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趙戎:晚上一起吃個飯好不好?(一)
猗蘭軒內(nèi),門前不遠處的亭子里,氣氛有些古怪。 亭內(nèi)有一個愛穿紅衣裳的狐眼少女,一個戴著高高書童帽的藍衣女童,還有一個面色平淡的年輕儒生。 兩個剛剛認識的小丫頭,都瞪大了眼睛。 不過蘇小小是驚喜,而靜姿卻是驚嚇了…… 藍衣女童身子僵住。 “快說啊,你把我怎么了?!壁w戎在她身后摸了摸她的頭腦袋,語氣好奇。 你他娘的都把手放我頭上了,還要本姑娘怎么說…… 靜姿嘴巴依舊保持著剛剛微張欲語的模樣,此時她呃了兩下后,眼珠子靈動的轉(zhuǎn)了轉(zhuǎn)。 她靈機一動,繼續(xù)鐵骨錚錚道: “……本姑娘把他……把趙公子…當(dāng)……當(dāng)好朋友,關(guān)系處的特別好!” 趙戎先是看了眼小小,見她在這兒等待時應(yīng)該沒出什么事,這才低頭看向藍衣女童。 他認真想了想,笑容誠懇的確認道:“真的嗎?” 靜姿腦袋暗暗用力頂了頂。 頭上的大手卻是紋絲不動。 她搗蒜似點頭,“真的真的,可能剛開始是有點小小誤會吧,后來解決后,不是都忘了嘛。你也接受道歉啦,可不能耍賴欺負人?!?/br> 趙戎笑看著她,沒有說話。 可惡,幾天不見,他力氣怎么這么大了……藍衣女童暗咬銀牙。 她轉(zhuǎn)頭,一臉認真的朝蘇小小道: “小小小狐妖,我和你說,趙公子人其實很好的,謙謙有禮,溫文爾雅,試問這點誰不知道?同時還是咱們墨池學(xué)館的棟梁之材,說不定下下個讀書種子就是他了,嗯,下一個是魚jiejie…… “另外哪位先生提起趙公子不豎起個大拇指?我家先生也挺喜歡他,當(dāng)然了,肯定是前輩對后輩欣賞提攜的那種喜歡,一定一定不是你瞎看的書里什么男女情愛的喜歡,小小小狐妖你可別亂想,我家先生有禮有節(jié),一直掌握著分寸。” 藍衣女童扳著手指,一本正經(jīng)的講了一大堆‘肺腑之言’,此時頓了頓,心里暗道,這下總可以了吧。 可惜她會不了頭看不見趙戎表情。 靜姿面色一嘆,朝小臉認真的蘇小小誠懇道: “所以趙公子如此的優(yōu)秀……聽jiejie一句勸,你要好好把握?。 ?/br> 亭內(nèi)三人的氣氛安靜了會兒。 眼泡有些紅的蘇小小默默無言的看著態(tài)度三百六十度大轉(zhuǎn)彎的靜姿,她抿了抿唇,轉(zhuǎn)目看來眼遠處花圃中那個氣質(zhì)知性的女先生。 趙戎聞言,想了想,贊同的點了點頭。 他松開了手一嘆,半點謙虛也沒有的客氣道:“靜姿姑娘,你就是實誠了,說的讓人挺不好意思的?!?/br> 靜姿往后一跳,脫離了魔爪。 她扶了扶被壓癟了的書童帽,感覺面子上有點掛不住,板著小臉,擺了擺手,示意某人差不多得了哼。 “喂,趙公子,你不是下山考核去了嘛,這么快就回來了?今天來猗蘭軒干嘛,還帶了個小小小狐妖?” 靜姿給蘇小小取了個外號感覺十分貼切符合,叫順了口,此時,她目光帶著些小警惕的看著趙戎。 一天內(nèi)換了三次衣服的年輕儒生沒有理她,走到了蘇小小身邊。 后者正別過腦袋,沒有看他。 趙戎忽然伸手去牽她的右手。 蘇小小縮了縮手,不過哪里掙的過這壞人,還是被他抓住了。 她剛剛蹲在地上,撿起過樹枝幫助‘小螞蟻過橋’,手上有些污跡。 趙戎瞧著rou嘟嘟的小手,低頭,抓起長衫的袖子,仔細給她擦了擦,然后又忍不住揉了揉。 蘇小小不知何時已經(jīng)低下了小腦袋,一言不發(fā),此時忍不住眼睛微微上翻,去偷瞧身前認真專注的情郎。 “這么大的人了,還這么幼稚。”趙戎努了努嘴,輕搖頭。 蘇小小轉(zhuǎn)頭,又去看著朱幽容。 趙戎見狀,放開手,走出亭子,“走,帶你去就見認識下?!?/br> 蘇小小不挪步,停在原地,低頭揪著衣角。 趙戎輕輕搖頭,“好吧,小小你在這等下我,我取個東西就回來……有些事,等會再和你說。” 他丟下一句話后,便朝花圃走去。 蘇小小等他走遠后,才抬頭,凝視他背影。 旁邊的藍衣女童看出了些蹊蹺,湊了過來,瞄了瞄這個認識的新朋友,歪頭道:“你們怎么了?小兩口吵架……” 遠處,趙戎進入了花圃,只見朱幽容依舊在專心致志的寫書法,仿若未察有人靠近。 這位林麓書院的蘭花先生,依舊一身素雅儒衫,依舊一處雄偉壯闊風(fēng)景,一手捉袖,一手捏筆,蛾眉淺凝,微微彎腰,伏案書寫,給與了桌子不該承受的‘重量’。 趙戎對此見怪不怪,又不是第一次來。 他輕車熟路的上前,來到朱幽容身旁,就像面對自家書桌似的,伸手取來清水、墨硯、墨塊等物,挽起袖子,熟練的動手研磨。 趙戎站在儒衫女子身旁,同時微微側(cè)目,瞧著她此時筆下的神秀書法,安靜的瞧著。 朱幽容亦是旁若無人的繼續(xù)寫字,只是某一刻,垂落秀發(fā)遮掩的唇角,輕輕翹起。 當(dāng)朱幽容直起腰肢,準(zhǔn)備沾墨,趙戎兩指將墨硯輕輕前推,遞到她手旁的便捷處。 每回她抬手欲要換毫錐,旁邊也會恰到好處的貼心遞來一只甚合朱幽容心意的毫錐。 二人動作安靜且默契。 沒有絲毫言語與眼神交換,但是卻配合十分默契。 宛若神交。 某個儒衫女子早已某種意義上眾叛親離,繁華散盡,孑然一身。 她舉目四望,前不見古人后不見來者,連身旁最親密的弟子與書童都是只跟隨卻不理解她,只能孤獨的掌燈夜行。 對于朱幽容而言,眼下這雖平平無奇卻安靜伴她書寫的年輕儒生,是從茫茫過客、碌碌行人中真正走到她身邊的唯一知己。 有乍見之歡,也有久伴之安。 莫名的契合。 難言歡喜。 此時此刻,朱幽容似是心生所感,捉筆的手腕一轉(zhuǎn),在一張白紙上潑墨。 字姿微瘦而含勁力。 只是她筆鋒轉(zhuǎn)到半途,本該繼續(xù)筆走龍蛇,卻突然戛然而止了,玉手頓停。 儒衫女子輕蹙蛾眉,似是對字不滿意,像是覺得缺了些什么。 紙上獨留一行筆墨未干的半殘句: 若有知音見采。 她緩緩起身,捏著筆,無聲后退了一步。 一旁靜靜旁觀的趙戎,剎那間,直接上前一步,接過了朱幽容玉手上的毛筆,毫不猶豫的挽袖落筆。 直接一筆到底,筆勢傾瀉而下,補全了半句殘詩。 朱幽容定睛看去,只見紙上他的字,字姿同樣微瘦含勁,然而與她不同,竟是蘊有骨力,若霜林無葉,瀑水進飛,讓人眼前一亮: 若有知音見采,不辭遍唱陽春。 儒衫女子俏立桌前,一邊嫣笑著欣賞輕念詩詞,一邊目光灼灼的揣摩后六個字的筆風(fēng)筆勢。 年輕儒生若無其事朝一旁走去,將毛筆遞換給去。 朱幽容歡喜的為他接筆,抬手將嘴畔的秀發(fā),撩到了會耳后,拿著毛筆去重新沾墨,沒有什么感謝夸獎之詞,因為二人似乎實在是太熟,相處默契。 此時朱幽容短暫歇筆,才開口出聲,打破了沉默。 “這趟回書院要辦的事情,都辦完了?” “沒有?!壁w戎搖頭。 “你上午走前不是說要去辦要事嗎,沒去找孟正君?難道她不在學(xué)館?前幾天還遇到她了?!?/br> 年輕儒生想了想,點點頭,又搖搖頭: “她在的。我來這兒之前,已經(jīng)去找司禮堂找過她了……這件事情辦完了再來的?!壁w戎頓了頓,沒再細說剛剛中途去學(xué)墨池館辦的事情,而是輕聲道: “不過,此次回來,出了這公事外,其實還有一件……私事。” “哦。什么事?!?/br> “正冠井井水。你這兒還有嗎,我再取些……有些用處。”某人開門見山。 “有的?!比迳琅宇h首,動作不停,平平淡淡道:“知道你一直需要,已經(jīng)備了三杯的量了?!?/br> “行。”他話語頓了頓,“謝了?!?/br> “客氣。” 她輕搖頭,放下筆,取出三支竹筒,遞給了趙戎,后者小心接過,妥善收拾好了。 “那個……這井水對你很重要?” 趙戎安靜片刻,“嗯?!?/br> 選擇那古怪功法后,現(xiàn)在更重要了…… “懂了。”朱幽容唇角淺彎,話題揭過,沒再多問一個字。 趙戎拍了拍袖子,輕吐一口氣,此趟返回書院,一公一私兩件事終于辦完,老天保佑還險之又險的渡過了修羅場,此行算是基本大圓滿了。 此事,花圃桌前的他,思緒又忍不住飛向了大離,特別是前幾天在寒京發(fā)生的那些促成他昨日連夜返回的事情…… 趙戎心思略重,欲要告辭。 他剛要抬腿,朱幽容忽然出聲: “她是狐女?” 趙戎一頓,點頭。 儒衫女子安靜了會兒,動作嫻熟的毛筆掛會筆架,整了整落有蘭花瓣的書案,再道: “她很鐘意你?!?/br> 趙戎一笑,看了眼遠處正目不轉(zhuǎn)睛瞧著他們的小狐妖,停下腳步。 “何以見得?” 朱幽容垂下眼簾,似乎是在看著桌上那句‘若有知音見采,不辭遍唱陽春’的詩句,此時她輕聲開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