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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一眼就認出來,那頂網(wǎng)狀的“帽子”就是前不久他送給他的《彌賽亞》套盒里的設備。那些網(wǎng)交錯點上的金屬鐵片貼著裴皓潔的頭皮,像一面面小鏡子折射著微弱的光,一根銀色的線纜從裴皓潔的腦后垂下,蜿蜒地鏈接著不遠處嗡嗡作響的主機。 電腦沒有關機,屏幕上浮著一層全息光影,是深藍色鯨魚游弋的待機畫面。房間里很安靜,沒有鼠標鍵盤的聲音,只有主機嗡嗡運作的冰涼的聲音。 施然忽然覺得這個場面有種詭異感,心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抵觸。 他又叫了裴皓潔兩聲,緩步靠近他,但裴皓潔都沒有反應。他手指剛摸上他頭頂那張“帽子”,就被燙得縮回片刻。 網(wǎng)狀的小鐵片看上去像是死物,摸上去卻是燙的。 腦電波讀譜器——他記得裴皓潔當時這么說。那些鏡子似的金屬圓片貼著他的頭皮,燙手地運作著——它們現(xiàn)在在工作嗎?在把那些游戲里的信息和畫面,源源不斷地輸入到裴皓潔的大腦中嗎?這一切是怎么做到的? 施然邊推邊叫裴皓潔,叫了好幾聲都沒反應。心口一緊,不安感越來越強,他忽然抓起那頂“帽子”扔向一旁! 扯開的一瞬間,施然感到那些金屬貼片像吸盤似地被扯下來……它們像有生命似的,吸附著裴皓潔的頭皮表面! 他緊張地蹲下身檢查,發(fā)現(xiàn)被扔在地上的“帽子”已經(jīng)失去了剛才的溫度,變得只像冰冷的器具。那些金屬片摸上去平平無奇,再普通不過的金屬物質而已。 窗臺上的裴皓潔動了動,難受地呻吟。 施然立馬起身扶著他,又搖晃著叫他,裴皓潔才捂著后腦勺睜開眼……他看上去就像剛睡醒的樣子。 “怎么……頭好痛。”裴皓潔的手指從后腦勺按壓到太陽xue。 “我叫不醒你!”施然替換過他的手,五指插入他的黑發(fā),撫摸著他的頭皮……他指尖還是冰涼的“你剛才怎么回事?你是睡著了還是怎么了?” “你剛剛扯下來的?”裴皓潔這才看到地上被扔著的腦電波讀譜器,“我說怎么這么疼……這東西不能這么摘!它運作的時候跟我皮表相連,強行扯下來就跟強行扯掉插頭一樣?!?/br> “剛才有多嚇人知道嗎?我差點以為你出什么事!”施然臉色不太好。 “沒事兒……就是疼啊?!迸狃嵾€是哼哼。 “剛才你是在玩游戲?《彌賽亞》?” “因為是感官現(xiàn)實增強,在游戲時會暫時屏蔽現(xiàn)實中的感官,以求更好的沉浸感?!迸狃嵑鋈慌d奮起來,扯著施然的手挺起身,直勾勾地看著他,“這游戲體驗太他媽棒了!我真沒想到金川已經(jīng)能做到這種程度!以前感官增強的游戲我也不是沒玩過,但沉浸感都沒這么好。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五感都需要完美的平衡,還需要設備實時跟隨不同人的大腦進行電波頻率和強度的調整,否則只會有惡心想吐的感覺。但《彌賽亞》沒有,至少我這第一次玩完全沒有,幾乎跟現(xiàn)實的感受非常接近了!” 施然被他攥著手,感受他汗津津的手掌心。 他只覺得毛骨悚然。 “如果我不能這么摘……我該怎么讓你退出游戲?” “看這兒?!迸狃崜炱鹱x譜器,那根與主機連接的銀色電纜上,有一顆并不明顯的開關,微弱地亮著綠色的燈,“長按這里,游戲就退出了,燈會熄滅?!?/br> “那如果你自己要退出,怎么辦?”施然垂下眼睛,目光忽閃。 “在游戲里自主退出就行了!” 施然見裴皓潔小心翼翼地撿起那頂“帽子”放進抽屜里,心情復雜:“你剛才就是一直在玩兒這個?它應該不是你工作的一部分吧?” “之前太忙了,你送給我以后我一直沒來及玩。剛才下線跟朋友說了兩句,他剛好提起這個游戲,我就想起來了?!?/br> 施然深呼一口氣,胸口更沉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在外面等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十二點了?!?/br> 裴皓潔有些驚訝地看了眼時間,果然已經(jīng)凌晨過幾分了。 “我沒注意……我的問題我的問題,我本來就想進去感受一下游戲的,結果有點上頭……等下東西全放著我來收!” “已經(jīng)收完了?!笔┤桓杏X胸口那股氣變得越來越沉重,幾乎要把他釘進地面。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裴皓潔應該不是故意的,是真沒注意,但他胸口吞不下那股渾濁的氣。好像這么多天欲言又止的不滿一股腦都涌了上來,口氣不自覺開始變嗆。 “我們明天出去玩,你也點頭了,我自己在外面準備了一小時,你始終沒出來看一眼。全部收拾完,我還叫你來看一看有什么想帶的……你明知道我在外面等你,忙完了不出來,還玩兒上新游戲到十二點,你什么意思啊裴皓潔?” 裴皓潔沉默著沒有說話,兩人面對面峙立著,房間里依舊只有主機嗡嗡作響的聲音。 “我沒什么意思,就是不小心忘了時間?!迸狃嵲匍_口時嗓音明顯壓低了,“我也道歉了,你能不能給個臺階下?非要這么咄咄逼人嗎?” “我咄咄逼人?”施然笑了一聲,“我等你等到現(xiàn)在,說你一句就是咄咄逼人?” “那你現(xiàn)在想怎么樣!”裴皓潔用力靠坐在電腦桌上,桌角被推動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摩擦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