(chuàng)下如此大基業(yè)的余天錫不會不明白這個道理。他此舉既是投誠,又是一種試探。 毛政委聽完事情的原委后,扯著嗓子罵:“這些干買賣的心眼可真多?!?/br> “心眼不多早虧得褲子都賠了?!鄙蛞伙w淡淡地笑。 毛政委審視地打量著他。 沈一飛瞅了他一眼:“你看我做什么?” “你小子不會答應(yīng)了吧?余天錫就一個女兒,誰娶了他女兒誰就能繼承他那大片的家業(yè)。”毛政委盯著沈一飛。 沈一飛好笑:“你當我是什么?毛政委,毛叔,我還沒那么糊涂好不好?” 毛政委點頭:“你心里清楚就好,咱們跟他們不是一路的,咱們的無產(chǎn)階級戰(zhàn)士不能被腐化了,你可給我打起精神了,別裝得像個紈绔大少爺,就真沾染上這些資產(chǎn)階級的腐朽思想?!?/br> 沈一飛保證:“你放心,我以我身上的軍裝做保證,絕對不會?!?/br> “那就好,你這小子是我們看著長大的,雖然皮了點,但本性是好的。不過你年紀也不小了,該說親了,聽說年前老鄒的夫人給你介紹了一個文工團的姑娘,叫什么來著余靜?”毛政委說完公事,又關(guān)心起了下屬的私事。 沈一飛糾正他:“人家姑娘不姓余,叫伏靜。” 毛政委改口:“對,伏靜,是我記錯了,你們相處得怎么樣?過一陣子文工團就會到咱們這里慰問,要是處得還合適就早點把婚事給辦了?!?/br> 沈一飛趕緊拒絕:“不合適,你老就別瞎cao心了,你要cao心去cao心比我大的,秦渝比我還大一歲呢,你這個政委先管管他!” “你小子,說到你身上,你又使出禍水東引這招,難怪秦渝不待見你。”毛政委指著他的額頭罵,“怎么就不合適了?人家這姑娘出身也是根正苗紅,又是文工團的,長相肯定不差,能歌善舞,配你小子還是你占大便宜了。” 沈一飛還是不答應(yīng):“那這便宜讓給別人啊,咱們隊伍還有許多比我年紀大的都沒討上媳婦呢。毛政委,你別客氣,我是老黨員了,這是我應(yīng)該做的?!?/br> 毛政委氣笑了:“我是不是還要感謝你???” 沈一飛扯著嘴角笑了笑:“也不是不可以?!?/br> “小兔崽子,我看你要翻天了。聽說你救過伏靜同志,伏靜同志對你印象也非常好,你還挑三揀四了,不成,我告訴你,人家來你得好好招待人家,不許推辭,這是任務(wù)?!泵苯訅核?。 但沈一飛顯然不是那種循規(guī)蹈矩的人:“不干,你要怎么罰我,我都接受,總之,你就別亂牽紅線了。” 說完,沈一飛似乎是怕毛政委追著這件事不放,趕緊找借口開溜:“我還有事要忙,先走了。” 說完不等毛政委反應(yīng)就跑了,氣得毛政委憋了一肚子的氣,回到家的時候臉色都還不大好看。 “這是怎么啦,工作上遇到難題了?”他媳婦烏翠云端上一杯熱茶,關(guān)切地問道。 毛政委擺手:“不是,是沈一飛那小子,人老鄒媳婦不是給他介紹了一個文工團的女同志嗎?過一陣子文工團要到咱們這里慰問演出,讓這小子去接待人家,他竟然不同意,你說像話嗎?” 烏翠云笑了笑:“消消氣,消消氣,這婚姻大事也得兩情相悅才好,你說是不是?” 毛政委瞅了她一眼:“咱們以前可沒現(xiàn)在的年輕人那么多事,組織介紹,合適就結(jié)婚了,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名堂可真多。再說了,都沒相處,他咋就知道不合適了?” 烏翠云一想也有道理,丈夫是政委,不光要管思想政治,也得cao心下級的終身大事,為革命事業(yè)培養(yǎng)接班人。于是她出主意:“要不等那女同志來了,咱們再安排他們見一次,回頭兩人還處不好,那也只能算了。” 毛政委一拍桌子:“你說得有道理,我騙也要把這小子騙去接人家女同志。就不信了,年輕漂亮的大姑娘站在他面前,羞答答地看著他,他還能無動于衷?!?/br> *** 晚上,上完今天的掃盲課,老師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站在講臺上宣布:“同志們,我們第二期掃盲班再有五天就要結(jié)束了,屆時將會舉行掃盲班結(jié)業(yè)考試,總分一百,過八十分算及格。大家課下要多復(fù)習(xí),爭取所有人都能通過考試?!?/br> 聽到這話,底下一片慘淡聲,以前一下課就跑得沒影的人,如今全坐在座位上,舉起手提問。 老師點了一個坐在前排的男同志。 “老師,這個具體要考什么???” “對啊,老師,你跟我們說說唄,我們心里很沒底啊?!逼渌艘哺馈?/br> 老師笑著安撫道:“大家不用慌,就是考察大家對學(xué)過的這五百個字的讀寫,會念會寫就行了,很簡單的?!?/br> 其實這不算很難,五百個字只差不多相當于后世小學(xué)一年級學(xué)的生字量。 “全部都要考嗎?”學(xué)員們又大著膽子問道。 這次老師拿起了書:“那我就不知道了,這次掃盲班結(jié)業(yè)考試是毛政委親自出題?!?/br> 說完,他就走了,留下一片哀鴻遍野。 搞得覃秀芳這個開始還挺淡定的人也忍不住跟著慌了起來,她問米嫂子:“掃盲班的結(jié)業(yè)證很難拿嗎?” 不等米嫂子回答,后面一個男同志就哀怨地說:“別提了,我上回都沒過,太難了,那次咱們兩百個人,最后好像只有六十多位同志合格了?!?/br> 上掃盲班的都是大人,記性不如小孩子好,而且都要工作生活,平日里很忙,也沒多少功夫?qū)W習(xí),不去復(fù)習(xí)時間一長,很多學(xué)過的字就忘了。另外還有的人會臨時出任務(wù),耽誤了課程,回來又沒補上,那多半也通不過。 覃秀芳聽說只有三分之一的人能通過考核,驚呆了:“這么少的人?那咱們豈不是也很危險?” 米嫂子也急了:“是啊,上面就沒想過讓七十幾分的也通過算了嗎?這七十幾跟八十也沒多大差別啊?!?/br> 男同志擺手:“別指望了,我聽說有的掃盲班比較寬松可能會適當降低幾分。但毛政委搞得嚴,差一分都不行?!?/br> 聞言,大家也不急著回去,圍著那個上次都沒通過的男同志了解考試的情況:“上次都考了些什么?” 男同志說:“聽寫,老師拿著喇叭在講臺上念三遍,咱們在紙上寫下這個字或詞語。然后還有填空,老師把詞語或是句子寫在黑板上,中間留一兩個字,讓咱們填。你要不認識前后的字,那中間填什么都不知道!” “就這兩樣嗎?”別的同志問道。 男同志點頭:“對,你這兩樣。” 有人說:“聽起來好像不太難?。 ?/br> “等你考了就知道了,說起來不難做起來難?!蹦型究啾频卮妨舜纺X袋,他這腦子咋就總記不住呢。 他這話嚇到了一批人,大家苦兮兮地出了禮堂,都在討論這個。 碰頭后,吳峰直接問覃秀芳:“大妹子,你都記了吧,能把你的本子給我抄抄嗎?” 覃秀芳答應(yīng)了:“當然可以,不過光會寫,不認識也不行啊?!?/br> 吳峰撓了撓頭:“那怎么辦?” 覃秀芳想了想把自己的本子遞給了他:“你今晚先回去抄,等抄完了,將不認識的做個標記,有時間到店里或是旅館來一趟,我教你。” “太謝謝你了,大妹子,我今晚就抄完,明天中午吃飯的時候把本子給你帶過去?!眳欠甯吲d地說。 第二天中午他樂呵樂呵地跑到了飯館,不止他一個,還有好幾個人跟他一起。等吃過飯,他們都不走,七手八腳地幫著覃秀芳收拾桌子碗筷。 “你們這是干什么?”覃秀芳不解地望著他們。 吳峰說:“大妹子,你先坐一下,咱們?nèi)硕?,一會兒就幫你收拾完了,回頭你教我們認認字?!?/br> “對,昨晚我們已經(jīng)照著你的本子,將學(xué)過的字都抄了一遍。”石大頭摸著腦袋說道。 覃秀芳沒料到他們是因為這個:“不用收拾了,放盆里吧,待會兒我來收拾。你們時間也挺緊的,咱們現(xiàn)在就開始吧?!?/br> 大家搬來凳子,坐在擦干凈的飯桌旁,接過吳峰的本子,只翻到第二頁,覃秀芳就發(fā)現(xiàn)他有的字抄錯了,繁體字筆畫多,書寫復(fù)雜,這也是造成大家學(xué)習(xí)進度緩慢的原因 這會兒還沒有教拼音,識字只能靠死記硬背這種辦法,覃秀芳挨個教他們念,也當自己鞏固一遍了。 學(xué)完一遍這五百個字后,覃秀芳發(fā)現(xiàn),大部分人不會的都是以后會簡化的這些復(fù)雜漢字。其實她在這方面也比較薄弱,只會讀,不大會寫,偏偏考試的重點就在寫,不會寫那一定過不了關(guān)。 回去后,她將這些字單獨記在一張紙上,然后又手抄了一份,送給了吳峰,讓他把簡單的記住后,也重點記這些。 因為忙著開店考試的事,以至于覃秀芳沒多少功夫關(guān)注沈一飛。而不巧的是,這幾天沈一飛也非常忙,早出晚歸的,兩人幾乎都沒碰上面。 她很勤奮,那邊周家成也不逞多讓。 上次沒過還能說是因為出任務(wù),最近這幾個月,他可是從沒離開過江市,要是再考不過就丟人了。而且他不光要過,還得遠遠地超過覃秀芳才行,不然回頭說起,他竟然比不過一個村姑,那可真是顏面掃地。 周家成也聽到了吳峰幾個和米嫂子一群女人都去找覃秀芳一起學(xué)習(xí)的事,但他根本沒把這個放心上。這些人水平太低,才會去找一個從來沒摸過書的鄉(xiāng)下女人,把那女人當寶。 他身邊就有老師,還愁超不過他們。這幾天,周家成也下了恒心,等姚玉潔一下班,他就拉著姚玉潔讓她教他認字,姚玉潔白天在學(xué)校里講了一天的課,晚上回家還要給他開小灶,堅持了兩天就沒耐性了:“這個字跟你說了,不是這樣寫的,你怎么老記不住呢,還不如我班上的那些娃娃們?!?/br>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周家成覺得姚玉潔這是在嫌棄他,他有點泄氣:“你忙吧,我自己來?!?/br> “對不起,家成,我剛才口氣不大好,實在是這兩天身體不大舒服,每天回家都覺得好累,好困,總想睡覺。我不是有心的,你別生我的氣啊!”姚玉潔也意識到自己剛才傷了周家成的自尊心,趕緊道歉。 周家成看她臉色不大好,最近確實挺嗜睡的,回家就想躺著,和緩了語氣:“知道了,我沒怪你,你去休息吧,很多字我都認識,主要是不會寫,我再練練,回頭有不認識的再問你。你先睡,別等我。” 姚玉潔見他似乎真的沒生氣,加之身體實在是疲憊,便去洗澡躺到了床上。 沒了姚玉潔幫忙,自己這半年因為家里屢次出事,跟以前的舊友也疏遠了一些,周家成也不好意思去請教別的人,只能自己暗暗使勁兒,自學(xué)。 五天的時間一晃而逝,轉(zhuǎn)眼就到了考試這一天。 考試的時間定在了周日的白天,上午八點開始,考完后,當場閱卷,公布分數(shù),簡直可以說是雷厲風(fēng)行。 考試的地點還是在大禮堂,以前給他們授過課的老師都過來監(jiān)考,毛政委站講臺上,當主考官,負責(zé)盯著大家兼出題。 覃秀芳這天連店都沒開,提前一天在店門口掛了告示牌,休息一天。 不過她也只是比平時稍微起得晚一點點,簡單地吃過昨晚剩下的飯,她推開門就出發(fā)了。 走到旅館的正門,她看到好幾天不見的沈一飛站在那兒,意外地說:“你今天怎么這么早?” 沈一飛走到她面前,塞了兩個溫?zé)岬碾u蛋給她:“聽說你今天要參加考試,我們老家有個規(guī)矩,小孩子考試那天吃兩個圓溜溜的雞蛋,就能考一百分?!?/br> 覃秀芳拿著雞蛋,有點感動又有點好笑:“我又不是小孩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