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徒證道的師尊(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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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雀靠在半截枯樹上,額上白綢在風(fēng)中飛揚(yáng),穆郁站在他身旁。 已是深秋,大亮的天光仿佛蒙著一層寒涼的煙,秋霜一層綿延四落,如薄雪輕輕,灰與白,涼與皚。 單照懨懨地拄著一截枯枝,耳墜上淺金色垂須晃動,鬢角一縷銀白沒入發(fā)髻。 幾人望向天邊的師尊,她在陪著那個少年胡鬧。 他們了解自己的師尊,了解她每一個言語動作的含義,更甚于了解自己,他們心照不宣地緘默,心照不宣地收斂打量的目光。 穆郁忽然道:“聽說玄秋劍宗正在著手編纂修真界紀(jì)年史。據(jù)說載體材料,用的是從一個新開的秘境中取出的靈木皮,水火不侵,可耐千千年?!?/br> 白雀好奇地歪過腦袋,“為什么要編紀(jì)年史?有那么多活了很久的大能,修真界所有的事,都會有仙尊們記得?!?/br> 穆郁垂頭看向長不大的師弟,他這一輩子都只會是這樣的孩童模樣了,穆郁笑了笑,被毀去的半張臉,藏在厚厚的長發(fā)下,露出半邊側(cè)面昳麗動人,“你看日升日落,春生秋收,單憑人力又能記得幾何。千萬年后,誰會記得在時間之海中,淹沒的百年之人?!?/br> 程反扛著一根綴滿了紅柿子的樹枝走來,隨手摘去凌亂長發(fā)上的枯葉,饒有興味:“那玄秋劍宗想要名垂千古?若是他們真的做成了,待千年后我們都作古,此間怕是只會記得曾有一方玄秋劍宗?!?/br> “呵……” 單照漫不經(jīng)心地剝著手中的枯枝,忽然側(cè)過臉,低垂著纖長的眼睫道:“便被記住了又如何。還能復(fù)生不成?!?/br> 程反正在摘柿子,聞言丟了一個給單照,貧道:“別這么神神秘秘的,你又看著了甚么?都是自家兄弟,不妨說出來我們聽聽,興許還有招。” 白雀點(diǎn)點(diǎn)頭,撕開柿子皮,露出橙紅鮮美的柿rou,小心嘬了一口,嘴角黃黃地,“對呀,單照師兄,你的卦又不準(zhǔn)的?!?/br> 單照瞥了他一眼,把玩著手中的紅柿,看向天邊,晴冷的光落在他眼中,那淺淺的眸色稍稍晃動,如被風(fēng)吹皺的一方湖面,影色漂泊,“我看見了末法時代。靈氣干涸,修士白頭,靈獸奔死,天地大災(zāi)。屆時萬事萬物盡皆歸一,乾坤重寫。” “那時,還會有人關(guān)心什么千年前編年史上,幾場無關(guān)緊要的云雨晚照、群星璀璨嗎?” 天穹貫穿的秋風(fēng)刮過枯敗的山林,秋霜掀落,敗落的莖葉折斷。 蒼穹下渺小的霧峰眾人,仿佛無色山水中,逐漸被吞沒的微茫綠點(diǎn),天道轉(zhuǎn)運(yùn),宿命的齒輪嚴(yán)絲合縫,一切都在緩慢悠然,時空勢不可擋地奔赴,眾生平等如螻蟻,無所謂結(jié)局好與壞。 半晌,穆郁打破寂靜,輕聲:“千年后會是怎樣,我并不關(guān)心。我會與師尊一起飛升?!?/br> 白雀重重點(diǎn)頭,雙眼明亮:“我也是!” 程反吃柿子從來不剝皮,他歪著眼角瞧三位師弟,不客氣地道:“師尊已經(jīng)渡劫期了,以你們的修為能同期飛升?踩著飛劍都趕不上吧?” 白雀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師兄,我會努力修煉,以后再也不偷懶了!” 穆郁拂拂衣襟,尖挺的鼻骨下,完美的唇形翹起,一半曄麗,一半被毀掉如惡鬼的,在黑與白的對映下,有著難以言喻的詭魅,“萬一,就有機(jī)會了呢?” 程反不知想到什么,冷下堅毅的眉眼,瞪著他:“你凡事最好冷靜些!” 穆郁閑閑用長發(fā)遮住那一半丑陋的半面,顯出白皙的側(cè)面如天神描摹的筆觸,在微涼的清秋下有著不真實的美感,“師兄忘了,在眾弟子中,我向來是最懦弱冷靜的。” “偏激起來也不輸任何人。”程反冷笑一聲,砸去一個柿子。 穆郁側(cè)身躲開,順便夾起白雀,逃開來自程反的密密麻麻柿子攻擊。 單照處于戰(zhàn)損狀態(tài),行動不便,被誤傷,氣得舉著拐杖追著程反打。 王泠一在溪邊拭劍,幾名弟子圍繞著他。 他的發(fā)冠與服飾都打理得一絲不茍,飄逸清淡,似一位可隨時定格,被造物主反復(fù)斟酌的畫中人。 他們不知從哪刨出了一些紅薯和土豆,正在架火烤,一個個精力四射的年輕小伙,臉頰被火焰映得紅通通的,看到不遠(yuǎn)處程反師兄在打鬧,還叫著喊他們過來吃土豆。 春曉與慕容寧落地時,紅薯也恰好飄香,王泠一收劍入鞘。 慕容寧修為低微,運(yùn)動一番,額上出了一層薄汗,面頰和嘴唇都粉嫩嫩的,如一顆鮮嫩待摘的櫻果。 討厭的。眾人不約而同忽視了他,請師尊坐在火邊吃紅薯。 慕容寧也不在意,他知道,上門女婿不招人待見,他自覺搬了塊石頭,挨著春曉兒坐下了。 坐下后,他開始擺弄傳訊玉牌,“啊,我爹娘到了!” 話音落下,天空中迅速浮來一片寶光彩霞,是頂級法寶的光輝,一架巨大的通行飛船奔馳而來,較那飛船更快的是兩位御劍的華服人。 慕容寧坐在石頭上,仰起臉看,下一秒就被迎面而來的夫婦撲倒了。 容顏姣好的慕容家主夫婦二人,摟著慕容寧,心肝寶貝叫個不停,一邊關(guān)心他有沒有受傷,一邊不停給他空間鏈里面塞東西,那娘親心疼都要掉眼淚了。 慕容寧被爹媽搓得小臉通紅,費(fèi)勁地掙脫他們,給他們介紹自己的未來道侶,“這就是我信里面和你們說的朱白仙尊,我的心上人。你們快看,這就是我家春曉兒,我一定要和她過一輩子!我們約好了,要一起飛升,還要生好多好多孩子!” 慕容夫婦又看向春曉,一臉驚艷的笑容,目光不帶壓迫,完全被兒子蒙上了濾鏡,熱情地給春曉的乾坤袋塞東西。 “曉曉兒真好看,我兒眼光真好?!?/br> “真是年輕有為,以后就勞煩曉曉多照顧我家長幸了……” 春曉張張嘴,完全插不進(jìn)話。 后續(xù)趕來的幾百名慕容家修士,隨船落下,整齊列隊。 一眾慕容家高階修士們,實力高強(qiáng),自信滿滿,法寶法衣珠光寶氣,豪氣十足地將這群窮酸的霧峰人包圍了。 白雀撅了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