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之珩捫心自問。

    當然沒有，他永遠都不可能會對夏苡生氣，只是，在沒有收到夏苡的回應和回復時，他的確十分沮喪，一個人躺在玻璃屋里，傷心了一個晚上，連極光和溫泉都無法再讓他提起精神來。

    他一度想過放棄，想放棄的原因，不是因為單方面的愛太苦太傷，而是因為，他怕他有可能會給夏苡帶來困擾。

    讓他重新燃起熊熊斗志的，是一個視頻，夏苡在電影節(jié)上的獲獎感言。

    費桑電影節(jié)并沒有對國內公開轉播，很多視頻都在外網，國內的都是一些照片和文字稿，錢愷寧那兩天也沒有時間去搞第一手的視頻資料，所以，這還是顧之珩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小視頻。

    “……感謝劇組所有沒有來到現場的無名人士，這個獎杯，屬于我，也屬于為了這個角色辛勤付出的你們?！?/br>
    鏡頭中的夏苡，目光落在前方虛無的光點上，嘴角帶著一絲微笑，仿佛在回憶著什么。

    顧之珩幾近冰冷死寂的心臟，在這一刻仿佛重新恢復了跳動；他幾乎可以篤定，夏苡說出那個“無名人士”的時候，腦子里想的，是他。

    重新讓錢愷寧查了夏苡接下來的行程，他追著夏苡一路往南，在上飛機的那一刻，看到了夏苡發(fā)的“新歡”。

    這條微博，非但沒有打擊到他，反倒讓他有了一種隱隱的預感。

    就好像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刻，只要他撕開那一層烏云，就能看見晨曦。

    夏苡從來沒有在公開平臺上回應過他，對他的轉發(fā)、評論、考古都只是無視，很多時候，無視就是最高的蔑視。

    可現在，夏苡居然在隔 了一天之后想用一個“新歡”來擊退他的表白，這是不是意味著，夏苡已經做不到對他無動于衷了？

    “小苡，我不生氣，”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夏苡，仿佛想從她的眼神中窺探她心中的秘密，“反正現在你的新歡不在你身邊，我就暫時做他的替代品吧，我……”

    手電筒的燈光跳動了兩下，忽地滅了。

    夏苡嚇了一跳，下一秒，顧之珩抱住了她，低沉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繼續(xù)縈繞：“別怕，有我在。”

    黑暗中，四周一下子靜寂了起來，唯有兩個人的呼吸聲交纏，越來越急促，越來越炙熱。

    雙手所觸之處，是柔軟的身軀；懷里抱著的，是朝思暮想的愛人。

    肌膚相觸的這一刻，一絲戰(zhàn)栗襲來，化成了四肢百骸中洶涌而至的感情，再也無法克制。

    顧之珩低頭，吻住了夏苡的唇。

    那唇瓣柔軟溫潤，他小心翼翼地含住了，仿佛在親吻一件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漸漸的，僅僅是雙唇的相觸已經無法滿足心頭的渴望，那香甜的氣息在蠱惑著他，他扣住夏苡的脖頸，攻城掠地，追逐著那一抹芬芳，整個人仿佛墜入了春日的花海之中，暖洋洋、醺醺然……

    仿佛有幾滴雨水落下，一下子把顧之珩從溫柔鄉(xiāng)里拽了出來。

    他的心中一凜，立刻松開了夏苡的唇，兩人四目相對，僅存的些許微光中，他看見夏苡的眼里滿含著淚水。

    “小苡……你怎么了？”他心慌意亂，捧住了夏苡的臉。

    大滴大滴的淚珠從夏苡的眼眶中滑下，滴落在他的手背上、衣服上，夏苡無聲地哭泣著，拽著他衣服的手指用力得微微顫抖。

    “對不起，我錯了，”顧之珩慌亂地去擦她的眼淚，“你別哭，你罵我吧，是我太混賬了，做錯了這么多事。你那么好，我卻那樣冷漠地對待你，還自以為是的錯認了自己的感情，我愛的是你，和任何人、任何事都無關，我走了這么多彎路、花了那么多時間才搞清楚這一點……”

    夏苡用力地咬住了唇，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努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可淚水卻還是止不住地滑落。

    顧之珩的心都抽疼了起來，緊緊地抱住了夏苡：“別咬自己，咬我吧，小苡，對不起，我不知道你當時那么難，杜冀在背后這么害你，我非但沒能保護你，還無意中幫了他一把，那個俞藝湘也是我眼瞎了，沒有看出她的蛇蝎心腸，我知道你恨我，我也恨以前的自己……唔……”

    一陣痛意從肩膀襲來，他悶哼了一聲，抱著夏苡的手臂卻更緊了。

    “小苡，你相信我，我會用我整個余生來好好愛你，”他在夏苡耳邊低聲承諾，“永遠，一輩子?！?/br>
    肩膀的疼痛，終于漸漸消失了，夏苡趴在他的肩頭，哽咽出聲。

    顧之珩低喃著，一個個的吻落了下來，從脖頸到耳垂，片刻之后，他又小心翼翼地再次捧起夏苡的臉，一下一下地吻去她臉上的淚珠，最后落在了她的眼睫上。

    和剛才的甜蜜不一樣，這次的吻，帶著幾分咸澀，卻一樣得美好；每親上一次，顧之珩心里的柔情蜜意就漲滿了一分。

    終于，夏苡的哽咽聲漸漸輕了下來，變成了低低的啜泣聲。

    顧之珩索性就抱著她靠在沙發(fā)旁，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親吻著她的發(fā)梢，一邊喃喃地訴說著自己的愛意。

    黑暗中，兩個人靜靜地在依偎在一起，仿佛這個世界就剩下了他們倆個。

    不知道過了多久，風沙漸漸褪去，天邊露出了一道曙光，沙塵暴停了。

    外面?zhèn)鱽砹穗娖寇囆旭偟穆曇簦芗以谝粦魬羟瞄T，詢問住客有沒有受傷，并告知所有設備已經在搶修，再過半個小時應該就能恢復正常，外面因為沙塵暴堆積的黃沙也已經在清理了。

    “篤篤”的敲門聲響起，管家在門外叫道：“夏小姐、顧先生，你們倆還好嗎？”

    夏苡恍然驚醒，用力一推，從顧之珩的懷里站了起來。

    現在的她狼狽得很，頭發(fā)凌亂、眼睛紅腫，簡直沒法見人，只好揚聲回應：“我沒事?！?/br>
    顧之珩走出去開了門，和管家說了幾句，管家這才放下心來，先去處理外面的事情了。

    回到房間，夏苡不在，顧之珩的心臟漏跳了一拍，飛快地找了一圈，才在衛(wèi)生間前聽到了淋浴的水聲。

    他靠在墻上，回味著剛才的旖旎，心里七上八下的 。

    剛才不會是他腦中的臆想吧？他真的親了夏苡，夏苡也沒有拒絕嗎？

    在自己的肩膀上按了一下，一陣痛意襲來，他倒抽了一口涼氣，忐忑的心這才稍稍安定了一點。夏苡咬他的傷口還在，說明剛才不是假的。

    等待是磨人的，仿佛有一個世紀那么長，又仿佛才過去了幾分鐘，門開了，夏苡從里面走了出來。

    她換了干凈的短t和牛仔短褲，頭發(fā)高高挽起，在頭頂扎了一個丸子頭，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活力；除了有點紅腫的眼睛，已經看不出剛才哭過的痕跡，也沒有了剛才依偎在顧之珩懷里的那種脆弱。

    顧之珩的心，涼了一半。

    “你好，替代品?！毕能铀菩Ψ切?，朝他打了聲招呼。

    顧之珩有點懵。

    這是什么意思？真的有新歡了嗎？

    他張了張嘴，心一橫，破罐子破摔：“你別想又把我氣走，我——”

    夏苡打斷了他的話：“說的是真的嗎？”

    “什么？”顧之珩愣了一下，困惑地問。

    “你說，你想要追求我，時效是一輩子?！毕能有表?/br>
    顧之珩呆滯了片刻，屏息點頭。

    夏苡的下巴微揚，傲然道：“好吧，我同意你的追求，第一步先看看你是不是能打動我，成為我的男朋友?！?/br>
    顧之珩定在原地，把夏苡的話在腦中過了兩遍，一陣狂喜襲來。

    “小苡……真的嗎……等一下你讓我清醒一下……我……”他語無倫次地說著，猝然抱住了夏苡，貪婪地呼吸著她身上傳來的沐浴清香。

    剛剛清洗完的身上，頓時又被沾上了黃沙，夏苡哭笑不得：“你這是得寸進尺嗎？快放開?！?/br>
    “不是，”顧之珩悶聲道，“我只是想確認一下這是不是真的，讓我抱你一會兒，就一會兒?！?/br>
    經歷過沙塵暴的驚魂，經歷過重逢后的熱吻，現在的擁抱好像變得理所當然。

    夏苡猶豫了幾秒，終于回抱住了眼前的男人。

    破鏡的確難以重圓，再拼合起來的鏡面上，總歸會有一道裂痕。

    但，她想嘗試一下，放下從前的執(zhí)念，她和顧之珩能否重新擁有一面新的鏡子。

    她的視線越過顧之珩的肩膀，看向遠方。

    烈日已經驅散了天空中的黃沙，湛藍重新占據了天幕，點點金光灑落在了起伏的沙丘上，悠遠、壯觀的沙漠美景又出現在她眼前。

    夏苡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

    未來，讓人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