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徒證道的師尊(29)
魏宋入門來,第一次參與靈雞宴,他按照輩分坐在離得最遠的一桌。 微冷的霧氣中飄蕩著濃郁的食物香氣,以及弟子們年輕鮮活的笑語聲起哄聲,燈火下的男孩子們推杯換盞,或是即興比劃上兩招,其樂融融。 魏宋坐在最拐角,沒有一個人搭理他,桌上的師兄們都離開了,去另外的桌席上談天說笑,他孤零零坐在一邊,吊桿上的燈籠撒下昏黃的光,光圈最外圍虛虛籠罩著他的衣角。 整個霧峰只有燕明晦會和他說話,此時燕明晦正在上首師尊和無辱師兄的桌席外圍,一個勁往里擠,快樂的聲音融化在喧囂的空氣中。 魏宋雖然覺得自己已經長大了,但他還不夠高,所以他不喝酒,他抱著劍,幽幽的一雙眼盯著那白紗袍的叁師兄。 燕明晦透露了很多關于叁師兄的信息給他。 這位叁師兄在霧峰十分得人心,在宗門內也有美名,燕明晦形容他是美人薄命,慧極必傷。林無辱原是東明界仙門林家的大公子,叁百年前妖鬼降世東明界,覆滅了整個林家,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當初仙門林家在修真界是赫赫有名的一方勢力,大公子弱冠大宴,修真界四方來賀,風儀無雙的林公子驚艷了整個修真界,但也正是那一夜,林家雞犬不留,唯一幸存下來的林公子也被鬼氣侵蝕了骨血。 當時年紀還小的師尊,守著一個窮窮的霧峰,聽聞林家辦流水席,便快樂地帶著兩個徒弟去吃席了。 宴后半個東明界寸草不生,曾燦若驕陽的林大公子零落成泥,小師尊在尸堆里將他刨了出來。 她堅信他不會這樣輕易死去,于是將他帶回了霧峰,掏出了壓箱底的靈石,帶著兩個徒弟沒日沒夜打工,想辦法攢錢給他治病。 妖鬼不是妖族,也不是魔族,誰也不知道這從未在修真界出現(xiàn)過的是個什么東西,那殘存在林無辱體內的鬼氣每時每刻都在蠶食著他的生機,吞沒他的壽元。 金丹修士的壽命有八百年,短短半年林無辱的發(fā)間已經有了白發(fā),當時所有人都認為他已經沒救了,只有師尊不肯放棄,她依舊將靈石和丹藥喂給他,鼓勵他繼續(xù)修煉。 最后,雖然鬼氣未消,但林無辱的修煉速度蓋過了鬼氣侵蝕他壽元的速度。只要他不斷修煉,不斷提升境界,讓鬼氣趕不上他提升壽元大限的速度,就能一直活下去,這是師尊最后想出來的辦法。 林無辱體內的鬼氣會令他靈力流轉滯澀,是以無法單純走法修一路,師尊便鼓勵他成為劍修,而林無辱天資縱橫,在劍修一道極快找到了自己的道,摒棄了傳統(tǒng)的劍刃,他以摘葉飛花為器,劍氣以柔克剛,神鬼莫測,沉寂多年后,林家無辱公子再次名動四海。 整個霧峰最出名的人,除了憑臉出圈的師尊,便是另辟劍道,以自然氣象為刃的無辱真君。 魏宋給自己舀了一碗雞湯,干了,又舀了一碗,再干了。 他一個人干完了一桌的菜,摸著肚皮默默地想,他要快快長大,要比所有師兄都厲害。 只有變得最強大,才好意思成為……成為師尊的道侶啊。 霧峰的夜風攪動夜霧,夜里極寒,在少年濃密的眼睫上渡上了一層白露,他輕輕托著腮,看著遠方高興的師尊。 他對師門那些人的背景與秘密都不感興趣,但是他們的身世里總是出現(xiàn)師尊的身影,所以魏宋提起興趣可以聽一聽。 最愛湊霧峰靈雞宴熱鬧的隔壁摘星峰峰主,今夜沒有來。 關于今日月嵐之將林無辱打入瀑布的事,這些弟子都像失憶了一樣,閉口不提。 在他們看來叁師兄是個好人,經常指教他們道法的明府仙尊也是好人,他們誰也不想得罪。說得明白點,霧峰這群弟子,就是一群晃來晃去裝傻的墻頭草。 而此時月嵐之在做什么呢? 他在自己的后院里帶娃。 摘星峰上皚皚白雪堆砌的殿宇后方,是片禁地,任何人包括春曉都不能進去,白日里林無辱會被揍一頓,便是因為想要偷溜進來。 與個別弟子猜測,明府仙尊的后院里面藏著隕落弟子的尸體不同,這片冰塊砌成的后院里,都是明府仙尊的孩子。 月嵐之方一站到院子里,十幾個冰屋子里,便呼啦啦撲過來一群白發(fā)白眉的奶娃娃,他們興奮的大叫也是細細的小聲,風一吹就散了,須發(fā)盡白的崽崽們在雪中幾乎融為一體,只有臉上一雙烏黑的眼珠,是渾身上下唯一一點墨色。 月嵐之的腿被他們抱住了,他們細細的努力嚷嚷,“爹爹!”“爹爹!”“爹爹來看我們了!” 月嵐之冷肅的面色在看到這群小孩時融化了一些,他摸了摸其中一個的腦袋,垂著臉,“乖?!?/br> 他的臉頰邊有一絲破皮,是白日被她卷來的石頭擦破的,那破開處卻沒有流出鮮紅的血液,而是一點點滲出淡白的液體,凝結在傷口處。 “爹爹今天見到娘親了嗎?”“爹爹今天身上,沒有娘親的味道!”“聞到啦,有一點的!好少好少的娘親的味道!香香!” 月嵐之索性蹲下來,任由一群小崽子將他圍住,賣力地嗅來嗅去。 “爹爹受傷啦!”一只白白的小手摸上月嵐之的臉頰。 月嵐之握住了他的小手,“被你們娘親打的?!?/br> “哇!”“哇——”“寶寶也想被娘親打打!”“想要被打,被打!” 月嵐之壓不住一群聽見娘親就激動的小孩,無奈地說:“被打會痛,你們乖一點?!?/br> “寶寶不怕痛!”“要娘親!”“不乖不乖,娘親快快打寶寶!““寶寶和爹爹一起被娘親打!” 月嵐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只白瓷小瓶子,“好了,餓不餓,該吃飯了?!?/br> 一群小蘿卜頭乖乖地跑回冰屋子里,各自端著一個小碗搗著小短腿跑出來,從矮到高排隊站在月嵐之面前。 月嵐之打開瓶塞,里面是一汪無色的液體,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擠出乳白色的液體,滴了一滴進去,無色的液體迅速被染成淺白色。 小小的瓷瓶子,恰好夠給每一個小孩手中的小碗倒?jié)M。 他們咕嘟咕嘟喝完了,捧著碗舒服地啊一聲,一雙黑漆漆的眼瞳愉悅地瞇起來,隊形散了又快活地嚷嚷:“爹爹的奶好喝!娘親的奶好不好喝?”“想要喝娘親的奶!”“娘親的一定很好喝!我要喝那么多那么——多!”“我要一定比你多!” 月嵐之唇角彎著,平日里淡漠冷肅的面龐柔和,將小瓷瓶收起來,“要乖,不能被你們娘親發(fā)現(xiàn)?!?/br> “發(fā)現(xiàn)了會怎么樣呢?”“想要見到娘親!”“不聽不聽!” 月嵐之:“爹爹告訴過你們,被娘親發(fā)現(xiàn),她會把你們都賣掉的?!?/br> 小蘿卜頭一旦開始嘰嘰喳喳,便沒有盡頭。 “啊——不聽不聽……”“什么是賣掉!”“什么是賣?”“想要被娘親賣掉!”“我也想!”“都要被賣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