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亂朝綱的貴妃(57)
春曉這夜做了個夢。 她看到了一棵粗壯高大的海棠樹。 日光正好,從海棠花爛漫的間隙落下,光斑散在樹下的男人身上,那男人的修挺的背影緩緩轉(zhuǎn)過來,是陸慈。 他溫溫柔柔地笑著,眉心一點朱砂,眉眼彎彎沐浴著天光,和她記憶里那個陰郁狠辣的男人全然不像,海棠花瓣翩翩落下,斯人俊美夭夭,他招了招手喚她過去。 “皇后,欽天監(jiān)說今夜天生異象,會有流星雨,那天象壯闊浩美恢弘迤邐,朕還從未見過,我們一同去看?!?/br> 她站在窗前看著他,沒有絲毫陰郁的陸慈那過分精致的面容,驚艷得仿佛日光都圍繞著他,那眉心一點朱砂,更是顯得原本的面貌多了幾分脫俗的慈悲,動人極了。 春曉認得那粒痣,那是滿樓香的記號,可是怎么會在陸慈臉上? 光怪陸離的一陣扭曲,夢境扭曲,她像是隔著一層河水看對岸的場景,模模糊糊地觸碰不到。 那里有個男人卷著衣袖,身上朝服龍袍都沒有換,手忙腳亂地去盛坐在爐上的粥,熱得鼻尖沁出一層細汗的男人偏過頭,是陸慈,“春曉兒,我學會煮粥了。再過幾天就能學會紅燒rou,還要學海棠煎梨水,你等著……” 她漸漸聽不見他的話,只見到那張帶著幾分討好笑意的臉在逐漸模糊。 她看到那個陌生又熟悉的皇帝,做著許多奇奇怪怪的事,他故意將自己弄傷,叫著她的名字,惹她心疼,他天真又幼稚地煩惱著妻子食欲不佳,他在御書房抱著一整面墻的話本子研讀,學習怎么提防夫妻矛盾…… 春曉像是陷入了夢境,恍恍惚惚地無法脫離,最后畫面一轉(zhuǎn),她看見了一片輝煌的燈火。 是成千上萬的夜浮燈在皇城中升起,她站在高高的閣樓上,手可摘星辰,身旁是陸驪龍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氣息,他輕輕攬著她,面前一盞圓圓的夜浮燈在慢慢升空。 “這是皇城的最高處,我們的燈,一定能飛得最高?!?/br> 她扭頭,看到了男人唇邊燦爛放松的笑意,眉心朱砂灼灼,像是一個尋常陷入愛河的男子。 他察覺她再看他,便低下頭與她對望,目光深邃映著周圍的燈火,仿佛是燃起火的一面湖,留著她淺淺的影子。 忽然間,她見到天邊劃過一道痕跡,接著便是成千上萬璀璨的軌道閃落。 天際像是被金色的絲線撕裂,天光沖破黑夜,天間神輝映著人間千千萬夜浮燈,仿佛隔出了另一方世界。 她感到他將她摟得更緊了,運籌帷幄的帝王嗓音輕快地像個不諳世事的小伙子,蹭著她的發(fā)頂,柔聲道:“你說過,見到流星的人便可如愿,朕如今要許愿了。一是希望我的皇后每日開開心心;而是希望天下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叁十希望陸驪龍與謝春曉生生世世不分離……” 春曉想要告訴他,愿望說出來就不靈了,可是無法開口。 眼前一花,便又換了景象。 是她熟悉的場景,是她再度回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陸慈忽然來見她。 眉宇間是熟悉的陰郁,仿佛帶著經(jīng)年的陰鷙。 他進殿后緊緊盯著她,嘲諷一般道:“謝春曉,謝春曉。” 可能是先前的場景影響,此刻她看著這個男人熟悉的面龐,莫名覺得他陰郁的眼底積壓著隱忍的委屈,像是要哭一樣,帶著失而復得的惶恐。 他明明沒有說更多的話,一切夢境都淡去褪色,最后是那血泊里慢慢失去神采的眸子,她卻仿佛聽到了他的聲音。 “謝春曉,謝春曉。你可是怕了我?” “不要怕,這一世我會很乖,都按你說的做,你會很好地完成任務。路我都給你鋪好了……” “謝春曉,謝春曉,你偏給朕委屈受。謝春曉,我好舍不得你。” “謝春曉,你這一世不喜歡我,真是,太好了?!?/br> “曉曉,你不記得的我都記住了,至死都不會忘的。永遠不會忘記。” “謝春曉,是我的心上人啊?!?/br> …… 一夜夢境連連,醒來的時候天色初亮,她的背后出了一層汗,一摸額頭,也是一層汗水。 “怎么了?”睡在她身邊的男人跟著醒來,將她抱在懷里。 春曉閉了閉眼睛,疑惑地皺了皺眉,靠在司庭身上,嗓音惺忪悵惘,“好像做了個噩夢。” 司庭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夢到什么了?” 她努力回想著夢境內(nèi)容,卻只記得那雙逐漸失去神采的眸子,以及海棠樹下有個模糊的身影,眉心一點朱砂,溫溫柔柔…… “不記得了?!彼嗔巳囝~角,“想不起來。” 司庭伸手替她輕輕按著太陽xue,“不要怕,我一直在你身邊?!?/br> 春曉攀著他肩頭,在他唇上吻了一口,笑著說:“還是凈蓮對我最好?!?/br> 司庭下床去給她倒了杯水,春曉喝了一口,潤了潤唇,“凈蓮,我好像忘記了什么?” 窗外晨光熹微,花香順著清風送入,秋意微涼,司庭用被褥將她裹住,吻了吻她的指尖,“是在擔心以后嗎?不論如何,我都會護著你的。” 春曉想起了陸慈,“陸驪龍死前和我說,陸拂是我的孩子。他說他將我和戴妃的孩子換了。” 司庭微微低下眉,眸光自狹長的眼尾泄露,“陸拂?” 她又喝了口水,笑了笑,“我才不信呢,那個賤人最會騙人。你看,整個宮里都被他騙得團團轉(zhuǎn)呢?!?/br> 司庭想到捉到的那個替身,也是心驚了一場,那皇帝竟然在這么多人眼皮底下,藏著這么大的秘密。難以想象他還有多少后手,還好人死了。 他將春曉裹好,開始穿衣服,再過一陣子便要早朝了。 “今日我會將陸慈的遺詔公布,然后去內(nèi)務府,敕他們?yōu)槟愦蛟煲蛔A麗得體的椅子,以后你垂簾聽政能用得上?!彼龡l斯理地一件件穿上朝服,在春曉的梳妝臺前,熟練地盤好發(fā)髻戴好玉冠。 “遺詔?”春曉睡眼惺忪。 司庭偏頭,余光看著鏡中的自己,抿了抿唇,“我偽造的。” 春曉想起來了,“凈蓮做事,我很放心的?!?/br> 她打了個呵欠,看著司庭利落地打理好自己,然后開始為她整理搭配出今日的衣著,便忍不住道:“凈蓮啊,什么時候才能教那群老東西知道我們其實早已狼狽為jian的關(guān)系呢?我可太期待他們瞠目結(jié)舌的模樣了!” 司庭的背影沉默了一會,然后聲音傳來,“這樣不好嗎?無人知你與那聲名狼藉的司相有關(guān)系,有什么臟事便都交給我去做……” 歷史是寫給后人看的,司凈蓮看得長遠,他是文人,自然知道文人的口誅筆伐有多厲害,那是看不見的刀劍萬箭穿心,時間并不能封住他們的口,反而隨著時間流逝,那箭矢只會越扎越深。 他是一代權(quán)佞之臣,貪贓枉法殘害忠良,壞事做盡,一定會遺臭萬年,可是他不想要她在歷史上留下惡名,她是他護在心尖的人,他愿意背負所有的泥淖,受后世萬萬唾罵,給她托出一份流芳百世的名聲。 “有我在,你會做一個名留青史的皇太后。”司庭輕輕撫摸著衣服上屬于貴妃制樣的花卉,他不會將這些心思告訴她,成為她的負擔,他的眼底光芒閃滅,輕聲道:“我還在等著你功成身退,與我做一對鄉(xiāng)野夫妻呢。” 春曉擁著被子,從司庭的寬肩看到窄腰,“凈蓮,真是搞不懂你怎么想的。”不過一代妖妃和jian臣表面上針鋒相對,其實私底下日日偷情,也蠻刺激的。 司庭選好了衣服,掛在屏風上,從袖子里取出一只花簪放在梳妝臺上,“況且,你我各自為政,兩足鼎立互相牽制,互為補遺,更容易拿捏cao控那群臣子,為日后留條后路。我可作為你的底牌。這只簪子是前些日子遇著的,說是前朝最有名的簪匠傳家之寶,尚可入眼,送給你?!?/br> 這司凈蓮對自己的起居,從來無甚要求,但送給她的禮物卻都是珍寶,挑挑揀揀,眼光奇高。 春曉饒有興致地問:“哪里來的?” 司庭抿了抿唇。 春曉笑嘻嘻:“司丞相,又搜刮民脂民膏了?” 司庭瞥了她一眼,哼了一聲,“不過是抄了一個政敵的家而已。” 春曉裝模作樣拱拱手:“凈蓮大人威武?!?/br> 司庭也笑了,“他家還有些寶貝,不過不適合你用,我充了私庫了。等日后我們歸隱了,可以用到?!?/br> 春曉摸摸鼻子,司庭總是提以后,可是他們哪里有以后啊…… 她會被小皇子挫骨揚灰,他也會身首異處,都沒有好下場。 (陸慈長得很好看,很好看) (rourouwu.in(ωoо1⒏ υ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