嚇得許柚飄飄然的心猛地收回！

    “吳、吳……老班。”她心虛得很，怕剛剛走神被逮住。

    “你出來?！绷滔逻@么一句，吳元海背著手出了教室后門。

    一副認真談話的模樣，還挺唬人，許柚怏怏地、蔫蔫兒地像霜打的茄子。

    她真衰，這都能被發(fā)現(xiàn)走神。

    吳元?；仡^看她那副耷拉可憐樣，嘴邊那句“你是不是又跟你哥吵架了”原封不動咽了回去，換成了一種自以為更委婉的說法：“你哥又罵你了？”

    “……”許柚愣了愣。

    所以他找她是因為許宴，難道她哥把她據(jù)理力爭不轉(zhuǎn)學(xué)的事情跟吳叔說了？

    好啊，許宴。

    你個扶妹魔，竟然告狀到班主任這里了，好好好。

    吳元海見許柚不說話，像是默認，他有些心軟道：“你哥把事情跟我說了，說給你轉(zhuǎn)學(xué)，你不同意，他罵了你一晚上。今早跟我打電話，讓我來做說客勸勸你?！?/br>
    許柚：“……”

    她哥真的是臉皮比牛皮還厚，死要面子，明明是她憤怒地罵了他一晚上。

    “沒有，他沒罵我，”許柚抬眼，無比真誠又單純，“是我罵他?！?/br>
    吳元海噎了一下。

    他清清嗓子，“那你現(xiàn)在是什么想法，轉(zhuǎn)學(xué)去京北還是留在淮城？”

    許柚擰了下眉，為吳元海這樣問而感到疑惑，除了她哥和張媽，吳元海可以說是最了解她的人了。她生于淮城、長于淮城，十五歲那年的夏天，發(fā)生了許多許多的意外，許柚整個人都與淮城這座城市產(chǎn)生了羈絆，她不可能離開。

    吳叔怎么會這么問？

    他明明一直很懂她的。

    “我當(dāng)然是不想轉(zhuǎn)學(xué)，想留在淮城。這里有我的朋友，有我離不開的家人，有我在乎的人，為什么要離開。”許柚低頭喃喃。

    是啊，這里有這么多放不下的人與事，為什么要離開。

    她不明白。

    吳元海忽然沉聲問了一句：“那要是你在乎的人、離不開的人，都不在淮城了呢？”

    許柚猛地抬頭。

    她雙目圓睜地看著吳元海，無聲地問他那句話是什么意思，心底沒來由地生出一股恐慌來。

    她害怕被人拋下。

    吳元海背在后背的大手，無聲握緊，雙鬢的白發(fā)在走廊光線下晃得刺眼。當(dāng)年那個意氣風(fēng)發(fā)，揚言桃李滿天下的青年教師，早已韶華易逝，青春不再，當(dāng)褪去那層青年人的理想與抱負后，他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即將退休的、身體越來越不行的花甲老人。

    他用那雙望過無數(shù)屆老生離校、又有無數(shù)屆新生進校的眼睛，遠遠眺望著。站在七樓的高度俯瞰而下，能將整個淮城一中乃至淮城的小半城市模樣，全都盡收于眼底。

    不知不覺中，淮城從一座小鎮(zhèn)逐漸變成了鱗萃比櫛的繁華都市。人都老了。

    許柚在這種沉默中愈發(fā)疑惑和心慌，她只能低低喊一聲：“吳叔?！?/br>
    “您又網(wǎng)抑云了？”

    吳元海臉拉地老長，回頭瞪她一眼：“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你還拿出來埋汰？我不就跟你哥下棋輸了一盤后聽會兒歌，舒緩舒緩心情，怎么就變成你們小鬼頭嘴里的網(wǎng)抑云了？別以為你吳叔是老古董，不知道‘網(wǎng)抑云’是什么意思！”

    許柚閉上嘴，頭低著，烏黑長發(fā)的頂端有一個小小的發(fā)旋，瞧著倒是單純無害得很。

    吳元海也懶得跟她計較，又聊了幾句張媽決定什么時候回老家，許柚說應(yīng)該是年后之類的話，便作罷不說了。

    他擺擺手，讓許柚回教室背書去。

    “老班，”許柚再三猶豫，佯裝無意問，“宋祈年今天沒來上課，他請假了？”

    不提還好，一提吳元海方才緩和的臉色又拉了下來，這次拉得比河馬還長。

    今天凌晨三點，宋祈年給吳元海發(fā)了一條短信，言簡意賅：

    「老班，請個假，兩天后回來。」

    吳元海還是早上六點起床時才看到，撥了幾個電話回去都沒人接，跟進山里沒信號似的。

    他氣不打一處來：“這小子現(xiàn)在是越來越囂張大膽，假都不跟我提前請，昨天半夜三點給我甩條短信過來，還把不把我這個班主任放在眼里？他當(dāng)他誰呢，這么日理萬機，打電話過去也不接?！?/br>
    “這個混不吝！這次回來不寫個一萬字檢討，公開掛在主席臺上反省，我看他是要反了天了！”

    吳元海罵罵咧咧地往辦公室走。

    許柚有些失望，看來吳元海也不知道宋祈年為什么請假，只好悻悻地回了教室背書。

    -

    兩天時間悄悄流逝，很快就到了第三天——按理來說，宋祈年回來的這日。

    可到了晌午，鄒北和王書浩去校外吃完飯逛完一遭回來，單人座的第一排依舊是空的，兩人說著話。

    許柚以擦黑板為由，在講臺上假模假樣地擦著，耳朵豎起來硬著頭皮偷聽。

    “牛了個掰，牛人都沒他牛，老班氣得吐血?！?/br>
    “宋神膽子忒大了，又甩個短信請假，還一請請五天！”王書浩半邊屁股坐在桌沿上，“看老班氣得臉發(fā)青那樣，估計這次宋神回來要挨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