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87;#9329;.āsǐā 落花風雨更傷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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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的前一天下午,陳更和王應呈在機場接到了趙文欣。叁個人先是寒暄了一番,去趙文欣住處放下行李,又在她的提議下打車去了濱江路。B市和上海很像——他們的景色都聞名遐邇,但一個在長江上游,一個在長江下游。于是陳更又兢兢業(yè)業(yè)地做好一個導游,幫趙文欣拍照,拿包;連王應呈這個待了一天半的游客也摻了進來,指著對面的高樓解釋道,這邊金碧輝煌的是雙子塔,對岸直沖云霄的是環(huán)球金融中心。 叁天來了兩次,再多的傷春悲秋也被磨平了。霧影凄迷的冬日下午,沒有清風月皎的氛圍,也沒有火樹銀花的繁華,陳更覺得有些枯燥無聊,但趙文欣還是很激動地拍照,還發(fā)了不少在學校的群里。 “你到底是去旅游還是支教???” 張晉之問。 “先旅游,再支教?!?nbsp; 趙文欣不以為意地回復,“兩全其美。” 是的,對于她來說,的確是一箭雙雕。陳更這樣想著,卻默默不說話。她自己也不過是隨波逐流,這不值得一提的惻隱之心也只是司空見慣卻又無可奈何的情節(jié),一直拖延著,直到不得不做出選擇。 張晉之這個寒假在學SAT,叁月在香港考, 奔著1550去。陳更看到張晉之每日苦學的樣子,又想起自己本想留在北京的寒假。雖然自己模考了幾次,面對不上不下的分數(shù)還是很忐忑。父母想要自己回家才選擇早早回了B市,最后也沒見到幾面,反而遇見了幾次徐行。 時運不濟,命運多舛。她又做了一個錯誤選擇。 有趙文欣在,陳更也不用再努力找話題。她抱怨自己SSHI的申請沒有要到Amy的推薦信,情急之下只好找了一個并不熟悉的老師;又說自己打定主意要早申請康奈爾,是個藤校也不像另外幾所一樣高不可攀。王應呈問她還喜歡康奈爾什么,趙文欣卻遲遲沒有給出一個答案。 于是陳更主動承擔了這個責任,答道,“伊薩卡很美,康奈爾還有爬樹課,是個很幽靜的地方,只是有點冷。” “芝加哥也很冷。”王應呈接了話,“冬天天黑得早,又冷又暗。” “你想申請芝加哥大學? 不會吧?” 趙文欣一臉不可思議,“芝大可是where fuo die,作業(yè)多活動少,你確定?” 陳更也沒有弄明白他不申請?zhí)傩5睦碛?。當王應呈第一次告訴她的時候,陳更以為他還沒有認真地思考過。他的標化成績已經(jīng)走在其他人前面,除了哲學社的工作外還在是校報的主編、網(wǎng)球社的社長,在陳更的眼里,是可以和張晉之爭bia的選手。 王應呈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你不申bia? 芝大還可以ED2*,真的不試試藤校嗎?”趙文欣眨眨眼,替陳更問出那個問題。 ( ED2: 綁定式早申請第二批次。) “我其實有時候不太明白為什么大家都想申請ivy league。太多人為了順從這場游戲的規(guī)則,去做了很多活動,努力考了很高的分數(shù),寫了那么多essay,卻只是為了一個名頭,而沒有想過真的fit哪個學校。我不適合紐約,自然也不適合bia;芝加哥雖然冷,也很nerdy,但挺適合我的?!?nbsp; 王應呈說了很長一段話,氣氛一下子冷淡了下來,趙文欣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陳更也一時不知道怎么回復他。 “我還沒想好早申哪里?!标惛蠈嵳f,“我也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我只知道我想讀法學院,所以要去個GPA inflation的學校?!?/br> “那你適合去哈佛?!?nbsp; 趙文欣打趣說。 她的回答無懈可擊——哈佛的GPA膨脹是人盡皆知的事,百分之五十左右的人GPA都在3.8以上,對GPA極為看重的法學院申請是個不言而喻的優(yōu)點?!笨晌乙苓M得去呀?!?nbsp; 陳更擺擺手,”我可不敢高攀大藤?!?/br> 趙文欣又拿出“試試又不虧“的至理名言勸說她,陳更開玩笑說不想浪費申請費。叁人邊閑聊邊走完了濱江路,去鄰近商業(yè)街的火鍋店解決了晚餐;走了一下午已經(jīng)耗盡了力氣,趙文欣在回酒店的出租上呼呼大睡。 他們決定先送趙文欣回酒店,然后順路回陳更家,最后再折返回王應呈的住處。陳更看著窗外的夜色,默默復盤著今晚從趙文欣那里聽來的消息:張晉之果然要早申bia,她也許要試試康奈爾,王應要申請申芝加哥大學;另外兩位學校里耳熟能詳?shù)姆N子選手中,有一個很有勇氣地想試試哈佛,另一個要申請一個杜克。 很好,沒有賓大。雖然還不知道適不適合這個學?!拖裢鯌收f的——但的確是這她當前情況下最理性的選擇了。陳更暫時放下心來,喜悅溢出心底,嘴角也忍不住揚起。她甚至開始想著,去了賓大就可以讀PPE,然后再讀T3的法學院,順理成章又理所當然。 (PPE: Philosophy, Politibsp; Eibsp; 哲學、政治學、經(jīng)濟學專業(yè)。賓大和Pomona College是少數(shù)設立PPE專業(yè)的美國大學。) 然而,也只有在每個人的純真年代,對未來的期望都是線性的;以為自己在怎樣的地方,未來就會是怎樣的人生??山^大多數(shù)時候,這樣的祈愿只是代表著極小概率的幸運:平安順遂,不走彎路。 “有什么開心的事嗎?” 王應呈輕輕碰了一下她的手臂,打斷陳更的美夢。 “啊,沒什么?!?nbsp; 她轉過頭有些心虛地,“今天和你們一起過得很開心?!?/br> “這樣啊?!?nbsp; 王應呈點點頭,“那昨天呢?” “也很開心?!?nbsp; 陳更順口說。遇見徐行之前一切都很好,她暗自腹誹。 見王應呈有些懷疑的表情,她轉過身去,拍拍他,“是真的很開心?!?/br> “對了,明天你們就要去山里了吧?別看B市的城區(qū)一片繁華的樣子,城鄉(xiāng)差距真的很大,做好心理準備。” “既然決定要來,一定是準備好了的?!?nbsp; 王應呈微笑,“趙文欣組織活動是為了申請不假,但的確是可以做一些事情的,不論是為我,還是為孩子們。我有時覺得我們都是; Deresiewicz所說的老實巴交的、優(yōu)秀的綿羊,特別是我自己,在你來之前,不知道還有這么多的可能,這么大的世界。與生俱來擁有的遠大于自己值得的,因此感到很羞愧。” “但其實我才是最乖的綿羊不是么。” 陳更注視著他的眼睛,能看到自己模糊的臉龐,“我想著的是有一天充數(shù)沽名,所以才轉學,所以才讀法學院。沒有什么崇高的理想,只是一個千篇一律的middleupper bsp; 的職業(yè)道路罷了?!薄蔽視r常會羨慕你,你知道自己真的喜歡什么,即使這份真摯是在看不見的privilege的支撐下的。而我,雖然隱約有些愛好,卻也不會讓它發(fā)展成事業(yè);每當有這樣苗頭的時候,我就告訴自己不可以。申請大學選學校的時候,也沒有什么特別的偏好,只是隨波逐流地在選擇?!?nbsp; 陳更頓了頓,還是決定繼續(xù)說,“我去費城考試,是因為想去賓大校園面試;剛剛很開心,是因為我們學校好像沒有其他人會和我的早申沖突?!?/br> 陳更心跳如鼓,她覺得王應呈此刻對自己應該很失望。他先是遲疑了一會,再像剛剛她拍他一樣,輕輕攏了下陳更的肩膀。”謝謝你愿意和我講?!?nbsp; 王應呈看起來并不吃驚,語氣平靜地說,“你對自己很誠實,遠勝于我。你總說自己很俗氣,但你不覺得,這樣真摯的心境是最難得的嗎?” 兩人沉默了一會,車到了趙文欣的住處,陳更輕輕把她叫醒。趙文欣睡眼惺忪地問,“到了嗎?” “是啊?!?nbsp; 陳更連忙說,“快回去早點睡吧,明天你們還要上山,那里路況不太好,估計要一陣?!?/br> 趙文欣點點頭,拿了包,給陳更一個滿滿的熊抱,打了個哈欠。趴在陳更耳邊道了謝,又變魔術似的拿出一個系著蝴蝶結的小方盒,說是給她的新年禮物。 陳更說謝謝,一直等到趙文欣上了樓才叫司機開車。 她和王應呈兩人坐在后座,想起剛剛的對話,有些尷尬地決定閉嘴,無聊地撥弄包裝盒上的結。 “對了,新年禮物你喜歡嗎?”王應呈顯然看到了她手上的禮物。 “很喜歡?!?nbsp; 陳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你對這件事真的很上心,不是我想的那樣。我之前問得實在太唐突了,對不起?!?/br> 王應呈輕聲說了句沒關系,又問了一個出乎意料的問題,“我有新年禮物嗎?” 陳更努力組織了一會語言才艱難地回答,“這兩天當陪玩算不算?” “算吧?!?nbsp; 旁邊的人也遲疑了一會。 “我其實還有一個禮物。”陳更靈光一現(xiàn),找出要投稿給TCR的論文稿交給他,“這是我的論文,是關于歷史哲學史的,剛剛投稿到The bsp; Review。其他人都還沒有看過,希望你能喜歡?!?/br> 看著王應呈欣喜地接過,她眉頭也舒展開來,“不光是福柯,還有本雅明,我記得你都挺感興趣的。” “榮幸之至?!?nbsp; 他說。 陳更第一次發(fā)現(xiàn),原來神色淡淡的王應呈也會說如此抬舉人的——想必這個禮物他也是滿意的。 一直到下車前,王應呈都低著頭翻她的論文。陳更臉有些熱了起來,被人打量自己拙作的感覺如坐針氈。直到出租車終于靠邊,陳更立刻從車座上彈起來,和王應呈說再見。 “新年快樂?!?nbsp; 他隔著玻璃揮揮手,陳更也頷首目送他遠去。 此刻,她的手機卻不合時宜地響了,是短信提醒。陳更費力地把它從包底找出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個沒有備注、陳更卻無比熟悉,甚至能倒背如流的號碼。 “新年快樂”。 陳更沉默了一會,解鎖了手機,平靜地把紅色小點從屏幕上抹去了。 第一千零四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