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一章師生二人,主仆二人
趙戎覺得這位碧芳姑娘看起來挺有趣的。 嗯,偷摘菊花除外。 話說這玩意兒能吃嗎? 他忍俊不禁。 想起剛剛這個穿著藍衣的纖細少女一本正經(jīng)的說‘看起來很好吃’。 有點可愛啊。 不過,這個碧芳姑娘跟著魚懷瑾這個一天到晚板著臉的家伙,做她的書童,好像有點兒悲催。 此時,東籬小筑內(nèi)。 趙戎即興發(fā)揮的彈了遍《猗蘭cao》后,隨手抓起筆,在旁邊紙上,給某個‘正’字添了一畫。 他抬目,瞧了眼不遠處正手捏毛筆專注練字的魚懷瑾,還有站在她身后安靜乖巧的碧芳,背手俏立。 只是不出趙戎意外。 這個碧芳姑娘果然又在偷瞄他,就像是在看恩公一樣。 趙戎兩指抵了抵下顎,朝正準備目光躲閃的她輕輕一笑。 碧芳愣了愣,然后也眉歡眼笑起來。 她看了眼身前正入神寫字的魚懷瑾,低頭悄悄從袖子里取出一只火紅色的繡囊。 碧芳兩手捧著鼓鼓實實的繡囊,甸了甸,感受了下重量,旋即眼睛瞇成了月牙兒。 她打開火紅色繡囊,兩指探入其中,翻了翻,然后捻出一粒零嘴似的小東西。 趙戎瞧了瞧,也不知是蜜餞還是果干。 碧芳低頭,將零食含進嘴里,饞嘴的咂巴了幾下,不過吞咽的動作輕輕的,盡量不發(fā)出什么聲響。 期間,她的眼睛也一直盯著魚懷瑾的背影,模樣小心翼翼。 趙戎放下筆,見狀啞笑,怎么吃個零食都和做賊似的。 魚懷瑾魚學(xué)長,管的確實有些嚴,不管是對人對己。 不過瞧著這對奇怪的主仆都是瘦瘦弱弱的身板。 碧芳身材纖細,魚懷瑾則更是矮矮的,和個小女孩一樣,嗯,板著臉的小女孩。 趙戎突然有些理解了。 愈發(fā)為以后可能會攤上魚懷瑾這位小祖宗的兄臺默哀。 好像是發(fā)現(xiàn)了趙戎正在觀望。 碧芳貪吃的動作收斂了些,她斂目瞧了瞧銹囊內(nèi)的食物,又抬目看了看不遠處的趙戎。 趙戎笑著搖頭,婉拒了,沒想到還是個吃貨,嗯,還饞嘴菊花。 碧芳也笑了。 纖細少女笑容柔柔,咂巴了下嘴,又探指入銹囊內(nèi),想再取些零嘴吃。 只是下一秒便動作一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繡囊塞回了袖子里。 她溫順垂首,瞟了瞟身前正偏頭看來的魚懷瑾,老實了下來。 魚懷瑾正過頭來,微微皺眉,看了眼趙戎。 對于這對有些奇怪的主仆,趙戎聳了聳肩,嘴角輕彎,繼續(xù)練琴畫正。 這一次魚懷瑾的補課,并沒有上一回任務(wù)那么重。 畢竟時間不夠,而且應(yīng)該也是知道某位‘趙先生’很忙吧。 從傍晚,到剛?cè)胍共痪?,樂藝補課便就結(jié)束了。 魚懷瑾認真叮囑了一番趙戎,勿要松懈琴藝練習(xí)。 說他目前這種程度,馬上來臨的月中大考想要取得個正常成績都很懸。 趙戎面色平靜,點頭應(yīng)著。 魚懷瑾見狀,微微一嘆,表情有些憂慮。 應(yīng)該是對這次多出趙戎和范玉樹兩人的率性堂月中大考成績,有些頭疼。 趙戎眼皮抬了抬,沒再動嘴皮子廢話。 魚懷瑾猶豫了會兒,又問了問率性堂的書藝課學(xué)業(yè)一事,目前情況如何。 她在每堂課上都很認真,趙戎的書藝課亦是如此,只是卻也當局者迷。 趙戎想了想,如實回答,話語有些委婉。 別的學(xué)堂,他不知道,但是整體若是與趙戎教的正義堂相比,確實是差一些,而且照目前這趨勢,估計差距越來越大。 魚懷瑾眉頭更皺了。 她與趙戎行禮,轉(zhuǎn)身準備離去。 只是看見趙戎也是要出門的樣子。 輕聲道:“趙兄去哪?” 趙戎隨口答道:“猗蘭軒?!?/br> 魚懷瑾頓時小臉一板,神色嚴肅起來。 不多時。 趙戎三人一起來到了猗蘭軒。 沒錯,是三人,還有魚懷瑾,和她那個柔弱書童。 魚懷瑾一句話也不說,就這么默默跟來了。 似乎是對某人大晚上的跑到猗蘭軒來的目的,很是懷疑。 趙戎嘴角微抽,怎么跟防賊一樣。 他搖了搖頭,帶頭進入猗蘭軒,去找朱幽容。 忙碌了一整天,現(xiàn)在是晚上戌時四刻左右,還有些功夫,趙戎過來瞧瞧朱幽容將那個‘永’字寫的怎么樣了。 這一次見面,二人并不再像前幾日私下相處時那么隨意。 雖然還是在蘭軒書房內(nèi)。 但是卻多了幾雙瞧來瞧去的眼睛。 朱幽容也將某處風(fēng)景束縛住,一身青色儒衫,表情淡然。 趙戎抄著袖子,站在書桌前觀看她寫的字。 他面色平靜,不時的伸手指點幾句。 只是二人之間,一直保持著正常距離,也沒有其他的交流。 魚懷瑾借著練字的名義,也在旁邊低頭書寫,不時的抬頭看一眼他們。 靜姿對于碧芳的到來,頗為歡喜。 只是看見一起上門的還有趙戎,便和她的魚jiejie一樣,小臉扳起,一副如臨大敵的神色。 此刻,靜姿也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書桌旁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在趙戎和朱幽容身上打轉(zhuǎn)。 碧芳則又是在一邊貪吃零嘴,一邊偷瞄趙戎。 這般嚴防死守的陣勢,傻子也能看得出是什么意思。 趙戎頗為無語,很想認真的告訴她們大可不必。 他與朱幽容,目前是那種喜好相同的知己關(guān)系,所以之前相處的沒由來的融洽,而并不是她們想的那樣。 不過趙戎不用嘗試都知道,解釋無用。 想來也是。 若是男男,或女女之間是知己好友,那倒是無事,可一男一女之間…… 一般話本小說里,好像這種情況,都會朝著紅顏知己、日久生情的方向發(fā)展的。 想到這,趙戎頗為理解魚懷瑾和靜姿的擔憂了。 于此同時,他也對之前一直篤定的與朱幽容之間的純潔友誼不會變質(zhì),變得不對勁起來,有了些許的動搖。 或許是該注意一下了…… 趙戎安靜的站在書桌前,抬目看了眼正安靜垂首寫字的朱幽容。 她側(cè)顏平靜且認真,并沒有看他。 對于書房內(nèi)多出那么多人旁觀,也沒有多余反應(yīng)。 朱幽容依舊專注于筆下的書法,她熱愛的書法。 趙戎突然覺得這樣的女子,就算拋開皮囊、身份、氣質(zhì)不談,也確實極美的。 他目露真誠的欣賞。 這樣的女子,應(yīng)當也只有世間第一等的男子才能牽起她的手。 嗯,這里面,本公子除外。 趙戎臉不紅心不跳的把自己歸為了某一類里面。 他已經(jīng)有青君和小小了。 之前也是想著不沾花惹草,才一直避著這位朱先生。 只是計劃趕不上變化,第一次逃課,就被當場抓獲,被她堵了回去。 現(xiàn)在答應(yīng)教朱幽容書法,也是被她的信念與經(jīng)歷感染。 二人又相處默契,言談甚歡。 不過,趙戎知道,他也知道身為‘儒家第一等士’的朱幽容同樣知道。 他們二人,不管是其中任何一人,還是兩人一起,再嘗試靠近哪怕一步,都是無比危險的。 二人之間有一條紅線。 這是無影無形卻無時無刻不存在的儒家禮法所化。 他是學(xué)生,她是師長。 除非能改變身份,否則逾越一步,便是與千萬儒生站在對立面上。 這一點不用明說,趙戎與朱幽容之間都有默契。 不過前幾日的相處,趙戎現(xiàn)在細細想來,似乎卻確實是靠的太近了些。 所以也不怪現(xiàn)在旁邊多出了幾雙雪亮的小眼睛。 可能真的是書法一道的知己太少了,二人便一見如故,情不自禁…… 他其實是對自己很有信心的。 不會主動去邁那一步。 很多男子,總會因為女子的一個莫名的眼神或一個親近的動作,就忍不住自戀的去想,對方是不是對自己有點意思…… 趙戎很理解這種心理,因為他也是。 之前趙戎還憂慮著,朱老師對他的慈愛,會不會變質(zhì)了…… 而現(xiàn)在看來…… 安靜的書房內(nèi),趙戎端詳了眼面色如常的朱老師,她沒有多看他一眼。 趙戎眨了眨眼。 大家好,我們公眾.號每天都會發(fā)現(xiàn)金、點幣紅包,只要關(guān)注就可以領(lǐng)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請大家抓住機會。公眾號[] 感覺擔憂有些多余。 哎,都是被前世那些不對勁的小說和片子給‘毒害’了…… 所以說,現(xiàn)在這種相處情況。 趙戎只要來找這位朱老師,魚懷瑾和靜姿八成都會在場陪著。 二人各取所需。 他教朱老師寫字,幫她帶兩個學(xué)堂的書藝課。 她幫趙戎收集正冠井水,幫助他修行。 二人再偶爾高山流水、相談甚歡的交流書法。 這樣的相處,趙戎覺得也挺好的。 而且這也才是現(xiàn)實的生活,哪里會想書上寫的那樣,朝不對勁的方向一路發(fā)展…… “趙兄?!?/br> 魚懷瑾的聲音突然響起。 打破了書房內(nèi)的平靜。 趙戎回過神來,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盯著朱幽容看的太久了,魚懷瑾正面無表情的瞧著他。 另外,靜姿與碧芳的眼睛也在他身上。 趙戎略微尷尬的咳嗽兩聲。 正在寧靜寫字的朱幽容,毛筆頓了頓,抬首平淡的看了趙戎一眼,便又重新低頭寫字了。 如此這般,半個時辰后,夜?jié)u漸深了。 期間,趙戎對于朱幽容的書法進步,有些意外,她確實是極有天賦。 很多筆法,筆決他只要教一遍,朱幽容便能掌握大致精髓。 甚至一點就通、舉一反三。 二人的言談相處也是知禮守節(jié)。 不多時,趙戎看了眼窗外,便開口告辭。 朱幽容行禮,輕聲道:“多謝子瑜指點?!?/br> 趙戎見狀,也畢恭畢敬的還禮,“朱先生多禮了。” 朱幽容微笑搖頭,然后又約定了下一次趙戎來‘喝茶’的時間。 之后,她便遣靜姿將趙戎送出猗蘭軒。 趙戎和靜姿走后不久。 魚懷瑾便也告辭,帶著碧芳離開。 朱幽容靜立書桌后,目送眾人離去。 她看了看空曠下來的房間,安靜了下來。 某一刻,朱幽容娥眉微皺,抬手捂胸,旋即快步走去屏風(fēng)后, 很快,她摘下了某個討厭卻不得不纏上的事物,回到了書桌旁。 解脫一層束縛的朱幽容長長的舒了口氣。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西窗。 窗臺上,正有一盆潔白蘭花在漆黑的風(fēng)中搖曳。 一會兒前傾入明亮的屋內(nèi),一會倒伏回灰蒙的夜色中。 視線越過蘭花,再遠處,便是黑暗一片的景物。 遠方,那些儒家書院內(nèi),模仿中洲文廟規(guī)制嚴謹、樣式板刻的一棟棟建筑,隱藏在夜色中。 它們排列成一橫排,就像樹起來一堵漆黑的高墻,與天際正連。 就這么直挺挺的聳立在朱幽容視野里,堆滿了她的眼睛,黑壓壓的一片,也隔斷了遠方。 朱幽容快步走去窗前,將窗外的蘭花收回,緊緊的合上了窗扉,抱著蘭花,背過身去。 屋內(nèi)明亮刺眼,光線寂靜無聲。 朱幽容低頭看著花盆里獨自綻放、幽芳自賞的蘭花。 她忽而一笑。 朱幽容輕笑著,回到了桌前,將花盆擺在桌上,鋪紙研墨,繼續(xù)伏案寫字。 蘭花,書法,與這安靜書房。 這些都是她爭取所得。 她,已經(jīng)知足了。 無力奢望其他。 …… 書院內(nèi),東南角,一條藏在林間的小路上。 漆黑一片。 有兩道黑影正在行走。 今夜無月。 依稀可見,這兩道人影,一個瘦弱矮小,一個纖細高挑。 矮小的走在前面。 細高的跟在后面。 二人安靜無聲的走著。 漆黑小路的某一段,路旁的樹林稀少,因而外面燈火通明的建筑內(nèi)的光芒,射進了林間,形成了幾道斜照的光束。 灰塵在淡黃光芒中浮動。 某一刻,那兩道人影依次經(jīng)過這幾道斜照光束。 白駒過隙般,堪堪照清二人一些模樣。 前面那人端手,板著臉。 后面那人藍衣,纖細左手上端著一只火紅色繡囊。 黑暗中。 “小主?!?/br> 聲音來自后方的纖細少女。 前方的古板少女,依舊安靜行走,默不作聲。 隨后,二人之間又沉默了下來。 片刻后。 纖細少女忽道: “小主,我想吃他?!?/br> “不行?!?/br> 古板少女的聲音平靜,語氣卻是不容置疑。 “哦。” 纖細少女柔柔的應(yīng)了聲,不再言語,只是低頭翻弄了會兒食囊,有些索然無味,于是咂巴了下嘴。 看起來很好吃,而且還姓趙…… 她很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