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毛筆上面的包漿光滑度可以看出，用筆的主人使用起來很是愛惜。

    但筆桿的質(zhì)地并不像是普通的竹子，柳憶掰斷一點筆頭，露出的是骨頭內(nèi)部才有的質(zhì)地。

    柳憶眸色一沉：“孟丞相，讓刑部的人來，將白府里能搜集到的用具，都搜集出來檢查，還有那些卷了白家東西的仆人，立即搜索蹤跡抓回來，將物品歸還?！?/br>
    “為何？”

    “恩，現(xiàn)在還是先別說了，本宮怕丞相大人你承受不住?！?/br>
    奴仆卷了主人的東西就跑，行徑等同于盜竊，一旦被發(fā)現(xiàn)，還會成為伴隨終身的污點，再應(yīng)聘去哪里做工，雇主考量其手腳不干凈，都不會再選用。

    偷竊的懲罰成本太高，故而很多人為了自己未來的發(fā)展，都不會鋌而走險。

    但是白家的主人都死了，就算他們拿走些東西，也沒人會追討計較，那些奴仆自然膽子大了。

    可是沒想到，哪怕白家無主，他們的盜竊行為，依然有人計較。

    被抓的眾人關(guān)進牢房里后，開始哭爹喊娘，說自己冤枉，那些東西都是白尚書和白夫人賞賜他們的，并非自己盜竊。

    反正白尚書惡貫滿盈，已經(jīng)慘死，根本無人對證。

    更有甚者，開始唾罵起了官府無緣無故抓人，搶東西是刮民脂民膏，一定會遭到報應(yīng)。

    一群人吵吵嚷嚷，柳憶都被氣笑了，從追回的物品中，翻出一個質(zhì)地奇特的杯子，走到叫囂的眾人前。

    “你們既然言之鑿鑿的說，這些東西是白尚書賞你們的，那姑且說說這個東西的特征吧?！?/br>
    “額……咳，一個杯子而已，有什么好說的，反正就是白尚書賞給我的！”

    “既然是賞賜，無論好壞都要好好收下不是禮貌嗎？你卻連表面特征都說不上來，未免太奇怪了吧?！绷鴳浝湫Γ骸耙挥晌襾砀嬖V你？”

    柳憶一把將杯子掰開，露出崎嶇和骨質(zhì)獨有的橫截面，懟在那人臉上。

    “看清楚了嗎？這只杯子手感質(zhì)地光滑輕盈，你是不是覺得，它會是名貴的寶石或是貴重木料制成的？大錯特錯！”

    “它啊，可是用人的骨頭，應(yīng)該是顱骨之類的砸碎重新粘合而成的哦，用枉死的人骨頭做的東西，你不嫌晦氣，不怕死者的冤魂夜?jié)撊雺簦夷闼髅鼏?！?/br>
    “你、你不要危言聳聽！”那人心驚rou跳：“這只杯子可是白尚書每天都用的，那么寶貝愛惜，肯定很貴重，怎么可能會是人骨做成的，正常人怎么敢下得去嘴！”

    可說完，那人就意識到了什么。

    白尚書就是因為連環(huán)殺人才死的，怎么會是正常人？

    而他們在白府里做事，說不定很多次都在被殺的邊緣徘徊，他們居然還敢偷府里的東西！

    眾人莫名覺得脊背嗖嗖發(fā)涼，有些驚嚇過度，直接癱在了地上。

    柳憶冷笑，她是想嚇唬他們，讓他們認罪伏法，但她說的也都是實話：“白尚書每天都用，愛惜備至的杯子，怎么會賞賜給你？”

    “刑部，此人認罪了，趕緊過來畫押吧。”

    處置盜竊犯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從追回的白府上的物品中，找出骨制品，拆解再重新拼接，恢復(fù)原本的模樣。

    這一過程復(fù)雜繁瑣，需要無比的耐心。

    阿瑾自告奮勇的擔任這個工作，整日幾乎悶在刑部里，倒是柳憶輕松了下來，回宮好好陪陪被冷落多日的男人。

    于是，獨守空房的人變成了顧慎。

    不甘心的男人做起了家庭煮夫，每天借著送飯的空閑，才能和阿瑾共度短暫的二人時光。

    雖然地點是毫無浪漫氛圍的刑部，圍在身邊的不是鮮花，而是一堆枯骨。

    等阿瑾將骨骼修復(fù)好，畫好了那具尸骨的復(fù)原圖，已經(jīng)是三月末。

    春闈殿試都結(jié)束，房青曄不負他的努力，獲得了春闈第一的成績。

    只是殿試的時候，顧演未免有人知道他和房青曄以前認識，搞了暗箱cao作，便只點了他第三名。

    但舉試成探花，已經(jīng)足夠房青曄興奮了。

    “太好了，春闈我是第一名，已經(jīng)完成了和那個臭老頭的打賭，他得向我道歉，還要承認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

    然而房青曄跑遍了整座皇城，才在一間不起眼的酒館里找到了借酒消愁的孟丞相。

    孟丞相拿著阿瑾最后復(fù)原出來的圖畫，雙目通紅，淚流不止，嘴里喃喃著沈問筠的名字。

    房青曄皺眉看著這個爛醉如泥的人，半點都無法與此前與自己針鋒相對的固執(zhí)老頭聯(lián)系在一起。

    “老先生，您沒事兒吧?！?/br>
    房青曄無心窺探旁人的私事，但如果不讓孟丞相清醒，就無法讓他兌現(xiàn)承諾，只好坐下，跟孟丞相嘮嗑。

    一來二去，倒是弄清楚了孟丞相為何在這里買醉。

    “什么，簡直禽獸，那姓白的怎么能這樣做！”房青曄跟孟丞相同仇敵愾起來，義憤填膺之時，也跟著孟丞相灌了幾杯酒下肚。

    沒多久，一老一少的兩人都醉倒在了酒館里。

    當孟雅之來接孟丞相回府的時候，意外發(fā)現(xiàn)這兩人哥倆好的醉成一坨，不由好笑。

    戳戳醉糊涂的房青曄的臉，孟雅之考慮到房青梔肯定已經(jīng)知道，自己和房青曄親過，不會再放他和房青曄接進了，便果斷帶著人回到了丞相府安置。

    喜歡是一只貪婪的野獸，哪怕明知是禁忌，是不可為之事，應(yīng)點到為止，依然會控制不住。

    如同撲火的飛蛾，即便前方會是萬劫不復(fù)。

    但至少在此刻，抱著房青曄，孟雅之覺得自己多日奔波的疲憊，和得知母親下落后的傷懷，都得到了治愈和彌補。

    這邊寂靜安詳，與此同時的皇宮，卻亂成一團。

    顧演忙完朝政，如常來后宮找柳憶，結(jié)果他心心念念的人不見蹤影，倒是在桌子上發(fā)現(xiàn)了氣得他額上青筋突突直跳的信。

    ——你這個臭男人根本照顧不好jiejie，我把jiejie帶走啦，再見！

    落款是阿瑾的名字。

    不一會兒，寧王府的人也進宮來報信說，他們的王爺也不見了，但給顧演留下了一張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