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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然停下了手頭的一切工作,鐵頭和梨青兒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他的不對勁,但怎么詢問也沒有問出事情的始末。他維持著這樣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只不過幾天時間,人rou眼可見地憔悴下來,直到他終于收到了裴皓潔的微信。 凌晨,臥室里黑黢黢的,沒有開燈,厚重的窗簾拉著,不透一絲光線。他手里攥著手機,微弱的光和震動立馬驚醒了他。 裴皓潔:抱歉,之前沒有看到消息。 等看清了屏幕上的文字,唯一的困意也徹底消散,施然猛地坐起身來。手指不聽使喚,睡覺時長滿了粘稠的汗,劃拉了好幾次屏幕才打開對話框。 施然:你在哪里? 裴皓潔:怎么了? 施然:我要見你! 對話框頂端的‘正在輸入’斷斷續(xù)續(xù)了好幾次。施然執(zhí)著地盯著那四個字,緊張的情緒到達了頂端。 裴皓潔:今天太晚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施然:不晚,一點都不晚,你在哪里?我去找你? 裴皓潔:很要緊的事嗎? 再要緊沒有了,施然心想。 他有太多的話想對裴皓潔說,卻找不到開口的契機,手指在屏幕上敲敲打打好幾次,又全部刪除。不敢輕易表達,不敢輕易泄露,他怕自己顯得太偏執(zhí),嚇跑了裴皓潔。他發(fā)現(xiàn)自己一點兒都琢磨不透裴皓潔的想法。 施然:是現(xiàn)在不方便嗎? 對方?jīng)]有立馬回復(fù),施然又發(fā):前幾天你是不是回來過?為什么不告訴我? 這回又是漫長的‘正在輸入’。 施然很有耐心地等著,直到裴皓潔發(fā)來一個酒店地址和房間號。 他幾乎在收到信息的瞬間就從床上跳起來,拎上外套慌不擇路地跑向玄關(guān)。他鼻子發(fā)酸,想哭的沖動忍不住,甚至在門口摔了一跤,近乎狼狽地出了門。 裴皓潔的酒店的確就在之前施然尋找的那一片,位置很不起眼,綠色的酒店招牌發(fā)著光,被淹沒在一眾高樓大廈中。施然沒有急著上去,他坐在樓下的花壇上,很緩慢地抽完一根煙,心里預(yù)演了許多種開口的方式,等反應(yīng)過來時,他不知不覺站在了房間門口。 門開了,房間里熱烘烘的氣息撲面而來,融化了施然一身寒氣。裴皓潔一身灰色單衫,出現(xiàn)在他面前。兩人沉默地的面對面,片刻之后裴皓潔側(cè)身讓開:“進來吧?!?/br> 施然的目光始終沒有從他身上挪開,他打量他身上的每一寸細節(jié),就好像已經(jīng)分開很久了似的。他看到裴皓潔后頸處微微發(fā)紅,一截雪白的紗棉布從領(lǐng)口露出來,貼著他的發(fā)根,遠看像某種滑稽的裝飾?;蛟S裴皓潔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個微小卻顯眼的細節(jié),他轉(zhuǎn)身坐到床邊的沙發(fā)上,用腳撥開地毯上的臟衣服。 房間里亂糟糟的,外賣盒與啤酒罐隨處可見,一臺筆記本電腦扔在被子上,游戲碟散落在對面桌,床頭柜的煙灰缸里有三顆煙蒂,顯然被倒過一次,灰撲撲的。窗戶推開了一條縫,大理石臺上有只喝見底的咖啡杯。 施然視線掃過房間,每個角落都向他還原了這些天裴皓潔的生活軌跡。他忽然意識到,裴皓潔身上那些蓬勃和朝氣在這個空間里消失了,他沉靜地抗拒著一切外來力量的侵入,包括施然。 他瘦了,頭發(fā)短了,看起來有些累但并不顯得疲憊。 “這幾天你發(fā)生了什么?你的電話和微信都沒有回,我很擔(dān)心……”施然一開口就覺得已經(jīng)接近崩潰,他輕聲說,“你不要就這樣突然消失啊。” “對不起。” “我不是在埋怨你……消失的這幾天,你去了哪里?告訴我吧,行嗎?” 裴皓潔的身體像一堵墻似的屹立在他面前,無法跨越。 “這些天只是有點事要處理,不是故意的。今晚這么著急來,是有什么要緊嗎?” 裴皓潔一說話,施然就能感覺到與以前微妙的差異。關(guān)于自己的事,籠統(tǒng)模糊地帶過。他不逾越,不冒犯,不進入施然的情緒之內(nèi),他把一切感情都排除在身體之外。 施然的眼神黯了黯,伸手去夠他后頸的那一小截白紗布:“這是什么?你受傷了?” 他的動作完全是下意識的,卻被裴皓潔生硬地攥住了手腕。兩人就這樣僵持了一下,裴皓潔動了動嘴唇,眼睛里終于有了內(nèi)容,施然看得出他有話要說,只靜靜等待,但最后裴皓潔卻放開了他的手。 “一點小傷而已?!?/br> 他不給他留任何話口,被動地等待施然接下來的話。 施然深吸一口氣,在裴皓潔對面的床沿上坐下:“不是什么要緊事,就是想跟你談?wù)??!?/br> “談什么?” 施然看著坐在對面的裴皓潔,一周之前,兩人還是親密的戀人,而現(xiàn)在他卻像穿著鎧甲似的刀槍不入,無懈可擊。 似乎也看出施然的心神不寧,裴皓潔站起身來,說給兩人泡杯咖啡。施然沉默地看他從柜子里取出兩只新杯子,又翻箱倒柜地找出兩條速溶咖啡。熱水壺沸騰的聲音掩蓋了施然靠近的腳步。裴皓潔背對著他,正把兩條速溶咖啡粉倒入杯中,完全沒察覺到施然無聲無息地站在他身后,盯著他脖子上的那塊紗布——臨近后腦的地方,有些發(fā)紅,看上去像嚴(yán)重的傷口。 為什么會傷在這個地方? 裴皓潔正低著頭,把滾水沖進被子里去,粉狀的咖啡立刻溶解了。他用小勺叮叮當(dāng)當(dāng)攪拌著,看上去專心致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