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舒戚喃喃的說道,“好孩子。雖然你從來沒有尊師重道,還叛出了師門,可好歹也叫了我十幾年師父,為師就在這里最后提醒你一句,一定要看好你的寶貝晚晚,我要是變成厲鬼,回來第一個不找你,先找她……” 易沉瀾再不想聽他嘴里叫出“晚晚”二字,他利落的撕下一塊衣擺,墊在自己的手上,扼住了舒戚的咽喉。 空氣漸漸變得稀薄,而舒戚仍然抓緊這最后的時間,拼命的往外吐每一個字:“你……你真的能、能保住一個游蕩的……孤魂?” 易沉瀾的手正要使力,卻被他的話說的硬生生頓住了手。 舒戚斷斷續(xù)續(xù)的說道:“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你害我一無所有……自己卻還留這一樣珍寶……我不會讓你這么得意……你信不信……因果輪回?信不信報應不爽……” “我下地獄,必定會找人陪我……” 易沉瀾手上一使力,只聽“咔嗒”一聲,舒戚的脖頸應聲而斷。 原本他的第一句話,的確讓易沉瀾心下一慌。他以為舒戚會知道什么,才會這么從容的赴死。他甚至以為,舒戚清楚那些玄之又玄的東西,比如魂魄從哪里來,又要往何處去,那一瞬間,他竟然真的害怕,他會將舒晚帶走。 但他翻來覆去說的也盡是一些惡毒的詛咒,易沉瀾不再猶豫,終于利落的殺了他。 舒戚的脖頸以一個十分詭異的角度扭曲著,他死在自己手下,可易沉瀾卻沒有覺得放松。 若說以往,他對鬼神之說不屑一顧??墒侨缃?,他自己經(jīng)歷了無法解釋的事情,而舒晚也同樣是一個意外。舒戚果然是死了也沒有放過他,他最后留下的這幾句話,的確在易沉瀾的心中埋下了一片陰影。 “阿瀾師兄,我們回去吧,你看起來不開心,”舒晚,不知什么時候走了過來,從背后抱著易沉瀾勁瘦的腰,將臉頰貼在他溫熱的后背上,輕輕地搖了搖,“都過去了,以后我陪著你,再也不會讓你難過了?!?/br> 舒晚以為易沉瀾的沉默是因為舒戚,甚至她沒有想到,易沉瀾會以這樣毫無痛苦的手法殺掉舒戚,他竟然沒有折磨他。 這個事實讓舒晚心里感到一陣心疼——是因為她在旁邊嗎?是不想讓她看到殘忍的場面吧?他向來都很為她著想。 “阿瀾師兄,我喜歡你,你是這世上最好最好的人。”舒晚貼緊了易沉瀾的背,聲音又嬌又糯的向他告白。 忽然易沉瀾轉過身來,牽過舒晚的手領著她向外走,直到走出破廟后,他才抱著舒晚,輕輕在她臉頰上親了親。 唇上傳來的柔軟觸感,果然是這世間最好的撫慰,讓他不安的心有了些許平息。 “晚晚,我沒事,我只在乎你。” 舒晚笑了,揪著易沉瀾的袖口,軟軟糯糯的撒嬌,“阿瀾師兄,我也只在乎你。” 易沉瀾胸口一燙,舒晚就是他的命根子,這一刻他忽然不再恐懼,什么鬼神,什么輪回,前世還是今生,他通通不會畏懼,沒有什么能將他們二人分開。 天地不能,陰陽不能,乾坤不能。 既然他們兩個都是一抹游魂而已,上窮碧落下黃泉,他一定會牢牢抓緊他最后的救贖,沒有任何東西,可以讓他放手,從他手中奪走他最愛的珍寶。 …… 按照計劃,他們?nèi)吮緛硎谴蛩銖那柖煽诜祷匮┮股降?,然而走到曲陽之后,才聽說這幾日是汛期,水有些不平靜,已經(jīng)整整三日不曾出船了。 看情況,近期他們也不會出船,這就將他們的行程徹底打亂了。從曲陽再繞路回雪夜山的話,就又要花很長時間。 “阿瀾師兄,如果我們不能從曲陽走,繞這一圈兒下來,就錯過你的生辰了。”舒晚不擔心別的,只是想著回雪夜山之后,可以給易沉瀾好好過生辰,但是算時間的話,他們肯定來不及了。 “生辰而已,過不過又有什么所謂,這點小事,晚晚不用難過?!币壮翞憸厝岬娜嗔巳嗍嫱淼哪X袋,看她情緒低落趕緊哄道。 舒晚卻還是不開心,“可是……生辰一年只有一次啊,錯過這一次就要等一年了,而且,你的生辰禮物我早就備下了,這樣你豈不是收不到了么?” 易沉瀾哭笑不得,俯身親了親舒晚的額角:“晚晚,乖,那我們就在路上過,生辰禮物我遲一些看也沒有關系。” 舒晚思來想去,雖然心中還是有點不甘心,但是正好碰上了汛期,這里就是不出船,他們也沒有辦法,只好多耽擱幾日。但是這樣一來,她總覺得心里有些難過,好像短了易沉瀾什么。 “遲幾天不打緊的,只要你在我身邊,我已經(jīng)很歡喜了,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上蒼?!币壮翞懭崧曉谑嫱矶呎f道。 舒晚想了半天,最后摟著易沉瀾的脖頸,重重親了親他的下巴,“那也不行。這樣吧,你生辰那天,我要再另外準備一份禮物,這樣才能表達我對你的重視?!?/br> 易沉瀾笑點了點她的額頭,語氣寵溺極了,“你呀,你重視我我知道的,不用費這樣的心思,晚晚,別累壞了。” “這有什么累的,你就等著便是了。讓我好好想想。”有了新解決方案,舒晚又有點活蹦亂跳了。 此刻易沉瀾沒想到的是,他這次生辰,舒晚果真送了他一件,令他終身都難忘的“禮物”。 作者有話要說: 我知道菇?jīng)鰝兌荚谄诖硗硐戮€,文案情節(jié)上線。 嗯……我也期待。 今天我在存這部分的稿,一邊碼字一邊口申口今。 所以我可以很確定的說:快啦—— ps:我看大家都暗戳戳的等著虐一虐阿瀾啊,放心。你們看見我正在比這個“ok”的手勢了嘛?我保證虐死他,虐死你,虐死我。 好嘞,頂上我熟悉的鍋蓋,逃走~ 第94章 熟悉面孔 他們離開曲陽走了近七日, 終于到了凌左。如果快的話,明日晚間就可以到達雪夜山山腳下。 但明日也是七月二十五了,易沉瀾的生辰。不過他們到了雪夜山以后可以走鐵索機關直接上山, 趕一趕,也許能趕上一個生辰尾巴。 這幾日舒晚很明顯的越來越開心,本以為一定來不及, 誰知易沉瀾規(guī)劃了路線,再加上親自驅(qū)車,生生把速度提了上來。不過舒晚還是高興的太早了, 明明眼看著就能趕上,卻還是在半路出了差錯。 “阿瀾師兄, 這個輪子是不是修不好了?”舒晚蹲在易沉瀾身邊, 她戳了戳這個幾乎快裂開的輪子, 破損了一大處,看起來就很難修。 易沉瀾嘗試了好一會, 終于有些歉疚的看著舒晚:“晚晚,這馬車應該是不能用了?!?/br> 此地剛下過雨, 路面濕滑,再加上他們夜里行車速度又快,車子的后輪好巧不巧卡在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 剛好是一個倒霉的角度,直接將輪子破損到報廢了。 “沒事的沒事的,不能用就不能用了, ”舒晚從懷中掏出手帕,把易沉瀾沾了泥的雙手仔細的擦拭干凈,“阿瀾師兄,下一個城鎮(zhèn)是不是離我們還很遠?。课覀円谶@里夜宿一晚么?” 易沉瀾想了想, 否決了,“不行,天氣有些悶熱潮濕,只怕夜里還會下雨。呆上一晚肯定會著涼,我怕你生病。” 朱瑤也在一旁點頭道:“阿瀾說的是,我們?nèi)宋涔Χ疾蝗酰瑧撃茉谧訒r之前到達下一個城鎮(zhèn),休息一下,還是能趕在明天晚上到達雪夜山?!?/br> 聽朱瑤這樣說,舒晚有些過意不去,他們這樣趕路,還不是因為自己的私心,想要趕上易沉瀾的生辰。如果他們今晚步行走到下一個城鎮(zhèn),一定累了,明日還要去采買新的馬車,這也需要時間。算下來,他們明天一天包括晚上得一刻不停的趕路,才有可能趕到雪夜山。 但是明天就是易沉瀾的生辰了,他們卻要在路上顛沛流離,這就和她的初心背道而馳了——阿瀾師兄的生辰,應該快快樂樂的,每一刻都過的無憂歡喜,而不是趕一天的路這樣奔波辛苦。 “不用這樣的,我們?nèi)羰亲哌^去,便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好好的給阿瀾師兄過完生辰再趕路吧,”舒晚抱著易沉瀾的手臂,輕輕地搖了搖,“好嗎?阿瀾師兄,只是還是晚了一天?!?/br> 易沉瀾本身對這日子沒什么感覺,若不是舒晚如此在意,他甚至不會記得??粗嫱碛行z惜的眼神,他心下一嘆—— 晚了一天,是想讓自己好好休息;趕著回去,也是為了給自己過生辰,這樣滿心為自己打算的舒晚,讓易沉瀾心中軟的不成樣子,若不是朱瑤在身邊,他一定要好好吻一吻那嬌嫩如花瓣的紅唇。 易沉瀾忍了又忍,抬手摸了摸舒晚的臉頰:“都聽你的,傻姑娘?!?/br> 他們從車上取了一些雨具,正準備走時,易沉瀾倏然回頭看向來路,犀利如鷹隼的目光透出一股狠厲來。 舒晚一怔,立刻環(huán)視了一圈,卻沒察覺什么。她壓低聲音道:“阿瀾師兄,怎么了么?” “可能是我感覺錯了?!币壮翞憮u搖頭,他其實并沒有聽到任何聲響或是察覺到什么氣息,只是對于危險的本能嗅覺,讓他突然做出了下意識反應。 “等等,好像真的有動靜?!笔嫱砝∫壮翞懙男淇?,“感覺來了不少人?!?/br> “沒有殺氣,應該只是路過?!币壮翞懸猜犚娏?,不過這和他剛才感覺到的、仿佛平靜水面上一點漣漪的詭異感和壓抑感不一樣。 不大一會,他們身后響起來一陣不小的動靜,原來來了一隊馬隊。 為首的男人見了他們?nèi)?,一把勒住了馬,聲如洪鐘:“你們的馬車是壞了嗎?需要幫忙嗎?” 易沉瀾剛側頭看了一眼,那男人立刻就結巴的語不成句:“啊——易沉……不是不是,江……呃、我……這個,原來是公子你啊。” 這男子一眼便認出了易沉瀾的相貌,卻一下子不知該如何稱呼他,現(xiàn)在整個江湖誰不知道易沉瀾才是真正的江玄風之子?乍一見到,他真不知該叫他易沉瀾,還是叫江揚或者什么其他的名字。 “前輩叫我易沉瀾便是?!币壮翞懳⑽⒐傲讼率帧?/br> 馬上的男子哈哈笑了兩聲,翻身下馬,拱手還禮道:“不敢當公子一聲前輩。公子是不是遇到了困難?如不嫌棄,和我們一起走便是?!?/br> 易沉瀾沉默了一下,若是他自己一人,定是立刻拒絕了。但他身邊還有舒晚以及自己的母親,他不知這雨何時會下,若是走至一半她們挨了澆,母親自會讓他慚愧,晚晚還不夠他心疼的。 “哦,對了,還未自我介紹,”易沉瀾一沉默,這男子一拍腦門兒,笑道,“我乃凌左蒼山派掌門鐘蕭,執(zhí)掌門派不久,沒什么名氣,讓公子見笑了。原來我與江大俠有幾面之緣的,我佩服的人不多,江大俠便是其中之一。如今……唉,公子受了許多委屈,我聽來也是不勝唏噓,此刻剛好在這巧遇,若能幫上一把,也是我的福氣呀?!?/br> 易沉瀾還未開口,卻聽后面馬隊中有一人用著熟悉嗓音懶洋洋的說道:“你們就別猶豫了,賣鐘掌門個面子嘛,就當交個朋友,反正順著官道走也都是到凌左。既然順路,何必拒絕呢?” “咦?葛師兄?你怎么在這里?”舒晚一聽這聲音便知是誰了,一年沒見葛青了,沒想到居然可以在此地相遇。 “是好久不見了,舒師妹,沒想到我們竟然如此有緣分吧?!?/br> 葛青下了馬走過來,先是仔細的打量了一番易沉瀾,見他周身氣質(zhì)柔和,和上次那種沾了血的利刃一般的冰冷氣質(zhì)絲毫不同,略略放心,同時還不忘調(diào)侃道:“沒想到兜兜轉轉,我們居然到底還是同門。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回到終山派了,你和終山派嘛……也扯不開關系了。” “不過你抱得美人歸,隸屬哪個門派應該也沒什么所謂吧?!?/br> 易沉瀾淡淡一笑,“你怎么會在這里?” 葛青眼睛亮了亮,咧嘴一笑:“那還不是托你的福,你恢復了身份之后,我就不是終山派的敵人了,當年幫著你們騙過舒戚的那件事,現(xiàn)在還有人說我做的好呢。誰知道世事竟會有如此反轉?這回我?guī)煾缚弦娢?,也肯給我好臉色了,師兄也不再成天對我喊打喊殺的了。這不,他幫師父給蒼山派送東西,我便死皮賴臉的跟來了?!?/br> “師兄,你不來見見沉瀾嗎?”葛青說完,回頭向馬隊方向喊道。 過了好一會兒,一個人從后面慢吞吞的走上前來。他高大又沉默,一言不發(fā)的走到幾人面前,低著頭,袖中的手卻有些顫抖。 舒晚笑著招呼道,“嚴師兄,好久不見?!?/br> “嗯,舒師妹?!眹蓝频穆曇舻偷綆缀趼牪灰?。 他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抬起眼睛看向易沉瀾,顫聲說道:“對不住……公子,我一直都……” 易沉瀾早就認出了嚴冬云,從小到大舒戚隔三差五對他動刑,有那么幾次,就是這個嚴冬云代為執(zhí)行的。他似乎十分恨他,下手一向毫不留情。 “我之前……不知道,不知道你才是……”嚴冬云的眼眶通紅,他強忍著哽咽,強迫自己說下去,“江大俠與我一家三口有恩,若沒有他,我們早就死了,我一直都是想報恩的,可我卻……” 易沉瀾道:“從前種種,我沒時間計較,只是對你有恩的是他,不是我。以后報恩也不必找我?!?/br> 嚴冬云的表情一瞬間茫然無措起來,葛青白了他一眼,不著痕跡的撞了一下他的胳膊——來日方長,日后你想彌補還是想贖罪,自有機會,這會笨嘴拙舌的解釋什么? 嚴冬云知道要論機靈自己萬萬比不過自己這師弟,也確實沒臉在易沉瀾面前哭,便抿了嘴低著頭站著。 葛青笑嘻嘻的看過來:“你們別考慮了,我們就一起走吧,鐘掌門都已經(jīng)見到你們了,哪能放你們步行而去呢?” “那是不能,自然不能,”鐘蕭立刻接話,“公子,若讓江湖人知道我見了你后沒與你同行,還放你們步行而去,我豈不是被大家唾沫淹死?請你別拒絕了?!?/br> “那便多謝鐘掌門盛情了,晚晚——”易沉瀾拉過舒晚的手,頓了一下回頭向朱瑤看去,“母親,我們走吧?!?/br> …… 跟上馬隊以后,他們在戌時三刻便到了凌左,鐘蕭說什么也不準他們?nèi)ネ端蘅蜅?,將他們請到了門派內(nèi)休息。 鐘蕭顯得很高興,蒼山派也算的上是個不小的門派了,卻一直離江湖大派還差些距離。如今能遇上易沉瀾這樣炙手可熱的人物,既是終山派的寶貝,又是雪夜山的主人,好好結交一番,總是有好處的。 他拿出了最熱情的待客之道招待易沉瀾一行人,連給他師父辦壽辰,都沒這么大場面。 “阿瀾師兄,我看伯母臉色有些疲憊了,我先扶她去休息吧?!笔嫱砜戳酥飕幒脦籽郏@一路上他們連日奔波,朱瑤畢竟不比他們年輕,身體熬了這么久,已經(jīng)有些疲累了。 “好,你先回去等著我,我很快就去找你。”易沉瀾悄悄握住舒晚的手,眉宇間一片柔軟之色。 舒晚一笑,臉色微紅垂著眼眸說道:“鐘掌門想跟你結交,這樣盛情款待我們,你多呆一會也沒什么的。只是等我們洞房花燭那日,你可要早點回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