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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我在春秋不當(dāng)王在線閱讀 - 第316節(jié)

第316節(jié)

    “以法治民?”

    李然思慮了一下,覺得應(yīng)是沒什么問題,便是直接“嗯”了一聲,以示肯定。

    頓時,孫武臉上則是浮現(xiàn)出一絲失望之色來。

    “先生,一開始武還對先生報以厚望,認為先生當(dāng)有兩全之策來。但是以法治民,只恐非但有刑民之實,并且有虐民之嫌?。 ?/br>
    李然也知道此法在這時代并不算得妥當(dāng)。

    更何況,對于這些流民而言,他們本就是受夠了官家的“條文”壓榨。所以,如果今時今日,依舊是用這樣或是那樣的一套刑名之法將他們給約束起來,那也難免會讓這些流民感到出逃與否似乎并沒有什么兩樣。

    而就目前的情勢來看,李然依著他作為未來人的思路,制定一套最為公正的法度,又顯然是他當(dāng)下能想到的,也能較為行之有效的辦法了。

    李然將這些想法一番說出,孫武卻是根本不以為意:

    “先生此番恐是謬矣。武聽聞,以前的圣主均是以衡量事情輕重緩急來斷定罪行的,從不會去制定刑法,就是因為擔(dān)心時間長了,民眾便會起爭斗之心?!?/br>
    “正所謂‘閑之以義,糾之以政,行之以禮,守之以信,奉之以仁,制定爵祿以勸其從,嚴斷刑罰以威其yin?!幢氵@樣,還恐怕他們不能有所收效,所以圣人還誨之以忠,聳之以行,教之以務(wù),使之以和,臨之以敬,蒞之以強,斷之以剛!”

    李然聽到這些話,是頗為贊許的看著孫武。

    “長卿這些話,真是振聾發(fā)聵,發(fā)人深思啊!”

    孫武聞言,亦是受到鼓舞,便繼續(xù)說道:

    “制定了刑法之后,百姓們便只會去酌量這其中關(guān)鍵所在,并想方設(shè)法的去饒過刑法,養(yǎng)成無所忌諱的習(xí)性!若這樣,即便是早期能獲得成效,但后期也定然會一潰千里,土崩瓦解的!”

    ……

    第四百一十二章 國將亡,必多制

    李然聞言,不由是嘆息一聲。

    “以法治民固然不妥,但是如果法制足夠齊備,或許也是一個辦法不是?”

    孫武搖了搖頭,斷然道:

    “孫武曾聞,歷朝歷代,但凡季世(末世),皆有極為完備的刑法。譬如,夏有亂政而作《禹刑》,商有亂政而作《湯刑》,周有亂政而作《九刑》,這三種刑法的興起,都是處于各自朝代的末世。所以,如今先生若準備用這樣的方法來安定流民,恐怕并非是一個好辦法??!”

    “就像此前先生曾教過武的,《詩》中曾曰:‘儀式刑文王之德,日靖四方。’又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故而為何還要制定出多余的法律呢?百姓們知道了朝何等方向進行爭斗,就會丟棄禮儀,反而要把刑書里的一字一句都要去爭個明白。若是如此,反倒是觸犯法律的案件會愈發(fā)的多起來,而且收受賄賂的情況也會變得更加猖獗!”

    孫武所引用的乃是《詩經(jīng)》的兩句話,分別的意思是“效仿文王的道德,日日謀求安四方。”、“效仿文王好榜樣,天下萬國信服永遠?!?/br>
    周文王制禮作樂為宗法制度,便是周禮!

    如今禮崩樂壞,孫武堅守此道,言之鑿鑿,是讓李然頗為目瞪口呆。正所謂‘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孫武的這一番話,卻讓素以恪守周禮的李然都覺得不由汗顏起來。

    孫武也真不愧為一代兵圣,憑著出色的學(xué)習(xí)能力,其岳鎮(zhèn)淵渟的品質(zhì)可以說已經(jīng)是一覽無遺,且吸收速度之驚人,亦是令李然都驚嘆不已。

    只聽孫武是在最后總結(jié)道:

    “武曾聞言,‘國將亡,必多制’,恐怕說的就是這個道理吧?”

    李然在心中暗自的感嘆了一番,這才開口道:

    “長卿啊,你說的都極有道理。但如今若不如此的話,愚兄也實是想不出其他的辦法。至于這后世的事情,然確實是考慮不周,但是究竟是‘國將亡,必多制’,還是‘多制以致國亡’,這其中的因果是非誰又能說得清楚呢?”

    “邦多刑辟,固然不好。但若是能應(yīng)得眼前的情形,亦未嘗不可啊……如果真如長卿所言那般,為兄此舉確是無法上承天命……那恐也不會得到好結(jié)果吧?!?/br>
    孫武則是說道:

    “先生,縱是萬般艱難……然而若欲以法治民,終究還須三思??!”

    李然正在遲疑間,一旁的葉戌則是開口言道:

    “二位主公如此言論,戌倒是想起了一位奇人來!此人乃鄧氏名析,亦為鄭國人氏。之前在鄭國時,子產(chǎn)大夫鑄起刑鼎,鄧析便是按照自己對其刑法的理解,私自制定了一套新的、更為具體的刑書。而當(dāng)時鄭國許多貴胄為誦讀方便,皆是懸掛這一套新的刑書。待子產(chǎn)大夫知道后,于是便命人不得懸掛刑書!但二位主公你們猜怎么著?”

    孫武不由苦笑。

    “這都是什么時候了,就不要賣關(guān)子了!”

    葉戌也是嘿嘿一笑:

    “是!戌只是見二位主公爭論的氣氛有些緊張,調(diào)和幾句?!?/br>
    “話說這鄧析在聽聞過后,既然不準眾人懸掛,于是鄧析就鼓動人們將刑書給立了起來。然后,子產(chǎn)大夫又下令不允許豎立刑書,他便又改刑書是斜著放。總之,鄧析的應(yīng)對無窮無盡,總是能找到子產(chǎn)大夫政令的漏洞?!?/br>
    李然浮想著子產(chǎn)大夫在面對這種人時候的場面,只怕也是伸手扶額頭疼不已,不由得亦是一陣苦笑搖頭。

    隨后,葉戌又繼續(xù)說道:

    “子產(chǎn)大夫的這個刑鼎,鄧析總是想方設(shè)法的鉆其空子,并是處處針對。而且,他當(dāng)時還跟民眾約定,學(xué)習(xí)大的獄訟要送上一套長衣,學(xué)習(xí)小的獄訟要送一套短衣褲。于是,民眾送衣送褲去學(xué)習(xí)獄訟的人是不可勝數(shù)。”

    “這些人在鄧析的指點下,也專門去鉆子產(chǎn)大夫刑鼎上的漏洞,顛倒黑白,將對的說成錯的,將錯的說成對的,以至于對錯沒了標準,是非的標準每天都在不斷的變換。要是想要讓人脫離牢獄之災(zāi),便可以刑書應(yīng)對,反之亦然,要想要讓這個人身陷囹圄,也可以在刑書找到依據(jù)!”

    李然也覺得此事是頗為有些令人啼笑皆非,此舉只怕是真的讓子產(chǎn)大夫是有些狼狽不堪了。

    “后來呢?”

    “后來,因為這個刑書的存在,加上鄧析從中唆使,鄭國的人心越發(fā)的浮躁,國人整天都在研究刑鼎和刑書。子產(chǎn)大夫?qū)Υ俗匀徊荒茏暡还?,后來將鄧析趕走,并毀掉他的刑書,鄭國這才撥亂反正,民心重新順服,是非觀念也才算重新步入了正途。”

    “而此人在被子產(chǎn)大夫趕出鄭國之后,便是隱居在了葉邑,戌知道他的經(jīng)歷,曾想和他當(dāng)面交流,他卻是始終不見。并說戌只是一個邑宰,并非葉公,無有資格與他見面!”

    孫武聽罷,不由說道:

    “嚯,此人倒也孤傲!”

    “正是!而此人來到葉邑之后,深居簡出,戌都險些要忘了這個人。今日聽得二位在此爭辯,倒是突然想起來了。主公所言其實是有道理的,畢竟子產(chǎn)大夫的鼎刑在鄧析離開之后效果顯著,葉邑的狀況和鄭邑當(dāng)初的情況其實亦是差不多,所以,若要以法治民,其實倒也并無不可。”

    “但葉公所言也有道理,一個鄧析便讓子產(chǎn)大夫如此頭痛,讓民眾如此浮躁起來,起了爭斗之心,更是把民眾的心智是搞得亂七八糟?!?/br>
    李然聞言,不由是緘默了許久,這才說道:

    “鄧析此人,既有如此手段,倒是可以找他聊上一聊,隨后再做決斷!”

    而葉戌卻在這個時候也是有些為難起來。

    “只怕是此人不太好說話,也不見得愿意幫助我們,說不定咱們制定了刑法,此人反倒是如法炮制,甚至連面也見不到……”

    “無妨,且先去找他聊聊也好,此人如此有趣,又豈能就此錯過?而且,他之前跟你說的話,那意思便是要見葉公,那長卿前往,他便斷無不見之理??!”

    李然還是決定先見一見這個鄧析再說,無論此人是否會出山相助,想來總無有壞處。

    孫武差不多也是這個意思,于是三人當(dāng)即前往了鄧析的隱居之所。

    原來,鄧析如今所居之所,竟直接是混跡于農(nóng)夫野人之中。且所居草舍,亦是極為清雅。

    葉戌上前敲門,卻遲遲無人回應(yīng),孫武眉頭一皺:

    “莫非此人不在家?”

    葉戌卻搖了搖頭,苦笑道:

    “此人很是古怪,即便是在家,對于敲門聲也一直都是置若罔聞的,戌倒覺得,此人應(yīng)該就在里面?!?/br>
    “那該如何是好?總不能破門而入吧?”

    孫武當(dāng)然知道不能破門而入,但一時好像也想不到什么別的好辦法來。

    第四百一十三章 鄧析的是非之辯

    葉戌又叩了幾聲門,隨后又喊話道:

    “葉公來此,特來拜見先生!”

    里面依舊是安靜異常,葉戌回頭看了一眼李然和孫武,只是頗為無奈的搖了搖頭。

    孫武見狀,則亦是朗聲道:

    “不才孫武,枉置葉邑縣公之職,今日特來拜訪,還望先生能不吝賜教,武不勝感激!”

    孫武亦是放低了姿態(tài),卻依舊是沒有得到回應(yīng),這時李然卻道:

    “不必如此客套,此人看來也不過如此,只敢在屋里或者事前說些大話,真的事到臨頭,反倒是不敢露面了。此人能耐,亦不過爾爾,咱們且回吧!”

    李然這很明顯是激將之法,而這門,未過多久竟真的開了。只見是一名小童前來相迎,卻亦是極為倨傲的回道:

    “先生已知曉,此刻正在院中候著?!?/br>
    眾人面面相覷,隨后便跟著小童進了門。只見此時院門也是大開著,李然三人又對視一眼,就走了進去。

    進得院門,但見門口卻正躺著一人,此人一副不修邊幅,邋里邋遢的模樣,卻是將李然三人堵在了門口。

    看這樣子就是無有好意。

    葉戌見狀,便忍不住說道:

    “鄧析,你對我無禮倒也罷了,你可知道這兩位是誰?”

    原來,此人正是鄧析。只見他聽得葉戌如此問,卻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樣子,并是漫不經(jīng)心的回道:

    “呵,方才不是已經(jīng)自報尊名了么?若非葉公親來,某又如何會在此相待?”

    “哼!既然知道,為何還這般無禮傲慢?目中無人?”

    鄧析嬉言道:

    “昔日面見子產(chǎn)大夫之時,某尚且如此,又況他人?你們?nèi)羰钦嫘那髮W(xué),那么就要有一副求學(xué)的態(tài)度,謙遜一些才好。若是并非真心求學(xué),那析又何必是以禮相待?”

    李然微微一笑,泰然自若。

    “久聞鄧先生之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先生這份傲氣,亦是世間少有,難怪子產(chǎn)大夫亦會因足下而頭疼不已?。 ?/br>
    鄧析聞言,就立刻是回轉(zhuǎn)過身,并是盤腿坐起,甚是得意的言道:

    “呵呵,區(qū)區(qū)不才,有辱尊耳。不過,析與子產(chǎn)此前的這一番爭斗,析亦是頗以為傲的!只是可惜他也并非是容人之人,還是依著自己地位尊崇,將析給趕了出來!”

    葉戌聽他如此毀謗世人皆以為賢的子產(chǎn)大夫,便是直言道:

    “你這般胡作非為,搞得鄭邑內(nèi)的人個個都變得是非不分,這豈非是詈夷為跖?若不將你驅(qū)離了,只怕是遲早要引的鄭國大亂不可啊!”

    鄧析面對葉戌的指責(zé),卻是直接嗤笑一聲,不禁反問道:

    “呵呵,邑宰大人此言謬矣!”

    “要說這是非曲直,誰又能說得準呢?”

    葉戌一怔,隨口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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