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珩盯著她的眼睛看了片刻，胸口的跳動非但沒有平息，反倒好像要沖破胸腔跳出來一樣。

    他隱隱有種不太好的預感，猝然站起。

    旁邊坐著的ceo愣了一下，壓低聲音問：“顧導，怎么了？”

    顧之珩定了定神，歉然道：“不好意思，臨時有點事情，我提早告退一下?！?/br>
    連夜趕回了拍攝片場，顧之珩努力讓自己恢復到心無旁騖的拍攝狀態(tài)中。

    《誘惑》已經(jīng)拍攝了近三個月，輾轉(zhuǎn)了三個地方，元旦后全劇組到了臨近安州的這個小鄉(xiāng)村中，剩余還有近四分之一的戲份。

    小鄉(xiāng)村的景色很美，位于一片竹海中，山澗清澈，偶爾有云霧繚繞，儼然是世外桃源的模樣。

    一連幾天，顧之珩都把自己埋在工作中，讓忙碌的狀態(tài)擠走那天突如其來的心悸。

    復健看起來很成功，他漸漸地很少想起夏苡，那個曾經(jīng)喜歡黏在他身旁、用愛慕的目光看著他的妻子，就好像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

    夜深人靜睡不著的時候，他學會了刷刷微博。這是在那次《非常美麗》開播風波后留下的后遺癥，那時他已經(jīng)買好機票準備飛回來了，是韓予旻用這數(shù)億的投資逼他留下，并再三擔保會搞定這件事情，他這才放棄了行程。

    微博上亂糟糟的，也沒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打發(fā)時間卻很容易，只是今天他的運氣不太好，大數(shù)據(jù)的推送讓他心浮氣躁。

    #孟夏之鄴再同框，cp粉狂歡#，配圖是年度大賞兩個人交頭接耳的畫面。

    #荔枝帶你去探班#今天荔枝帶大家去看看《少女jian臣大人等等我》的劇組拍攝，我們美麗的夏夏小jian臣和她的六皇子殿下很登對啊，迫不及待地想看他們倆甜甜的故事了。

    ……

    腦門突突地跳著，胸口越來越悶，有種不能呼吸的感覺。顧之珩不想看，卻又舍不得不看，自虐般地等視頻自動播放到了最后，把那個叫程明佑的男人記了下來。

    最后他總算刷到了一個普通的話題，#一分鐘安利你愛豆的呆萌一刻#，隨便看了幾個當紅偶像的視頻，連臉都沒記住。

    刷到頁面的最后一個時，夏苡的臉突然又跳了出來，有兩個粉絲在安利夏苡，視頻播放量還挺高的，一個幾十萬，一個近百萬。

    前一個就是在年度大賞偷改筆劃的，后一個則是夏苡的呆萌合集，他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到了最后，又倒回來，看著夏苡擼貓不成反被貓嚇了個屁股蹲的，摔倒之后，夏苡還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看看四下無人趕緊從地上起來，朝著野貓呲了呲牙。

    顧之珩按了暫停鍵，目光落在夏苡的嘴角上一動不動。

    以前在家時，夏苡經(jīng)常這樣和黑炭頭玩，小表情生動鮮活，可他卻覺得幼稚，對夏苡看過來的期待目光忽略不見，從來不加入到他們中間。

    可現(xiàn)在，他想吻上夏苡的嘴角，想把她和黑炭頭一起抱進懷里。

    靜寂的深夜中，他聽到了擂鼓般的聲音再次從胸口傳來。

    顧之珩一整夜沒睡，在微博上搜索到了數(shù)十個夏苡相關的視頻，反復看了幾遍還不夠，緩存在了手機上。

    他覺得自己可能心臟出了問題，動不動就亂跳，也可能是男人的劣根性在犯賤，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渴望。

    第二天一起床，他的精神不太好，但當天的戲份都很重，他不得不喝了兩杯咖啡提神。

    中午在民房休息的時候，劇組旁邊的小馬路上傳來了汽車的引擎聲，沒過一會兒，好幾個人拎著大包小包地進來了，走在最前面的人身姿裊娜，居然是已經(jīng)殺青了半個月多的俞藝湘。

    “顧導，我來探班啦，”她柔柔地叫了一聲，露出了一個羞澀的淺笑，旋即飛快地跑了過來，“這么長時間沒見，我好想你，好想劇組的每一個人啊。”

    作者有話要說：呵呵噠，為什么會胸如擂鼓，還不知道嗎？

    雙更奉上，嚶嚶嚶，這么努力的醋，值不值得你們留個腳印表揚一下呢？

    第33章

    俞藝湘在《誘惑》中的戲份不多, 但串起了一些線索，還算重要。

    因為試鏡的表現(xiàn)不錯，顧之珩一開始對她的印象也很好, 但開拍之后, 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些缺憾，很多場戲都ng多次。

    顧之珩花費了很多精力指導, 又調(diào)整了一些戲份和通告, 所以俞藝湘在劇組呆了快兩個月才正式殺青。

    殺青后, 聽說俞藝湘無縫進了一個電視劇組, 又上了某個綜藝當嘉賓, 現(xiàn)在人氣也挺高，被稱為新生代小花, 這陣子刷微博, 顧之珩偶爾也會看到一兩條她的通稿。

    照理說她的行程應該也很忙碌, 居然還能惦記著來探班整個劇組, 倒也算是懂得感恩的。

    顧之珩朝著前面努了努嘴：“他們都在那邊, 你過去吧?！?/br>
    俞藝湘怔了一下, 立刻聽話地領著人過去了，沒一會兒，熱鬧的寒暄聲傳來，顧之珩則繼續(xù)自顧自閉目養(yǎng)神。

    今天天氣很好, 太陽曬在身上暖洋洋的, 顧之珩的困勁上來了，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輕盈的腳步聲響起，在他身旁停下，俞藝湘的聲音再次低柔地響起：“顧導，你是不是很累？我?guī)湍泐^部按摩一下吧, 以前我學過幾招，可舒服了?！?/br>
    顧之珩猛地清醒過來，立刻從躺椅上坐了起來，俞藝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不用，”他皺了皺眉，“我不喜歡有人碰我?！?/br>
    俞藝湘尷尬了兩秒，神色立刻恢復了正常，一臉隨意地問：“那你平常不去美發(fā)店嗎？按摩起來真的很舒服?！?/br>
    “很少?！鳖欀窨戳丝磿r間，看來這午覺是睡不成了，他也不好直接趕人走，只好示意俞藝湘在對面坐下，“最近還好嗎？下一部戲接了沒有？”

    俞藝湘心里一喜，立刻坐了下來，然后把凳子往前拉了拉：“現(xiàn)在進組在拍一部古偶，下一部戲還在談，你以前教我的話我都記在心里，我想要認真磨練一下演技，昨天剛剛和經(jīng)紀人溝通好，把腳步放慢一點，走得穩(wěn)妥一點?！?/br>
    顧之珩很意外，這是他對新人的期許，沒想到俞藝湘居然聽進去了。他點了點頭，贊許道：“你能這樣想很好，別浮躁，路還長得很。”

    俞藝湘定定地看著他，忽然眼圈一紅，偏過臉去，拿出紙巾按了按左眼角。

    顧之珩隨口問：“眼睛怎么了？要注意用眼衛(wèi)生，定期檢查別忘了?！?/br>
    “沒什么，檢查都挺好的，就是一下子有點難過，沒控制住，”俞藝湘有點難過地道，“顧導，你這么好，怎么就是有人要在背后編排你呢？”

    顧之珩渾不在意地輕哼了一聲：“無所謂，我又不靠他們活著?！?/br>
    俞藝湘愣了一下，委屈地道：“可我聽不下去了，我聽不得別人說你一點不好，那天你就是好心看我胃疼買了粥給我喝，結(jié)果你一離婚，他們都說是你不好，對不起夏苡，我受點委屈沒什么，可你被那些粉絲這樣罵，我……”

    她的喉嚨哽住了，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顧之珩很頭疼。

    那天買粥，真的只是湊巧。拍了夜戲之后他看到俞藝湘坐在椅子上揉著胃，眼淚汪汪的樣子，他擔心俞藝湘的眼睛出問題，隨口關切了一句。

    后來是他的助理錢愷寧提議去粥店買份粥養(yǎng)胃，粥也是錢愷寧買的，下車時俞藝湘忘了，他順手提起來送過去罷了。

    這么一樁小事，也不知道怎么就會被狗仔拍了，還在網(wǎng)上鬧出了風波。

    他并不想回憶這些不愉快的往事，可看俞藝湘哭得這么傷心，不得不安慰了一句：“你別哭了，小心眼睛，是誰的粉絲罵我？”

    俞藝湘抽噎了兩下：“夏苡的粉絲，罵得可難聽了，說你是渣男，還罵你誘騙夏苡，騙財騙色什么的，我都不好意思重復，還有好多營銷號和論壇也跟著罵，不僅罵你，還罵我小三，也不知道是誰在背后指使的?！?/br>
    顧之珩的臉色有點難看，好半天才自嘲地笑了笑：“罵的也沒什么錯，不過牽扯到你就不應該了，你別在意，在娛樂圈里呆著總要忍受一些普通人不能忍受的非議，你要是覺得聽不下去，就讓你經(jīng)紀人直接發(fā)律師函給造謠的人，也別瞎猜疑，這肯定和小苡沒關系?！?/br>
    俞藝湘呆了呆，連啜泣都忘了。

    她沒想到顧之珩會幫夏苡說話，還看出了一點她暗藏的心思。

    照這兩年顧之珩和夏苡的婚姻情況看，顧之珩是很討厭夏苡的，她觀察過，兩人一年在一起的時間加起來也就不過是兩三個月，顧之珩也從來不帶夏苡出席公眾場合，甚至她還聽說過顧之珩在片場直接把夏苡趕走的事情。

    元旦的時候她看到夏苡公開了離婚的消息，欣喜若狂，今天來的時候她信心十足，總覺得顧之珩現(xiàn)在應該更討厭夏苡了，她只要把夏苡粉絲的言論搬過來給顧之珩看一看，然后再哭一哭、撒撒嬌，一定會讓顧之珩對她心生憐惜。

    可現(xiàn)在事情的走向，偏離了她預料的方向。

    她的腦中飛快地轉(zhuǎn)了幾個念頭，立刻改變了話風：“我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所以有點難過，前兩天整夜整夜睡不著，失眠得很厲害。不過你這么一說，我心里好受多了，他們罵就罵吧，清者自清。換個念頭想想，能和你的名字一起出現(xiàn)在別人的嘴里，我覺得挺高興的?！?/br>
    顧之珩終于察覺出了幾分不對勁。

    “所以……你的意思是……就算她對我不懷好意……你也要用她？”

    夏苡微微顫抖的聲音突兀地在他耳邊響起。

    俞藝湘的事情，可以說是夏苡向他提出離婚的導火線，但一直以來，他都覺得自己坦坦蕩蕩，是夏苡對這件事情反應過度。

    俞藝湘只不過是視他為仰慕崇拜的偶像，并沒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這樣的女生他碰到過很多，對于他來說并不新鮮也不特別，他只是因為羅月棠的眼角.膜才會對俞藝湘有那么一兩分的另眼相看，他行得正坐得端，夏苡這樣干涉他的工作，總讓他想起顧習凌干涉他的事業(yè)和感情，讓他無法忍受。

    可今天俞藝湘的話好像暗藏了幾分特殊的含義，讓他有點迷惑了起來。

    是他以前的判斷錯了嗎？

    “這有什么好高興的？”他不動聲色地問。

    俞藝湘的心跳加速，臉頰微微泛紅。

    雖然和預料的有點偏差，但這個機會依然很難得。顧之珩這樣的天之驕子，又身在俊男美女多如牛毛的娛樂圈，離婚的消息一旦傳出，肯定會有很多女人蠢蠢欲動，她已經(jīng)耐心地等了這么長的時間，不能再一次失去先機了。

    她屏息看著顧之珩，輕聲道：“以前你已婚，有些話我都不敢講。但現(xiàn)在沒關系了，顧導，你知道的，我一直以來都很崇拜你，和你共事了這么多天之后，我發(fā)現(xiàn)這不僅僅是崇拜。”

    她的聲音頓了頓，凝視著顧之珩的目光中是從前從未流露過的癡迷：“我喜歡你，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開始關注你的一切了，后來越了解你就越喜歡你，慢慢地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你……”

    顧之珩的眼神漸漸冷了下來，語聲淡漠地打斷了她的表白：“停一下，你不用再說了?！?/br>
    俞藝湘的聲音戛然而止，臉色漸漸白了。

    “我還是和你說說清楚，”顧之珩公式化地道，“我一直把你當成我電影里的新人，沒有任何其他念頭，你也收一收這些莫名的幻想，趕緊去關注你未來的新作品，不要把注意力放在我的身上，好了，你可以走了?！?/br>
    俞藝湘徹底呆住，好半天才顫聲道：“沒關系，顧導，我今天說這些話并不是想要你的回應，我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感情再悶在心里，以后我們能聊聊天，偶爾約個飯，我就很心滿意足了?！?/br>
    “不用了，你還是盡快從這段感情里走出來，”顧之珩無情地拒絕，“好好演戲，別想有的沒的，另外，還要奉勸你一句忠告，你這個年紀的新人，在娛樂圈談戀愛就是自掘墳墓，別毀了你的大好前程?！?/br>
    俞藝湘定定地看著他，眼淚無聲地從臉頰上滑落，原本嫵媚的雙眸被淚水浸潤了，仿佛梨花帶雨，惹人憐惜：“我……我不在乎的……”

    顧之珩的眉頭緊皺了起來：“你別哭，小心你的眼睛，月棠捐贈了角膜給你，是希望你好好地生活工作，你不要辜負了她的一番心意。”

    “顧導，我沒有忘記羅jiejie的心意，”俞藝湘哽咽著道，“我知道你對羅jiejie有著特殊的感情，我從心里感受到羅jiejie也喜歡你，我愿意成為她的一部分陪在你的身邊，真的，你看看我的眼睛，你不覺得這就是羅jiejie在對你說話嗎？”

    顧之珩有片刻的怔愣。

    這是一雙和夏苡完全不同的眼睛，唯一相同的，它們都有著同一個人的眼角.膜，陰差陽錯，它們的主人都愛上了他。

    看著俞藝湘楚楚可憐的雙眸，他心中毫無波瀾，絲毫沒有什么“羅jiejie在對你說話”的感覺，他分得很清楚，俞藝湘的眼和羅月棠的角膜只是在同一個載體罷了。

    可是，面對夏苡時，他為什么這么混亂？

    “你看著我的眼睛，你告訴我，你現(xiàn)在腦子里，想的是誰？”

    夏苡的問話在他耳邊響起。

    猛然之間，他仿佛醍醐灌頂。

    是從什么時候開始，他看到夏苡的時候，腦中已經(jīng)沒有了羅月棠的影子？

    那天夏苡問他的時候，他的遲疑，并不是因為他依然在想著羅月棠，而是他潛意識在抗拒。

    固守了四年多的潛意識，一直讓他以為他是因為羅月棠的眼角.膜才會對夏苡另眼相看，一直把羅月棠凌駕于夏苡之上，所以負隅頑抗，不想讓他清醒。

    其實，是因為夏苡有著獨特的魅力，所以他才會這樣沉迷，而換了個人，他就完全沒有這種混亂。

    心臟屢次異樣的跳動，并不是他的身體出現(xiàn)了問題，而是在不斷地提醒他，他已經(jīng)對夏苡動了心、動了情。

    他無意識地站了起來，踉蹌著往前走了幾步。他想要去找夏苡，想要告訴她，他已經(jīng)知道答案了，看著她的眼睛時，他想的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