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商牧梟從事的職業(yè)這樣財大氣粗，父親沒再說什么諸如放棄學(xué)業(yè)可惜的話，原本還存著些嫌對方不務(wù)正業(yè)的語氣，也一下子變?yōu)榭滟澦贻p大有可為。

    吹完蠟燭，吃完蛋糕，生日宴暫告一段落。我推了推商牧梟，讓他和北巖去客廳里拼樂高，自己則留下和姑姑他們一起收拾桌子。

    父親往茶缸里添了點熱水，又要去外頭坐著，我直接攔下他，沖沈洛羽道：“把門關(guān)一下?！?/br>
    沈洛羽忙走到餐廳移門邊，輕輕拉上了門。

    “媽，你先等會兒洗碗，我有事要說?！蔽以谧雷右活^坐下。

    父親遲疑著沒動：“什么事?。俊?/br>
    沈洛羽過去一把饞住他就往桌子這邊帶：“舅，你先坐下。”

    “蔓娟你也坐下?！惫霉靡怖赐胂吹揭话氲哪赣H過來。

    長條形的餐桌，我坐在長的一頭，沈洛羽和姑姑坐我兩邊，父母坐我對面。

    雙手置于桌面，十指交握，我靜下心，用著最嚴肅也最正式的態(tài)度，與我的家人分享我的人生大事。

    “大概是去年秋天的時候，我認識了一個人……”他比我小，比我莽撞，脾氣不算太好，有時候顯得特別任性，但他會在噩夢后安慰我，告訴我活著不是我的錯；喜歡我做的每道菜，哪怕是我親手泡的速食湯都會認真喝完；還賣掉了自己心愛的車，給了我重新站起來的機會。我也曾想過要和他結(jié)束，結(jié)果發(fā)現(xiàn)根本行不通。

    他已經(jīng)扎根在我的生活中，成了我生命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剔除他，便像是剜我骨rou，要我性命。

    我越說，父親倒還好，可能還沒轉(zhuǎn)過彎，母親的面色卻漸漸沉下來。她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我口中的這個人是誰，也終于明白今天商牧梟為何會出現(xiàn)在家里。

    “我問你……”母親稍稍抬起手，打斷我，“你是不是覺得你這輩子都不可能結(jié)婚有小孩了，于是破罐子破摔找了這么一個人？”

    商牧梟今晚的形象幾經(jīng)變化，從一開始的不務(wù)正業(yè)，到大有可為，如今，又變成了“這么”一個人。

    在父母眼里，無論對方再優(yōu)秀，一旦和世俗觀念發(fā)生沖突，優(yōu)點也能變?nèi)秉c。

    “不是?！蔽覉远ǖ亟o出否定答案，“在沒出車禍癱瘓前，我就知道自己不可能結(jié)婚有孩子。”

    我掃過在場幾人的面孔，最后視線定在母親剛硬的面容上。

    “那時候我就知道，自己是個同性戀?！?/br>
    第75章 我喜歡你就夠了

    “你一直對我們心有怨恨！”母親猝然激動起來，一掌拍在桌面，“我知道，從北巖出生開始你就在怪我們。你以為我想那么大年紀再養(yǎng)個孩子嗎？可沒有北巖，我和你爸老了怎么辦？靠你嗎？躺在病床上，你就是扶我們起來上個廁所都難！”

    “你現(xiàn)在是能照顧自己，那是因為你年輕，等你六七十了，我們也走了，你怎么辦？你一個人怎么生活？我生北巖我有錯嗎？我讓他照顧你我有錯嗎？”

    好似一座醞釀了十三年的活火山，一朝爆發(fā)，她到處噴吐著灼人的巖漿，傷害任何靠近她試圖勸說她的人。

    “舅媽，你別激動?！?/br>
    沈洛羽的手剛搭上母親的肩膀，就被她猛地揮開。

    “你們早就知道了是吧？” 她怒目瞪著沈洛羽，又去看另一邊的姑姑，“我就搞不懂了，你們怎么總愛摻和別人家的事?。慨?dāng)好人說好話誰不會？我嚴厲也是為了他們的將來，沒有我北芥能考上那么好的大學(xué)能有現(xiàn)今的成就嗎？”

    姑姑板住臉，一改先前溫和態(tài)度，冷聲道：“你能跟孩子好好說話，誰要摻和你們家的事？”

    “你好好說話，曉瑛也是關(guān)心孩子。”

    父親雖然懼內(nèi)，卻十分疼我姑姑。兩人幼時父母早逝，相依為命長大，后來姑姑年紀輕輕守了寡，身體也不好，父親背后沒少感傷，覺得meimei命苦，因此總是讓母親能幫襯多幫襯，有事沒事多走動。

    從茫然與震驚中回神，他沒急著跟著母親一塊數(shù)落我，倒是幫姑姑說起話。

    這無疑火上澆油，母親豁然站起，指著他鼻子就罵：“北建輝，你給我閉嘴！嫁到你們家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了！三十多年了，管孩子是我，做家務(wù)是我，照顧你meimei還是我，你除了坐那兒跟尊佛似的還會什么？”

    “你這話說的，我沒賺錢養(yǎng)家嗎？孩子是我不想管嗎？那是你不讓管，嫌我管的不好……”

    本以為今天是我與姑姑她們，同我父母間的三對二，想不到竟成了母親和我們的一對四。

    我暗暗嘆息一聲，跟著緩緩起身，加入嘈雜的爭吵中：“我不是來吵架的，也不是來征求你們意見的?！?/br>
    我盡量維持平和的心態(tài)跟語氣，不想加劇矛盾。如今再一一細數(shù)彼此的不足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既分不出個子丑寅卯，也說不出個一二三四。

    能得到認同當(dāng)然最好，但若得不到……也無需強求。

    “你現(xiàn)在大了，翅膀硬了，當(dāng)然不需要我們意見了。我們跟你都已經(jīng)不在一個層次上了，你看不上我們也是很正常的事?！蹦赣H皮笑rou不笑地說著，滿眼都是嘲諷，“你要找男的，你也找個會過日子的呢？你看看外頭那個，渾身上下都寫著花花公子幾個字，嘴里那幾百幾千萬跟玩兒一樣，年紀輕輕不學(xué)好輟學(xué)去賽車，和你能是認真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