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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房親戚,”云昊說,“只是輩分上這么叫,我和她并不熟。” 怪不得,平時在學校里他們也是普通師生的相處模式。鄒濟宇說了出來,云昊嗤笑一聲:“我媽才不管。她知道吳老師的存在后不知道有多高興,以后就有長輩看著我了,她可以放心出國了?!?/br> 第一次有人認真聽他傾訴,他像是打開了話匣子:“我小時候姥姥帶,我爸生意在國外,常年不著家,我媽喜歡玩,也跟著他到處飛。初中的時候姥姥去世了,我媽不得不回國。即使這樣,她還是整天出去浪,都是家里的保姆照顧我。好不容易上了高中,她不知道從哪里認識了吳老師,得知她在六中任教,就逼著我考六中,她也好心安理得出國?!?/br> 他拾起手機,解鎖,點開相冊,選擇一張照片,側(cè)身靠向鄒濟宇:“你看,我姥姥?!?/br> 鄒濟宇挪了過去,湊近看。照片上一個滿臉慈祥的老太太站在花園里,手里牽著一個五六歲背書包的小男孩。 “這是我小學開學那天拍的,”云昊臉上露出笑意,大拇指向左一劃,“這是我第一次打籃球,這是我第一次參觀動物園……” 一張張,全是他和姥姥珍貴的時光記錄。終于,他劃到一張照片停下,上面是比現(xiàn)在年輕十歲的云夫人,她懷里抱著一個興高采烈的小男孩。 “我媽和我拍的唯一一張照片。”云昊臉上的笑意消失,大拇指繼續(xù)劃動,一個中年男子出現(xiàn),坐在椅子上,旁邊站著十歲的云昊,“這是我爸,也只有這么一張?!?/br> 他停下手指,按熄屏幕,像是一股勁泄掉了,整個人聳拉下來,靠在鄒濟宇身上。他仰脖子看他,笑笑:“你猜我媽現(xiàn)在在哪里?” 鄒濟宇想起視頻時背景里的和服女子。云昊不等他回答,譏諷地哼一聲:“就在東京,飛回家只需要三個小時。”這樣她都不肯回來看一眼受傷的親兒子。 鄒濟宇低頭注視他,云昊直視前方,目光游離,手指頭不自覺地輕輕摩挲著手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云昊身體的重量壓在他右半側(cè)身體上,他卻一動也不敢動,怕驚擾了歸巢的鳥兒。 “喂?”身上的人突然開口,“你只有一個奶奶是吧?”他靠著他的肩膀仰起面龐,“其實嚴格算來,我也和你一樣?!?/br> 他想了想,又搖頭否定自己,柔軟的頭發(fā)在鄒濟宇衣服上摩擦:“不,不一樣……你還有奶奶,我姥姥沒了?!闭f完眼眶一紅,眼淚簌然直直落了下來。 一顆顆金豆子滑過臉頰,掉在鄒濟宇衣服上,打濕了一片。鄒濟宇從來沒有這么慌過,手腳像不是自己的一樣,僵在原地不知道該怎樣動。 云昊很快意識到自己的失態(tài),用手抹抹臉想從鄒濟宇身上起來:“對不起——” 鄒濟宇猛地伸出右胳膊,穿過他后背與沙發(fā)的空隙,將他朝自己一摁,把他攬入懷中。他側(cè)身,另一只手也抱了過來,云昊的腦袋擱在他肩上,臉埋進頸肩連接處,鼻子對著他下頜,濕熱的呼吸噴在他的皮膚上。 鄒濟宇輕輕拍拍他背部,低聲道:“想要個奶奶嗎?她很高興多個孫子。” 云昊一愣,吶吶道:“什么意思啊?” “我們關(guān)系這么好,”鄒濟宇理直氣壯,“就像親哥倆一樣,我的奶奶不就相當于你奶奶了嗎?” 云昊笑出聲,按在他胸膛上的手撓了撓他:“歪理。” “理正的很。”鄒濟宇柔聲道,“我和奶奶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她將我拉扯成人,我敬愛她,我們就是至親。你和我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是我想著對你好,你也想著對我好,那么我們也是至親。既然大家都是親人,你叫她一聲奶奶不是很正常嗎?” 第11章 春風不知時(十一) 云昊被他一通邏輯繞糊涂了,眨巴眼睛:“……好像沒什么不對……” 鄒濟宇突然松手,輕輕推開懷里的人,站起來。云昊失去了溫暖的依靠,抬頭疑惑地看他:“怎么了?” “證明給你看,”鄒濟宇拿起手機、門禁卡和鑰匙,兩三步走到門口打開門,“等我回來?!?/br> 他不等云昊回答就關(guān)門離開。云昊看時間,都差不多九點了,他還要去哪兒? 半小時后,門鎖咔噠一聲,鄒濟宇推門讓它大敞開,把外面的……自行車? 鄒濟宇撐開支架將嶄新的黑色帶后座自行車停在客廳里,堅挨云昊的進口山地自行車。 “你……”云昊揚了揚眉毛,“其實可以騎我的?!?/br> 鄒濟宇拍拍黑色鞍座,他特意選了輛質(zhì)量好,足夠牢固,花了1000多塊。幸虧他兼職存了點,果然男人手里沒錢不行啊。他對云昊說:“明天開始,我載你上學?!?/br> 云昊聞言怔住了,張張嘴說不出話。 鄒濟宇又拍拍后座,他買了個厚座墊叫老板裝到后座上:“放心,保證不磕屁股?!?/br> 云昊神色恍惚。山地車是今年春節(jié)收到的禮物,價格超過8萬,相比之下,鄒濟宇買的似乎只是輛普通的便宜貨。但是……它們的價值恰恰相反。禮物不過是因為父母不回來過節(jié),隨口一說送禮賠罪,讓某個助理買了寄回來,價值可以忽略不計。鄒濟宇家里并不富裕,卻舍得為自己花這么多錢。自己都沒想過如何去上學,他不但想到了,還想得如此細致。 云昊覺得心里沉甸甸,這份禮物太貴重,壓得他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