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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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她娘的手術(shù)還沒結(jié)束, 那她先去看看沈一飛醒沒醒。覃秀芳拎著籃子走到護(hù)士臺就看見了吳峰, 立即問道:“吳峰, 沈……沈一飛同志醒了嗎?” 既然沈一飛的身份已經(jīng)曝光了,再叫沈先生也不合適了,覃秀芳遂改了口。 吳峰心虛, 摸了一下鼻子:“醒了。” 這可真是個好消息,覃秀芳高興地說:“那正好, 雞湯還是熱的, 讓他先喝一碗?!?/br> “這個……那個, 大妹子, 你一晚上沒睡, 忙東忙西的,你看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你快回去休息吧,我?guī)湍惆扬埡兴瓦^去。”吳峰連忙攔住了覃秀芳,他想起病房里那個女人正在喂沈一飛吃飯,覃秀芳這一進(jìn)去多尷尬??! 覃秀芳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吳峰, 你今天好奇怪, 你上午一個勁地叫我在這里照顧沈一飛同志, 現(xiàn)在又趕我回去休息?!?/br> 那不是怕你待會兒難堪難過嗎?吳峰別開了眼:“那個, 我看你太累了, 怕你吃不消?!?/br> 覃秀芳笑了:“我這算什么, 我娘從昨晚忙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休息呢。我待會兒要等她出了手術(shù)室,看著她把雞湯喝了再回去,你現(xiàn)在趕我,我也不走。哎呀,別說了,一會兒雞湯得冷了。” 覃秀芳推開了吳峰,拎著籃子去了病房。 病房門沒有關(guān)嚴(yán)實,留了一條巴掌寬的縫,覃秀芳走到門口就聽到里面?zhèn)鱽砹艘坏绤莾z軟語的嬌俏女聲:“沈一飛,先吃口萵筍絲吧,這萵筍絲看起來還不錯。不過到底是食堂的大鍋飯,沒什么油水,等安頓下來,我給你做飯。你喜歡吃什么都告訴我,來,張開嘴巴!” 伏靜坐在病床前,擋住了沈一飛的正臉,覃秀芳看不見他,但料想溫柔美貌佳人貼心照顧,他應(yīng)該是蠻受用的,她就別不識時務(wù)去打擾對方了。 難怪剛才吳峰要三番兩次阻止她過來呢!覃秀芳看了幾秒,收回了目光,拎著籃子轉(zhuǎn)身就走。 吳峰跟在后面,著急地?fù)舷掳?,一臉訕訕地望著前面的覃秀芳,張了張嘴,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走到拐角處,覃秀芳回頭,好笑地看著他:“沒看人搞過對象啊,這么不自在?” 吳峰詫異地看著覃秀芳:“你知道?” 覃秀芳白了他一眼:“我長了眼睛的,好嗎?” 吳峰看到覃秀芳這淡然的反應(yīng),松了口氣,撓了撓頭,尷尬地解釋道:“我去打了個飯回來,這女人就來了,然后醫(yī)院里大家都在傳,她是沈副團(tuán)的對象?!?/br> 說這話時,吳峰小心翼翼地觀察覃秀芳的表情。 覃秀芳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沉默了幾秒問道:“沈副團(tuán)的對象叫什么名字?。坎蝗幌麓闻龅搅硕疾恢涝趺捶Q呼她。” “好像叫伏靜吧,聽說是文工團(tuán)的一朵花,某個領(lǐng)導(dǎo)做媒介紹的?!眳欠灏阉爜淼南⑷鐚嵏嬖V了覃秀芳。 覃秀芳恍然,果然是伏靜,她沒猜測,她剛才聽到那聲音就覺得有點耳熟,心里當(dāng)時就有了猜測,沒想到還真被她猜中了。 上輩子她見過伏靜一次。那是她去了沈一飛家的第三年臘月,快過年的時候,伏靜特意過來看沈一飛。 老年的伏靜穿著一件靛青色的大衣,銀發(fā)梳得整整齊齊的,臉上帶著讓人無法拒絕的親和笑容,保養(yǎng)得很好,皮膚還比較白,斑點很少,體態(tài)也很纖細(xì),兩只手也白白凈凈的,是一個非常體面優(yōu)雅的老太太。完全看不出來,她是沈一飛的同齡人。 見到沈一飛的第一眼,她就哭了,直說對不起,說她后悔了,當(dāng)年不該聽他的分手,讓他一個人孤零零的孤獨終老。要是知道他會終身不娶,她絕對不會同意分手。 兩人在書房里聊了一個多小時,最后伏靜是紅著眼眶走的,臨走時還拉著覃秀芳的手囑咐了一通,讓她好好照顧沈一飛。 當(dāng)時覃秀芳就猜測,這兩個人應(yīng)該是有一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后來過了一陣子,沈一飛的一個老友上門探望他。 這個老友不知從哪兒聽到了消息,知道伏靜來找過沈一飛,特意跑來勸沈一飛跟伏靜和好的。 兩人在書房里談話,覃秀芳端茶進(jìn)去時,正好聽到這位老友說:“當(dāng)年跟伏靜分手后,無論誰給你介紹對象,你都拒絕,打了一輩子的光棍。如今伏靜老伴兒過世了,她一個人,你也一個人,既然她愿意跟你重歸于好,這么多年,你也一直放不下她。那還干嘛要拒絕,答應(yīng)了她,就當(dāng)圓當(dāng)年的夢了。這人老了,身邊有個人照應(yīng),總比你一個人孤零零的強(qiáng)?!?/br> 當(dāng)時,沈一飛沉默了許久。 直到覃秀芳放下茶杯出去關(guān)上門的一剎那才聽到他淡淡的說:“我一個行將就木,隨時都會歸西的廢人,還是別禍害拖累別人了,這事你以后不要提了。” 她那時才知道,原來沈一飛年輕時也有過對象,大概是后來受了傷,不想拖累愛人,所以主動提了分手。但從此以后,他為伏靜守了一輩子,到老都被結(jié)婚,孤獨終老。 那經(jīng)歷跟她何其相似,只不過他們一個是被動的孤獨到老,一個是主動的。有好長一段時間,想起沈一飛這段無疾而終的感情,覃秀芳都覺得有些難受。他那么好的一個人,不該這樣凄慘的過一輩子,他應(yīng)該夫妻和睦,子孫滿堂,和和美美的過一輩子。 好在這輩子,他的腿保住了,應(yīng)該不會跟伏靜提分手了,那他們就能幸福的在一起了,這樣,他也不會再重復(fù)上輩子的悲慘命運了。她應(yīng)該為此感到高興才對。 “大妹子,大妹子,你沒事吧?”吳峰見覃秀芳聽了他的話后就一直發(fā)呆,不禁有些擔(dān)憂。 覃秀芳回過神來,輕輕搖頭:“沒事,就剛才想到了一些往事?!?/br> 頓了一下,她從飯盒里拿出一個飯盒,遞給了吳峰:“這個你待會兒給沈一飛同志送過去。我得去看我娘了,估計她手術(shù)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哦。”吳峰接過飯盒,心情復(fù)雜,有些替覃秀芳不值,“大妹子,你……你以后別送吃的過了,人家有人cao心呢。” 最后一句太酸了。 覃秀芳被他逗笑了,又感激又覺得有些心酸:“你這是什么話。沈一飛同志是替我哥擋槍才受傷的,咱們家感激他,也沒法報答他,只能給他送點吃的,這已經(jīng)讓我們家很不好意思了。吳峰啊,你是男同志,思想要開闊點,別胡思亂想了,我去找我娘了。” 覃秀芳拍了拍他的背,上了二樓。 留下吳峰站在原地,滿腦子疑惑,莫非真的是他想錯了?可沈一飛受傷的時候,大妹子明明很難過的啊,當(dāng)時他都嚇了一大跳,哎,女人可真難懂。 他拿著飯盒慢吞吞地回病房,但走過了護(hù)士臺后,他在外面走廊磨蹭了好一會兒,就怕進(jìn)去撞上什么尷尬的畫面。 但他以為的事情病房里并沒有發(fā)生,相反,病房里的氣氛可以用陰沉來形容。 沈一飛緊閉著眼,躺在床上,不言不語,任憑伏靜說什么他就是不吭聲,完全無視了伏靜。 伏靜本來是要喂他飯的,但舉著勺子的手都酸了,嘴皮子也差點磨出泡來了,沈一飛就是毫無反應(yīng),既不拒絕,也不點頭。 搞得她挫敗不已,惱怒地將勺子丟回了碗里,無奈地看著躺在病床傷的沈一飛:“你到底要跟我生氣到什么?你現(xiàn)在受了傷,不能不吃飯啊!你先吃完了飯再生我的氣,行不行?” 端是一副受盡委屈,卻又貼心只顧著別人的樣子。 可惜伏靜以往無往不利的善解人意委曲求全這一套在沈一飛這里行不通。 他的心腸就像是石頭做的一樣,絲毫不受影響,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還是閉著眼睛,像是睡了過去。 但伏靜知道,他根本沒睡,他只是不想搭理自己而已。一再被拒絕,被無視,伏靜氣氣得胸口劇烈地起伏,不甘地問道:“沈一飛,我到底哪里不好,你說??!” 明明前兩次見面,沈一飛雖然不算多熱絡(luò),但對她的態(tài)度都還可以,哪像這次,見到她就跟見到了瘟神一樣,一開口就是趕她走。 伏靜打小長得好看,嘴巴又甜,人緣很好,不管是長輩還是同齡人,都很喜歡她,追她的男人更是不好。她還是第一次遇到自己主動示好,卻被對方堅定地拒絕無視,她的自尊心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可任憑她好話歹話說盡,沈一飛就是沒反應(yīng),病房里始終只有她一個人的聲音。 無論她怎么努力,沈一飛就是不搭理她,伏靜有些泄氣,氣惱地按住額頭咬緊下唇,坐在一旁生悶氣。 吳峰進(jìn)來就感覺病房里的氣氛有些怪異,他看了眼眶紅通通,板著臉的伏靜,又瞅了眼閉著眼睛不說話的沈一飛,心說,這兩人莫不是吵架了,那他來得不是時候啊??蓙矶紒砹?,總不能招呼都不打一聲就又出去吧。 “咳咳,沈副團(tuán)……” 吳峰剛張嘴沈一飛就睜開了眼睛,往他背后瞅了一眼,看到吳峰身后空蕩蕩的,沈一飛不悅地擰起眉:“王博呢?” 吳峰訥訥地說:“我還沒去?!?/br> 沈一飛看著他不說話,目光非常不善,吳峰被他盯得不自在,趕緊說:“我,我現(xiàn)在就去?!?/br> 然后連忙跑了出去,逃離病房里古怪的氣氛。等跑出醫(yī)院,吳峰看到自己手上的飯盒,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忘了把飯盒放下就跑了。 算了,也不重,拿著就拿著吧,總比回去再次面對那種尷尬的氣氛強(qiáng)。吳峰拿著飯盒趕緊出了醫(yī)院去找人。 *** 覃秀芳上了二樓,來到潘沁雯的辦公室。 潘沁雯剛好結(jié)束了一臺手術(shù),連飯都沒吃,困倦地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覃秀芳心疼地看著她眼睛底下的黑眼圈,在辦公室里找了一圈,只看到了一件掛在墻上的白大褂,她取下來輕輕蓋在潘沁雯的身上,然后抱著飯盒,默默的在一邊等著。 但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護(hù)士匆匆跑了進(jìn)來:“潘院長,麻煩你在這上面簽個字。” 潘沁雯蹭地坐了起來,揉了一下額頭,拿起桌上的筆,快速地在文件上簽了個字,護(hù)士又匆匆走了。 等人走后,潘沁雯才看到了坐在一邊的覃秀芳,有些吃驚:“秀芳,你什么時候來的,等了多久?” “剛來,娘,我給你燉了點雞湯,你喝完了再睡吧?!瘪惴忌锨鞍扬埡蟹诺搅伺饲喏┟媲暗淖雷由?。 潘沁雯熱淚盈眶,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秀芳,你,你叫我什么?” 雖然這不是女兒第一次叫她娘了,但清晨在手術(shù)室門口的時候,人太多,她又記掛著病人,聽到了也來不及激動就進(jìn)了手術(shù)室?,F(xiàn)在才有種真實的感覺。 她盼了十幾年,總算盼回了女兒,盼來了這聲娘。 覃秀芳走過去,握住她的手,愧疚地說:“娘,對不起,讓你難過了?!?/br> 潘沁雯立即搖頭,反手握住她的手:“別說對不起,娘懂的,你剛開始只是不習(xí)慣,時間長了就好了,這不,你現(xiàn)在就從心里接受了娘。娘真的好高興,娘的好女兒?!?/br> “娘,我也很高興,自從找到你們,我一直好開心?!瘪惴寄四ㄑ蹨I。 母女倆抱在一起又哭又笑。 過了好幾分鐘,潘沁雯才平復(fù)下了心情,拿出手帕輕輕地給覃秀芳擦臉:“好了,別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這是喜事,咱們應(yīng)該高興才對?!?/br> 覃秀芳點頭,指著飯盒說:“娘,雞湯快涼了,你忙活一整天都沒吃什么東西,先喝點雞湯墊墊肚子吧?!?/br> “好,你吃了嗎?”潘沁雯打開飯盒,拿起筷子,又慈愛地問覃秀芳。 覃秀芳笑著點頭:“在家里吃過了,我買了兩只雞,燉了一大鍋,還有好多,給哥哥和爹留著呢,大家都有份,你趕緊吃吧?!?/br> 聽她這么說,潘沁雯才動了筷子。飯盒里除了雞湯,還有一只大雞腿和四五塊雞rou。 潘沁雯忙活了十幾個小時,中途就抽空啃了一個包子,是真的餓了。加上是這湯可是她家秀芳給她特意燉的,自是食欲大開,端起飯盒就喝湯。 潘沁雯將一飯盒的雞湯都喝光了,還把雞rou也都給吃了。蓋上飯盒后,她擦了擦嘴,贊道:“秀芳,你這手藝真是沒話說,也不知道遺傳了誰,我跟你爹的手藝可都不怎么樣?!?/br> 覃秀芳笑了一下:“那是因為你和爹太忙了,沒時間做飯而已。你喜歡,我明天再給你燉。” “不用這么麻煩了,你又要開店又要學(xué)習(xí)的,很辛苦。娘在醫(yī)院,有食堂呢,你別送了。”潘沁雯心疼女兒,不愿意她這么cao勞。 覃秀芳將空飯盒放回了籃子:“不辛苦,燉湯除了耗時間,一點都不麻煩,燉湯的時候我還可以看書做其他的菜,不耽擱時間的。” “那好吧,太累就算了,你不要太勉強(qiáng)?!迸饲喏]有再勸,她抬頭看著覃秀芳紅紅的眼睛,想到今天上午的事,猶豫了一下,還是關(guān)切地問道,“秀芳,你跟沈一飛是什么時候認(rèn)識的?” 覃秀芳早料到她會問這個,扯了個笑容說:“就是在旅館認(rèn)識的,他救了老板娘……聽說這次他之所以受傷是因為替哥哥擋槍,他幫了我們兩次,是我的恩人?!?/br> 真的只是恩人嗎?潘沁雯有點不放心,因為剛才手術(shù)結(jié)束出來的時候,她聽到護(hù)士們在討論說沈一飛的對象來了,是個很漂亮的姑娘。 當(dāng)時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有些惱,這個沈一飛,有對象了還來招惹她女兒,不像話。 但現(xiàn)在聽說沈一飛幫了自己的兒女,她這氣也沒法撒??粗惴夹臒o芥蒂的樣子,潘沁雯想,莫非覃秀芳是還不知道這個事?那自己得提醒女兒。 她試探地詢問道:“你剛才來沒去看沈一飛嗎?” “去了,不過他那里有客人在,我就沒進(jìn)去,把雞湯交給了吳峰,讓他待會兒送過去?!瘪惴嫉匦Φ馈?/br> 原來她已經(jīng)知道了,潘沁雯有點意外,更不知道怎么開口了。沉默了稍許,她愛憐地摸了摸覃秀芳的頭說:“以后娘給你找個更好的對象?!?/br> 覃秀芳聽明白了她的意思,哭笑不得,澄清道:“娘,你想多了,我跟沈一飛之間真的沒什么,真要算,他是我的大恩人,我非常感激他,希望他這輩子都能過得平平順順,美滿幸福。這樣我就知足了,你也不要去為難他。他從來沒有對不起我,真要算,也只有我欠他的,沒有他欠我的,而且我欠他的恩情一輩子都還不起。” 傻丫頭,還說沒什么呢,這副生怕她去找沈一飛麻煩的樣子,真的沒什么嗎? 潘沁雯心里很是難過。她女兒這么好,這么乖巧善良,可這輩子卻吃盡了苦頭,婚姻也是很不順。 心疼地捏了捏覃秀芳的手,潘沁雯說:“好,我答應(yīng)你,不會去找沈一飛的麻煩。就像你所說,不管怎么樣,他幫了你和你哥哥,是咱們家的恩人。不過我是你娘,你欠的人情就是我欠的,我會好好照顧他的,你工作那么忙,還要學(xué)習(xí),以后少來醫(yī)院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