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徒證道的師尊(66)
程反忽然指了指頭頂,“你再說你不瘦?。俊?/br> “嚶——嗚嗚——” 悠長空靈,仿佛來自另一個時空的囈語,那似哭似啼的叫聲,回響在這一片深海當中。 從頭頂落下的光芒,仿佛天狗食日一般,被一分分擋住,眾人齊齊抬目。 只見一頭巨大無比,比山岳還要巍峨的海獸,緩緩自海溝上方經過,那嗡鳴的叫聲,猶如不斷撥動著生靈的心弦,令人對這片神秘海域的恐懼不斷拉高。 面對這樣宏大的,如同神跡一般的生命,人類怎能不油然而生自卑渺小之感。 “這樣看來,小師弟確實有些瘦小了?!?/br> “小師弟要多吃rou,不要總是吃山間的垃圾?!?/br> “小師弟多休息,成天練劍,怎么長rou呢?” “小師弟多將精力放在長身體上面,你年紀小小,就不要和師兄們爭寵了?!?/br> “師兄們年紀大了,快活不了多久了。等師兄們老了,死了,你這個小不點有的是機會。年輕人不要cao之過急?!?/br> 魏宋滿臉黑線,和那樣的巨鯨獸比起來,在場所有人,都顯得嬌小可人了好不好! 魏宋遮在口罩下的嘴死死抿住,一萬次在心里吶喊,這群討厭鬼,都去死吧! 可他們不知道,他們興致勃勃調侃小師弟的時候,他們的師尊,在鮫珠圣潔的光芒下,卻滿腦子黃色廢料,開始腦中開車上高速了。 cao什么?cao什么過急? 什么cao之過急?小魏宋cao之過急了? 哎呀呀……哎呀呀…… 月嵐之秉性超然物外,對這群腦子不太好的霧峰弟子們的快樂,從來不能共情。 他忽然狐疑地盯著,春曉突然有些蕩漾的神情。 他還沒開口,她的十一弟子,忽然傾身,湊近了她的面龐。 王泠一微微歪著頭,水中淺淡冷漠的雙眸,空洞洞的,“師尊,您有些熱了?” “臉很紅啊?!蓖蹉鲆坏穆暰€十分性冷淡,與他的話形成了鮮明的反差感。 春曉咳了咳,泠一修習的也是無情道,顯然比起她這個一邊修無情道,一邊雙修得不亦樂乎的師尊來說,王泠一這個清淡冷靜的修士,才是無情道的正確打開方式。 “海底有些冷,便用靈力,暖了暖身。”她找了個借口,將黃色廢料,倒入腦子里的回收站。 一群人在靈力作用下,持續(xù)下沉。 王泠一忽然道:“所以師尊方才,是用血氣方剛的小師弟,暖了暖腳?” 春曉差點把肺里的氧氣咳光,瞪了一眼泠一,“你胡說什么,方才是意外,要不是你們擠來擠去,小宋怎么會摔在我腳下!” 王泠一哦了一聲,望著黑黑的前方,“不是因為師尊嫌棄我們這些弟子年紀大了,不夠可愛軟乎,沒有小師弟年輕火盛,揣起來溫暖,就好。” 春曉眼角抽了抽。 王泠一掃了一眼飄在后方的月嵐之,壓低聲音,又道:“不過,再怎么不夠軟乎,也比明府仙尊要火熱許多。是否?師尊?” 春曉一凜,王泠一怎么知道月嵐之天生體冷,猶如寒冰。 月嵐之十分排斥與人接觸,潔癖非常嚴重,從小到大,只有她碰過他。 她一時有些說不上的惱怒,低斥:“你在說什么?” 王泠一沒有回頭,靜靜看著遠處的黑暗,墨色的發(fā)在鮫珠的光輝下,幾乎要與墨色的海水融為一體。 他默默無聲。春曉忽然使力,扯了他一把,慣來溫和的杏眸中,浮起碎冰冷冽,“你究竟知道了什么?” 她太討厭看別人故弄玄虛了。 無論是對月嵐之一身修為的揣測,還是當下對王泠一隱瞞的疑問,都令她煩躁。她并不是一個耐心的人,當失去了耐心時,甚至會被暴躁籠罩,做出不可理喻之事。 沒有扯動他,春曉忽然反手,拽住他披散的黑發(fā),強行拽過了王泠一的臉。 他那冷冷淡淡的眉眼,在當下暴躁的女師尊眼里,討嫌極了,“你為何不說?為師在問你,你知道了什么?” 他就算被扯著頭發(fā),也不顯得狼狽,而是抬指,劃了一個隔音結界,將他們兩人包繞。 安靜的無形結界內,他順著她手的力道,垂著修長的脖頸,冷青色的口罩顏色,映入眼眸:“怎么,叁師兄屢次冒犯明府仙尊,師尊都能一笑而過,輪到我了,師尊便不肯容忍了?” “是不是在師尊心里,無論我做了什么,做了多少,做了多久,都比不上林無辱?” “弟子至今記得,無辱師兄結嬰那天,師尊萬分高興,為他取了云歸二字為道號。而我,而我結嬰至今,師尊可有想過為我賜號?” “……”春曉一直知道王泠一看起來無欲無求的,但其實最是小肚雞腸的性子,愛鉆牛角尖,又十分記仇,真要耍起嘴皮子,十個金宵捆在一起也比不過他。 但她確實沒想到,這么多年了,他竟然不死心,仍在暗地里不斷和林無辱比較。 她怒道:“你為何總要與他比?你與他截然不同,有何要比的?他修劍道,你修無情道,你們有何相似的?你都已經將他一次次擠兌得離開霧峰,去旁的宗門訪學,還嫌不夠?還要記著那些雞毛蒜皮的事同他比較?” 她掐住了王泠一的下巴,用了很大力氣,口罩之下,他的皮膚泛紅,“我道你為何結嬰至今,遲遲不取道號……那我告訴你。無辱他從未將你放在眼里,從未將你看作對手過,在他那里,你與旁的弟子無絲毫不同。至于結嬰的道號,那是他自己取的,并不是我給的。諸多卑鄙,都不過是你這雙妒氣沖天的眼中,強行矯飾出的是非!” 她的嗓音鏗鏘,身旁游行的眾弟子聽不見她在與十一師兄說什么,但見她神色冷厲,便都收聲,緊張地看著她們。 雖然他們平日里十分尊敬十一師兄,但若是十一師兄惹了師尊,那必是要站在師尊這邊的。 無論什么東西和師尊作對,他們都必會站在師尊這邊,不用講理。 他們看到十一師兄被師尊薅著頭發(fā),痛罵了一頓,本以為十一師兄要認錯,沒想到他竟突然,頂著師尊掐著他下巴的力道,兀地欺近了師尊的面龐。 十一師兄淡漠的眉眼,抵著師尊驚愕的眼眸,冷青色的口罩緊貼她淺杏色的口罩。 也不知道十一師兄說了什么,師尊竟然面色大變,眼睫猝抬,不妨撞上了十一師兄的睫毛。 雙目相對,春曉手腳微涼,心神失守。 方才王泠一放肆地,以口罩頂著她的口罩,字字句句抵著她的唇角,壓入了她的耳中。 “師尊問我,弟子究竟知道了什么。而弟子究竟知道了什么呢?” “十七年前,霧峰鏡湖畔,弟子練劍疲憊,于草叢中小睡,是被鏡湖柔波……與師尊的呢喃所喚醒?!?/br> 他的嗓音越來越緩,幽幽地,在黑暗中,仿佛將她拉入了十七年前,那個少年的視角。 “師尊在呢喃什么呢?” “師尊說,鏡湖水冷,冷不過明府仙尊的孽根,真是要了您的命了?!?/br> “……弟子在鏡湖畔妒火焚身一日一夜,而師尊在鏡湖中‘冷’了一日一夜?!?/br> 他意味難明地笑著氣音,“師尊的,命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