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明唉了一聲，忙去電話溝通。

    陸俊遲收拾東西，夏明晰就在一旁給那哭著的女人遞了紙巾：“阿姨，你女兒多大了？叫什么？”

    那位廖阿姨哭到抽搐：“我女兒姓方……”剛說了幾個字，她就哽住了。

    喬澤的mama幫著回答道：“15歲，華都一中剛上初三。叫做方佳悅?！?/br>
    “她是什么時候離家的?！?/br>
    “昨晚上十點多……”

    蘇回在一旁聽著，忽然轉(zhuǎn)過頭問：“為什么你們昨晚沒報警？”

    詹阿姨平復(fù)了一下情緒，哭著道：“我和前夫離婚了，是重組家庭，我后來找的丈夫姓張，和我女兒一直脾氣不太對付，以前我女兒也跑出去過，基本上在她閨蜜家里住一晚，第二天就去上學(xué)，中午乖乖回家了?！?/br>
    她擦了擦眼淚繼續(xù)說：“昨天晚上他們兩個人又嗆了幾句，女兒就跑出去了。當時我丈夫還攔著我不要我報案，說是和前幾次一樣，都是被我慣出來的，小女孩錢花沒了就會回來了。我當時也以為悅悅就是去同學(xué)家住一晚，沒想到今早去學(xué)校門口等，問了悅悅的老師她沒來上學(xué)，我又問了她的好朋友，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這才慌了打電話報了警……”

    辦公室里的幾個人聽了這話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這老公攔著，當媽的就真不報警了？如果有意外，早就錯過了最佳的救援時間，只能希望女孩現(xiàn)在還平安。

    蘇回繼續(xù)問：“你說她電話開機著，那你們打過幾次了？”

    詹阿姨道：“我自己手機號打了不下幾十次，又讓她老師和同學(xué)打過，也都沒接。”

    “都是自然掛斷嗎？手機型號是？”

    “自然掛斷的，半個小時前我還打過一次?！罢舶⒁虉罅讼率謾C的名字，家里給孩子并不會買多好的手機，是個挺老的機型。

    “手機沒有關(guān)機，不像是出事了?！碧K回安慰她道，“而且打了這么多電話，電話還沒有電量耗光，很有可能是中間充過電的，也許她只是靜音了，不想和別人說話，或者是沒有看手機，您先別急，等等看結(jié)果吧?！?/br>
    這樣的說法極大的安慰了詹阿姨，她擦了擦淚水，振作了起來。

    喬澤的mama在一旁幫腔：“對啊，現(xiàn)在這時候，還是盡快找到孩子，急也沒有用。阿姨你要是急病了，怎么找孩子啊?！?/br>
    說話的功夫，曲明那邊情況已經(jīng)核實過來了：“隊長，和分局核對過了，報警的事情他們有在處理，不過分局那邊還在走調(diào)取流程呢，估計要晚上才能批出來?！?/br>
    救人的事，能夠早一分就早一分。

    陸俊遲道：“那喬澤讓他們按照規(guī)則填個表，然后幫忙查一下吧?！比缓笏D(zhuǎn)頭又對那詹阿姨道，“不過阿姨，我們權(quán)限有限，這也不是重案組的案子，我這么做已經(jīng)是逾權(quán)，只能幫到這里了。如果是有什么需要，我們可以幫著給分局打個招呼?！?/br>
    這話答得合乎情理，詹阿姨哭道：“謝謝謝謝，領(lǐng)導(dǎo)你真是好人，你們肯幫忙，我已經(jīng)很感激了，別的不敢勞煩警察同志了……”

    喬澤輸入了方佳悅的電話，用電腦定位了，卻是咦了一聲：“這位置在……”

    他說著話把地圖拉大，有些難以置信自己的雙眼，皺眉道：“總局門口？！”

    第56章

    聽了這話, 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莫非他們尋找的離家出走少女，就在總局的附近？

    夏明晰湊過來看著屏幕道：“就在總局的……門口？這也太巧合了吧？會不會是數(shù)據(jù)出錯了？”

    喬澤一個數(shù)字一個數(shù)字核實了一遍：“號碼沒錯??？而且, 還在附近移動中。”

    鄭柏也走了過來：“靠, 這么近？不會是手機被偷了或者是出什么事了吧？”

    陸俊遲道：“這么近, 出去看看就知道了?！?/br>
    聽了這話，那位廖阿姨這才如夢初醒，叫了一聲：“悅悅啊?！本涂拗芟聵侨?。

    陸俊遲對喬澤道：“你也出去看看，盯著點, 別出什么事。”喬澤馬上反應(yīng)過來，一路帶著自己的mama跟著跑下樓去了。

    解決了這邊的問題, 陸俊遲看了下時間, 正好過了下班時間，他轉(zhuǎn)身對蘇回道：“我們也走吧?！?/br>
    蘇回嗯了一聲，拎著手杖跟著他往樓下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陸俊遲總覺得去看過心理醫(yī)生以后，蘇回有些魂不守舍的，他生怕蘇回下樓梯摔了，時不時回頭看向他。

    兩人慢慢下樓走出去，正看到那位廖阿姨拉著一位一臉冷漠的少女, 站在總局的前廳接警處, 喬澤的mama和喬澤有點尷尬地陪在一旁。

    他們正趕上這認親戲碼……

    女孩果然是來總局了，蘇回有些好奇，不自由主地頓住了腳步。陸俊遲看他沒動，也停住了。

    那位廖阿姨抱著女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悅悅啊，媽可是找到你了, 要是晚一點，媽也就不活了，你昨天晚上是在哪里過的啊?！?/br>
    那位方佳悅正在讀初中三年級，長得清秀可人，女孩穿了一身校服，大概學(xué)校有規(guī)定，不讓留長發(fā)，所以頭發(fā)只到齊耳，但是就是這樣的打扮，也難掩女孩的姿色，看得出來是個美人胚子。

    方佳悅見了激動的母親，眼睛翻動了一下，從表情到眼神都冷得浸了冰水似的：“我沒事?！?/br>
    喬澤的mama打圓場道：“悅悅啊，你媽可是特別擔心你，找到了就好。昨天應(yīng)該都沒睡好吧，回家好好休息休息。父母和孩子，哪里有什么隔夜仇啊……”

    廖阿姨擦了眼淚道：“對啊，女兒，我們回家吧，你可把mama嚇壞了?！?/br>
    這話一出，方佳悅卻是木然看著她身子未動。

    廖阿姨終于發(fā)覺了事情有些不對，她又眨眼看了看，反應(yīng)了過來：“你難道不知道我來這邊找你？”

    方佳悅仰起頭道：“我是來報警的。”

    廖阿姨臉色一變眼睛悠然睜大，有些難以置信：“報……報警？你，你要報什么警？女兒……你昨天是不是被欺負了？”

    方佳悅一抿唇直接挑明了：“我要告張富民，他欺負未成年少女。”

    廖阿姨咬著牙壓低了聲音：“你胡說八道什么？那是你爸！”

    方佳悅的聲音卻忽然高了起來：“后爸！”然后她轉(zhuǎn)頭，幾步走到了接警處，面對著坐在里面的接線員和老警察道，“你們接警不是有流程的嗎？都需要登記什么？”

    廖阿姨愣了一瞬，知道她是來真的，急忙走過去拉住她道：“我每天和你生活在一起，我根本就沒看到他對你做過什么?！?/br>
    然后她更是伸手去攔打開本子登記的警察：“警察同志，這個是誣告！小女孩亂說的，你們別當真……”

    聽到這里，眾人是明白了，這可不光是離家女孩偶遇親媽，更是一出女孩要告后爸，親媽攔著不讓的大戲。

    一時間，前臺的接警員也糊涂了，站在那里是問也不是，不問也不是。

    喬澤和他媽兩個人都不知道該怎么勸，整個愣在當場。

    還是陸俊遲看不下去了：“具體什么情況你們一旁調(diào)解室說去，該怎樣按照流程辦?！?/br>
    一旁的老警察這才如夢初醒，急忙把幾個人往一旁去引：“這邊來，進屋進屋，你們不要妨礙我們的正常工作……”

    廖阿姨拉了方佳悅：“女兒，這里面一定是有什么誤會，你要不先和我回家，我們說清楚，然后再來?！?/br>
    方佳悅卻是氣性大，一下甩開她的胳膊，在大廳里叫道：“我就要在這里說，那個張富民從我十四歲開始，就進我的房間，伸手摸我，還不許我和別人說?！?/br>
    廖阿姨恨不得去捂她的嘴。

    方佳悅眼里帶紅，扭頭質(zhì)問她：“每次我們吵了架，你只會偏向他！到底我是不是你的親生女兒？”

    廖阿姨慌忙擺手：“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各位警察不要聽小姑娘撒謊。我新老公對她挺好的，讓她改姓過來，她死活不簽字，也不肯叫他爸爸，所以關(guān)系才不太好?！?/br>
    “爸爸？”方佳悅慘笑一下，“那種猥瑣老男人也配！”

    “方佳悅！上一次，你不就是故意自己在學(xué)校里摔倒，然后告訴我說是你爸打的，還好老師打來電話……你這根本就是污蔑他家暴不成，又開始又說別的了。你就真的恨他到要搞死他嗎？”

    廖阿姨也是急眼了，非要在大廳里就分辨?zhèn)€清楚，聲音刺耳起來，“這是警局，你報假警還要連累我的！”

    這話一出，方佳悅的臉色微變了，她的嘴唇抖了抖：“我是撒過慌，可是那是因為……那是因為我不敢和你說……”

    劇情還帶反轉(zhuǎn)的，一時間，這方佳悅的話聽起來也不那么可信了。

    蘇回看到這里，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青春期的小姑娘，好像做出什么來都不奇怪。方佳悅的叛逆行為，會讓她的控訴變成狼來了一般，讓人難以相信。

    老警察第二次攔了她們，“進屋吧，進屋吧，我們進去聊……無論是報警還是理論，我們都說清楚?！?/br>
    那對母女卻還像斗雞一樣直著脖子在總局大廳里吵著。

    廖阿姨質(zhì)問：“你要告你后爸，我問你，你的證據(jù)呢？”

    說到這里，方佳悅直接哭了起來，眼淚順著少女的臉頰不斷流下，“我睡覺的時候，有一次忽然醒過來，覺得門口那里有光。我看過去，就發(fā)現(xiàn)我臥室的門打開了一條門縫，張富民正在看著我，你知道嗎？就是那種想要把我吃了的表情。我那天以后就再也睡不好了……我也不想騙你的，可是我又沒有證據(jù)，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說?！?/br>
    廖阿姨聽了這個話，臉色也變了：“女兒啊，你還小，這些人情世故你不懂，你這么鬧到警局來，不光會毀了你自己，還會毀了你爸！毀了我，毀了這個家！你實話和我說，他有沒有做到那一步？若是真的，我支持你現(xiàn)在報警，我回去就離婚，陪你告那個男人，如果沒有，你就給我老老實實回家去，不要在這里丟人！”

    方佳悅憋著一口氣，眼淚順著臉頰不停流下來。很可能是真的沒有發(fā)生到這一步，也有可能是不想說。

    看到了這里，陸俊遲再也聽不下去了，他走上前來把廖阿姨拉到了一旁道：“阿姨，我不覺得你女兒這件事上是在說謊?！?/br>
    廖阿姨還想多說幾句：“不是，領(lǐng)導(dǎo)同志……”

    “阿姨，你是來這里找自己女兒的，現(xiàn)在女兒找到了，你不應(yīng)該慶幸沒有發(fā)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嗎？”陸俊遲繼續(xù)嚴肅道，“她來這里，把這件事在這里說出來，已經(jīng)鼓起了很大的勇氣，作為母親，你不該質(zhì)疑她，刺激她。而應(yīng)該陪著她，把事情好好了解清楚?！?/br>
    蘇回也側(cè)著頭看著面前的這對母女，他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她們之間的感情。如果說廖阿姨不愛自己的女兒，她卻因為女孩的離家去四處求人到處尋找，可是如果說她愛自己的女兒，她卻又質(zhì)疑她，懷疑她，在總局里和她大吵大鬧。

    就算她這一次找到了女兒，也會有一天也會失去她的全部信任吧。

    大廳里的兩位母女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女兒在哭著。

    mama看著女兒，捂著嘴巴也無聲哭了，她的整個身體都在發(fā)抖。

    幾個人終于被老警察拉著進入了一旁的調(diào)解室。

    陸俊遲叮囑了喬澤幾句，臨走前他塞了一張名片給方佳悅：“如果以后你遇到了危險的情況，或者是害怕了，可以打110，也可以打我的電話?！?/br>
    女孩接過了那張名片，默不作聲地放在了口袋里。

    回去的路上，蘇回一直沒說話，安靜看向窗外。

    陸俊遲問他：“你在想剛才的事？”

    “青春期的女孩，太難琢磨了，我開始的時候，甚至不確定她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碧K回說到這里頓了一下，“直到我聽到，剛才那女孩描述她后爸從門縫里看她的時候，我才確認應(yīng)該是真的。”

    陸俊遲道：“不過這些事，我覺得那個女孩可能沒有實質(zhì)證據(jù)。”

    他雖然支持她們報警登記，也留下了自己的聯(lián)系方式，但是他心里清楚，這件事情從法律上是很難界定的。

    事情的結(jié)果已經(jīng)可以提前預(yù)知到了。

    方佳悅來報警也就是一時的氣話，她還未成年，不知道要面臨什么，也不知道會出現(xiàn)什么結(jié)果。

    她們在這里登記，最多把那個男人叫過來問個話，事后他們還是要生活在一個屋檐下。到時候的情況可能會更加糟糕。

    很多證據(jù)更加確鑿的案件，最后的結(jié)果也會不了了之，真正對付公堂，讓對方付出代價的情況，太少了。

    事情就算是鬧得再大，眼下也沒有很好的解決方案，只能希望母親能夠重視起來，對女兒盡量保護，最好是等方佳悅長大以后，從這個家里搬出去，住在學(xué)校也好，其他地方也好，徹底從這個家庭脫離出去。

    否則她的生活，就將在一片夢魘之中。

    話說到這里，車駛?cè)肓说叵萝噹?，穩(wěn)穩(wěn)停下，陸俊遲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拿起手機給喬澤發(fā)了一條語音：“你那邊情況怎樣了？”

    過了一會，喬澤發(fā)過信息來：“進行了登記，現(xiàn)在都不鬧了，問清楚了，目前沒有什么物證，只有方佳悅的供詞。接警員問是否需要進行調(diào)解或者立案，或者把張富民叫過來詢問，她們都拒絕了。廖阿姨說她回去以后會給女兒的房間加門鎖，好好陪著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