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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春秋不當王在線閱讀 - 第85節(jié)

第85節(jié)

    而今鄭邑城內(nèi)癘疾不絕,人心惶惶,正是諸位卿大夫群策群力之際,這豐段居然托故不來參加朝議,身為首卿的他自然有些不悅。

    “哦,子皮啊,還沒跟你說起,伯石他前幾日是偶感了風寒,我覺得此時他還是不宜出門的好??!”

    (罕虎,字子皮。罕虎由于是當國,因此,駟黑直稱其上級的字,可視為平級之間的稱呼,這顯然也是出于一種不尊重。)

    一眾卿大夫中,駟黑最先跳出來回答了罕虎的問題。

    駟黑,又可稱其為“公孫黑”,駟氏,名黑,字子皙。沒錯,他與子產(chǎn),與豐段一樣,皆是“公孫”一輩。但是有所不同的是,他并非駟氏的宗主,也并非鄭國正六卿之一。駟氏目前的宗主,其實是他的侄子。

    但要說此人既然不是鄭國六卿之一,卻為何還會出現(xiàn)在朝堂之上?

    只因他此前于平定“伯有之亂”時,也算是稀里糊涂的立了一些功勞,所以雖不是六位正卿之一,但也是一名上大夫。

    而且,考慮他這輩分又相對較高,所以,就連他那駟氏宗主的侄子,都拿他這個叔叔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且這人素來便是極為傲慢無禮,更是不把其他比他小一輩,亦或是小一級的卿大夫是放在眼里。這其中,自然也還包括了罕虎在內(nèi)。

    駟黑的這一番搭話卻很自以為是,無禮那自是不必說的,但他自己卻覺得這樣與當國上卿回話也并沒有什么問題。

    “哦?伯石大夫生病了?倒是件新鮮事??!”

    “不會吧,伯石大夫素來勤懇??磥磉@病委實是得了不輕啊?!?/br>
    往日里,豐段參加朝議可謂都是風雨無阻的。而他此前也從未派人來稟明原由,卻只叫像駟黑這樣的人,口頭來傳了個信。

    罕見,當真罕見。

    雖然在場的眾卿大夫都是一臉的懵。但眾人之中,也唯有子產(chǎn),他的心里卻跟個明鏡似的。

    只因此前李然所提供給他的一系列線索,所以,駟黑方才所言是直接引起了子產(chǎn)的注意。

    而此時,端坐于上席的罕虎聞聲,也覺得委實有些迷惑。心想難不成豐段此次托病,會是另有其他的緣故?……

    “子產(chǎn),如今城內(nèi)癘疾之勢究竟如何了?”

    空想無用,且勿論豐段如何,這事情該議的還得議。于是言歸正傳,今日朝議的重點乃是為了城中癘疾之事。

    經(jīng)過二十多日的封禁嚴控,總歸要有些作用才是。

    而今鄭邑內(nèi)外交通隔絕,儼然已經(jīng)成為一座孤城,再如此下去可還如何是好?

    “回當國,其實目前情況已是好了許多。近三日,患病的人數(shù)也已降了許多,想來至多不過再十日,城內(nèi)病患便能徹底痊愈。”

    這話倒是不假,經(jīng)過他和李然一明一暗的通力合作,投毒之事如今基本已是消聲滅跡。更何況,如今城中居民大都喝的是城外引來的河水,即便再有想下毒的,那也是無濟于事了。

    所以,城中的病勢得控,那么鄭邑的重開之日便也有望了。

    “唔……如此甚好。此次癘疾來得兇猛,可多虧了子產(chǎn)你啊,如若不然,真不知今日會死傷多少無辜百姓。”

    “既已得到控制,那便加緊醫(yī)治便是。那眼下我們便來商議一下,何時能夠重開四門,以復我鄭邑之氣象吧?!?/br>
    罕虎對子產(chǎn)還是比較放心的,所以聽得子產(chǎn)如此回答,當即點頭稱是。

    然而,他的話音剛落下,那最愛沒事找事的刺頭——駟黑,竟是又起身站了起來。

    “子皮啊,我以為此時,可還萬萬不可重開四門吶!”

    駟黑躬身而話,瞧上去身為恭敬,可言語之中總帶著一股子的傲氣,讓人很不舒服。

    “哦?何意?”

    罕虎瞥了他一眼,眉頭微皺。

    只聽駟黑道:

    “據(jù)我所知,城中患者數(shù)目雖是少了,可仍時有零星的出現(xiàn),可見此次嚴控并未徹底斷絕癘疾的來路。”

    這一句,顯而易見,就是沖著子產(chǎn)防控不力來的。

    只不過,他說的相對含蓄一些,以至于在場許多卿大夫也未曾在意。

    子產(chǎn)目光微轉,瞧了他一眼,臉色當即有些疑惑。

    “駟某以為,若不能徹底隔絕癘疾,那便不能重開四門!要知鄭邑乃天下商道之樞紐,每日進出鄭邑城者少則數(shù)千,多則上萬,皆是往來四鄰八方的?!?/br>
    “若因我鄭國嚴控不力而致使他國同樣染上了此次癘疾,那后果又將會如何?此乃其一。”

    “其二,此次癘疾盛行已有些時日,城內(nèi)城外百姓早已是怨聲載道,若開了四門以至于城中國人涌出,進而導致癘疾外傳郊野,由內(nèi)傳外,再由外及內(nèi),如此循環(huán)往復,這癘疾可還有窮盡之日?”

    “其三,我聽說此次癘疾期間,已有不少人已是偷偷逃離了鄭邑。若現(xiàn)在就大開四門,屆時城中恐慌之人皆奪門而去,那日后鄭邑是恢復元氣?還是會敗得更快?”

    “所以駟某以為,在未能徹底控制治愈此次癘疾前,絕不可解除封禁!”

    這一番話說完,駟黑瞬間成為“光輝偉大正義”的化身,那一心為民,與友鄰共處的形象頓時躍然于堂。

    若是能有特效給他加上點金光,只怕這一刻他便要成為整個鄭國最閃耀,最高尚,最令人崇敬之人。

    但說來也是奇了怪了,這些話卻根本不像是駟黑這樣的人能想得出來的。反而倒更像是……

    但不管怎樣,他這一番話說得那叫一個漂亮,無論是罕虎還是子產(chǎn),得聞這一番話,根本找不到任何反駁的理由。

    “當國,在下以為子皙大夫所言有理,此次癘疾之兇險有目共睹,我等萬不可掉以輕心吶?!?/br>
    “是啊,我等亦附議,當此關鍵時刻,萬萬不可有些許閃失,一切還需慎重才是!”

    一時間,大部分卿大夫竟都紛紛起身對駟黑之言表示贊同,整個朝議頓時呈現(xiàn)出一片倒的形勢。

    可事實上,這些請大夫當真如駟黑所言,真的是為民著想,所以才如此要求的么?

    第一百零一章 罕虎也很難

    絕不是這么一回事。

    這些個卿大夫,個個都是人精似的,又豈會有如此好心?

    子產(chǎn)看在眼里,這一切他心里是再清楚不過了。

    他們哪里是害怕癘疾外傳,他們怕的分明就是自家的利益會受了損失。

    畢竟一旦重開四門,一方面,城中病情一旦再次爆發(fā),那他們自己或是在鄭邑的族人跟著染病的概率也就大了。

    另一方面,倘若這鄭邑的病情再一旦外傳去了郊野,他們的那些個封邑還能安然無恙嗎?到時候不也得跟著遭損失?

    所以,要說這些個卿大夫都是為城中民眾著想?倒不如說是各懷鬼胎,就著公孫黑的嘴炮再賣力吆喝幾聲罷了。

    而且,他們并不知道這場所謂的“癘疾”根本就不是天災,而是人禍。

    所以,在他們的意識當中,這場癘疾傳播之迅猛,實在是太過于恐怖。若是能及時控制住城西與城南幾處高發(fā)區(qū)域,那倒還好??沙情T一旦打開,屆時行人流竄,還指不定傳到何處。

    別人的死活他們可以不在乎,但是關乎他們自己的利益,他們可是比誰都在乎。

    這大抵就是他們此刻的心理活動。

    子產(chǎn)與罕虎不著痕跡的相視了一下,皆是微微搖頭,一臉的無奈。

    無論是子產(chǎn)還是罕虎,他們都無法在這種場合下反對駟黑的提議。

    因為駟黑的這個議題,以及他的這一番話,可謂將人性的光輝,道德的高尚演繹得淋漓盡致,即便是子產(chǎn)與罕虎這樣的,于其中也挑不出任何的瑕疵來。

    而一眾卿大夫為了眼前的茍且,也自然而然選擇站在了駟黑這一邊。

    如果說駟黑的提議本身其實并沒有那么重要的話,那么其他卿大夫的附議,則需要罕虎更加慎重處置了。

    畢竟是“人多力量大”。這句俗語在任何地方其實都能用,華夏上下五千年,只這一句話就道盡了一切。

    罕虎雖為貴為首卿當國,子產(chǎn)又是執(zhí)政卿,可是在面對如今一面倒的朝局之時,他們所能做的其實也十分有限。

    正如眼下這種情況,當幾乎所有人都贊同駟黑的提議時,即便他罕虎一直力挺子產(chǎn),可此時也不得不暫時改變主意。

    “子產(chǎn),你覺得如何?”

    于是他很聰明的將這個問題拋回給了子產(chǎn),畢竟子產(chǎn)才是執(zhí)政卿,這件事到底要如何決斷,最終還是要參考他的意見。

    聞聲,子產(chǎn)當然也明白罕虎的意思。

    既然朝堂之上都是繼續(xù)封禁四門的意見,如果他一個人堅持解除封禁的話,那理所當然的就會得罪這朝堂上的一眾卿大夫。

    罕虎讓他這個時候表態(tài),其實就是給他一個臺階,不要在一眾卿大夫面前把事情鬧僵罷了。

    “回當國,既然諸位大夫都以為繼續(xù)封禁乃是上策,那僑卻還有何話可說?”

    而今一眾卿大夫都要求繼續(xù)封禁,諒子產(chǎn)是有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去犯此等的眾怒。

    子產(chǎn)雖是對此間的來龍去脈已是了如指掌,但眼下也只能是順其道而行。

    而另外一邊,駟黑終究是個藏不住事的人。此番得逞,他那張長滿了橫rou的臉上,則立刻是泛出一陣頗為得意之色。

    笑意漸起,目光掃過,更是趾高氣昂起來。

    “既然如此,那便暫且不做改動。另外,還請子產(chǎn)大夫能夠竭盡全力,務求以最短時間徹底控制住癘疾之勢的蔓延!”

    罕虎的壓力也是可想而知,這個當國之位,真真的也并不好當。

    ……

    朝議結束,罕虎則私下派人又尋到子產(chǎn),請他來罕府一敘。兩人在罕府的院落中坐下,并小聲秘談了起來:

    “世叔,虎這邊如今已有些擔心,不知世叔如今可有把握能夠應付得了當下的局面?”

    四下無人,這一聲“世叔”卻顯得他二人尤為親昵。

    只因今日朝議之上,罕虎見子產(chǎn)今日一直顯得相對弱勢,并沒有展現(xiàn)出往日里他所擁有的那種說一不二的魄力來。因此,不由得是對他有些擔憂了起來。

    “多謝子皮關心。僑并無大礙”

    “此事尚在僑的掌控之中,還請子皮放心便是。”

    子產(chǎn)的示弱當然并非是無緣無故的,他這么做,自然也有他的道理。

    只不過目前時機并不成熟,他當然不能隨意說出來。

    罕虎聞聲不禁是點頭言道:

    “若是如此,那便再好不過了。”

    “不過……這些日子,城中流言四起,對世叔很是不利啊?;⒁惨雅扇税抵姓{查,只可惜所獲甚微?!?/br>
    “此事定是有人故意為之,世叔可要多加當心吶?!?/br>
    敏銳的政治嗅覺也同樣是讓罕虎很快就察覺到,此次癘疾恐怕并非是像普通人看到的這么簡單。

    但礙于他以當國的身份,卻不能身臨一線。而眼下的形勢,又是極為錯綜復雜。各類情報,小道消息都有,簡直令人眼花繚亂。因此,這些都讓他顯得是無所適從,莫衷一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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