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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荼嬰挑了處看著最有秩序的酒肆走進去,挑了個最偏僻的桌子坐下。 他兜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沒要,柜臺后的老板娘有完整的人類相貌,看起來像是魔修,她沒有看他,似乎全然不介意自己的店里進了個單純來蹭桌子休息的。 和其他酒肆里魔物魔修混雜不同,這處酒肆里坐著的都是魔修——至少看起來都是人形的。 荼嬰稍微坐了一會兒,就聽見一旁幾桌魔族正興致勃勃地談論封印破裂的事情。 “在這個鬼地方待了這么久,總算是可以出去了,聽說人間的美人美酒都不一般,滿地都是骨脆rou香的凡人,哧溜……”他說著說著眼里就露出了那種綠油油的貪婪之色,嘴里不自覺地吐出了一截蜥蜴口信一樣長而滑膩的舌頭,將人類的皮囊撐開了一點裂縫。 “聽說尊上已經出去了一趟,還和那個人打了一架?!彼赃叺哪ё褰釉?,似乎忌諱著什么人一樣,以對魔族來說堪稱謹慎的態(tài)度用“那個人”代替了。 “誰贏了誰贏了?”立即便有魔族湊過來詢問。 “還用說?當然是尊上贏了!”那個消息靈通的魔族興奮地捏緊了骷髏頭骨形狀的酒杯,干巴巴的臉皮因為喜悅而繃緊展平了,“尊上不僅贏了他,還搶回來一個人類的小崽子,聽說那個小崽子本來是那個人的徒弟——他可不是輸?shù)囊凰浚俊?/br> 荼嬰忽然意識到了他們在說誰,不由得脊背繃緊了。 “哈哈哈哈哈哈正當如此!不過是一個區(qū)區(qū)劍修,怎比得上尊上實力強悍,冠絕修真界!” “他就該趴在尊上腳下給尊上做人凳才對!”那只化形還學不到家的魔物興奮地接口,“聽說那人長得也不錯,要是能抓回來——” 他的話說到一半,整個大堂都靜了下來。 所有魔族都用古怪的眼神望著他,那眼神說不好是什么意思,帶著點驚懼和敬畏,看著他的模樣像是看著什么英勇的壯士。 魔物的聲音戛然而止,他似乎意識到了有什么地方不對,核桃大小的腦仁兒又想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凸起的眼珠四下轉了一圈。 離他最近的魔族于心不忍似的,提點了他一句:“他和尊上是雙生兄弟?!?/br> 雙生兄弟,可不就是長得一模一樣的人么。 魔物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了什么,張開嘴“啊”了一聲,想說什么,喉嚨里的聲音短促地卡了一下,就變成了“嗬嗬”的氣音,混合著血泡膨脹又破裂的聲音,瞪著眼睛的頭顱脫離脖頸凌空飛起,腔子里的血迸濺出了數(shù)尺高。 圓形的頭顱咚咚地滾落在了地上,轉了兩圈,頭朝下被卡在了一處木板縫隙旁。 酒肆內一片死寂,只有未流干的血在咕嘟咕嘟地往外涌動著。 一只穿著黑色云錦銹金絲長靴的腳不緊不慢地踏進來,掀起的云紗緞錦衣如云河涌動,衣衫上用細到不可分辨的絲線繡著暗紋,無一處不精致,無一處不華美,綺麗富貴似人間帝王,拖曳的長擺逶迤在地面,拉出輕微的沙沙聲響。 來人抬起了臉,直垂到腰際的長發(fā)隨性地披散在肩背上,如烏黑錦緞,泛著幽黑酸涼的淺光,發(fā)絲下露出一張矜貴傲慢的俊秀臉龐,好似暴君降臨,他的眼里含著冷冷的光:“你們方才,在說什么?” 第36章 雙生(十) 魔域的君主絲毫沒有收斂自己身上澎湃的魔氣, 相反,他幾乎是刻意地、毫無顧忌地釋放著力量,尖刀一樣的魔氣在他話音落下的時候,就以他為中心一圈圈沖擊開來, 無形的氣浪猛然推開, 比冰錐更尖利、比暴風更兇狠的魔氣毫不留情地扎進所有魔族的身體, 瞬間就穿透了他們的身軀,狠辣地攪碎了接觸到的所有血rou骨骼。 色澤暗沉的血迸濺出來, 殘肢落地,一些實力稍弱一些的魔物連求饒的話都沒能說出口就被碾碎當場, 只在原地留下一蓬濺射狀的血跡, 其余的魔族有的從肩膀開始被撕裂下一半軀體, 運氣好些的只失去了手腳等零件。 魔尊雖然問了話, 卻壓根沒有要立刻聽回答的意思, 尖銳如刀的魔氣收攏平息一些后, 他才垂著眼睛看那些瑟瑟發(fā)抖跪在地上不敢抬頭的幸存者們。 魔族的生命力強悍得恐怖,他這次出手甚至稱不上是屠戮, 不過是些微的懲罰而已。 但是在魔族以外的人看起來已經足夠殘酷暴戾。 整個大堂內,除了站著的鳴雪,就只剩下了坐在椅子上的荼嬰。 荼嬰一只手死死掐著桌子邊緣才穩(wěn)住了自己的身軀, 指尖用力到陷入了木質的桌面, 泛出了用力過度的青白。 ——在那個膽大包天的魔物頭顱落地時他就意識到了不妙,下意識地站起來想跑,但是在他心中浮起這個念頭的同一時間, 一道目光淡淡地落在了他身上。 那道目光仿佛嗜血的恐怖兇獸,平靜的皮囊下束縛著非人的殘酷血腥本質,被這道目光盯上的荼嬰渾身僵硬,他根本動彈不得,連稍微挪動一下頭都做不到。 荼嬰心如死灰,他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從那洶涌魔氣撕裂了所有魔族卻獨獨繞過他開始……或許在更前面,從那道落在他身上的目光開始,他就已經被發(fā)現(xiàn)了,又或者,從那個魔族說的話被魔尊聽見之前? 畢竟,高高在上的魔尊怎么可能這么恰好地,正好選擇了這間平平無奇的酒肆? 跪趴在地上的魔族們瑟瑟發(fā)抖地蜷縮著身體,努力讓自己的存在感降低降低再降低,連身上被活活撕裂肢體的痛苦都顧不得了,只希望自己能不被那位暴君看見。 玄衣長發(fā)的魔尊慢慢走進來,在滿地血污之間站定,眉眼冷凝,烏黑的眼珠輕輕轉了一圈,矜貴傲慢:“本尊有沒有說過,魔域里,不允許出現(xiàn)評論太素劍宗宗主的話?” “——一個字,都不許?!彼蛔忠活D地說,語氣里都是含而不露的怒意,“你們有什么資格,評價他?” 伏在地上的魔族們顫栗著一句話都不敢說,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已經將他們死死淹沒了,修真者既順天而行又逆天破命,這些能在魔界活到現(xiàn)在的魔族更是從無數(shù)廝殺里沖出來的,他們敢兇狠地拖著要殺自己的人一命換一命,但是這樣的勇氣,在眼前這位魔尊面前,全部化成了灰燼。 這些在修仙者面前殘暴嗜殺的魔修們,此刻連抬頭都不敢。 鳴雪往前踱了幾步,玄色的長袍上金線織就的紋路如波濤起伏,反射出粼粼的淺光,他走了幾步,最終在一張桌子前停下,居高臨下地望著桌后一動不動僵硬似雕塑的人。 淺灰色斗篷籠住那人上下,大大的兜帽垂在臉前,擋住了他大部分容貌,只能看見他右手死死掐在桌沿,用力得指甲里都滲出了血絲。 “害怕?” 鳴雪看著他:“跑的倒是快,本尊不過閉了個關,轉頭你就沒了,整個魔宮的人都看不住你,看來這批也都是廢物,該殺了。” 荼嬰的手一抖,又驚又怒地抬頭,烏黑的瞳孔里滿是熾熱的憤怒,過了半晌,他抿著嘴露出了一絲冷笑:“堂堂魔尊,也只會遷怒嗎,懦夫行徑?!?/br> 他的話一出口,當即就有兩個魔修咕咚一頭栽倒在了地板上——他們是被活活嚇暈過去的。 剩下的人也眼前一黑,看來這回小命休矣! 不過在被魔尊殺掉泄憤之前,必須得看看那個敢于口出狂言的家伙長什么模樣,至少能在死透前狠狠咒罵他一頓! 然而魔尊卻沒有如他們所想的那樣,將那個敢于出言冒犯的人弄死,反倒笑了一下似的:“你很生氣?故意惹怒本尊,你是在求死嗎?” 荼嬰只是冷冷瞧他,眼中的少年銳氣絲毫不怯,直直地逼視著鳴雪充滿壓迫力的視線。 “怎么,做本尊的弟子,你很不甘愿?不甘愿到寧愿去死?”鳴雪看著他。 荼嬰像是豁出去了一樣,先前那種顫栗與恐懼統(tǒng)統(tǒng)在將死的壓力下化成了近乎瘋狂的直率勇氣:“修道修仙!誰愿為魔?!嗜血殘暴,不配為人!” 鳴雪壓著眉眼,神情沉沉,半晌后忽然笑了一下,意味深長地說:“哦——” 他有些喜悅似的說:“本尊懂了,你想拜入昆侖太素劍宗,你想拜在他的門下是不是?你崇敬他,仰慕他,你想靠近他,你想在他身旁……” 他像個孩子一樣懷著隱秘又好奇的探究欲看著荼嬰的眼睛,仿佛要深深看進荼嬰最深處的心底,而后他忽然勾起嘴角一笑。 這個笑容看起來很奇妙,那張暴戾倨傲的臉一瞬間竟然脫胎換骨似的,盈起溫柔疏離的仙氣,眉梢含著冰霜似的冷淡的平和,如同仙人垂眸,憐憫地望著山河萬里,荼嬰的瞳孔一縮—— 暴戾的魔尊露出這個笑容時,竟然和那位昆侖山巔的劍主一模一樣! 這種恐怖感簡直不能用語言表述,魔域里殺人無數(shù)滿手血腥的魔尊竟然和云巔長風之上護佑萬民的仙尊重合了! 不是簡單的容貌一樣,而是連那種骨子里的氣質都一模一樣,這簡直……太可怕了! 荼嬰的脊背上不知為何泛起了層層冷汗,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樣,只覺得自己仿佛窺見了什么極其可怕的東西。 鳴雪朝他這么笑著,聲音壓得極低極低,仿佛耳語一般:“是不是很像?這么多年啊……我就算靠著想象,也能想出他的樣子,我應該是離他最近的人,但是那些人卻不讓我靠近他……” “那你,憑什么能站在他身邊?” 他最后一句話低到荼嬰都快要聽不見,里面扭曲的執(zhí)念像厚重的淤泥一樣快要將荼嬰的呼吸掐死。 荼嬰此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死死地盯著對方的眼睛,整個人像是要被那雙眼睛里的東西溺斃。 鳴雪嘴角含著惡劣如頑童的笑意:“你想你哥哥么?” 荼嬰聞言一怔,他為什么會知道自己有個哥哥? 鳴雪望著他:“你還不知道吧,修真界都傳遍了,你的那個哥哥,荼兆,被太素劍宗宗主收為親傳弟子了?!?/br> 他緊緊盯著荼嬰的臉,不肯放過他的每一個表情。 如他所料,聽見這個消息的少年神情一片空白,似乎沒有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鳴雪繼續(xù)刺激他:“啊,還有,聽說荼氏已經將他的名字記在族長一支,他將會是未來的族長——說起來,原本這個位置是不是你的來著?” 他故意用疑問的語氣問了荼嬰一遍,毫不留情地在他心口捅了一刀。 荼嬰抿緊了嘴,薄薄的嘴唇被他咬的發(fā)白,他一句話也沒有說,直直地望著前方,整個人的臉色蒼白的如同透明。 見他這副模樣,鳴雪好像開心了不少,眉梢的笑意冷酷而真實:“你恨你哥哥嗎?他現(xiàn)在是太素宗主親傳弟子,你若要向他復仇,只能拜本尊為師,怎么樣,要跟本尊回魔宮了嗎?” 荼嬰猛然抬起眼睛,死死盯著他,忽然用一種比鳴雪更為惡劣的語氣問:“那你呢?尊貴的、無所不能的、偉大的魔尊陛下,你恨你的兄長嗎?” 鳴雪笑著的唇角猛地被拉平了。 荼嬰五臟六腑都擰成了一團,他說不清自己此刻的情緒,只能將洶涌沉重的情緒全部化為利箭,捅入那個傷害他的人身上:“你不恨他嗎?” 鳴雪霍然掀起眼簾:“本尊怎會不恨他——但是這與你無關,螻蟻,你要想活命,最好閉上你的嘴?!?/br> 荼嬰卻瘋了似的向面前傲慢的魔尊問:“你恨他?你恨他,卻連他的名字都不敢提起?!” ——這是恨,還是連觸碰都不敢的思念? 鳴雪眼里驟然涌起了真真切切的殺意:“你,在說什么?!” 荼嬰毫無退縮之意,見鳴雪此刻的反應,反而暢快地笑了起來:“你恨他,卻一直在想著他現(xiàn)在的模樣?把我抓來——難道不是怕他收我為徒?你嫉妒我能擁有光明正大站在他身旁的權利——但是你沒有!唯獨你沒有!” 鳴雪身側轟然卷起了數(shù)丈高的魔氣,石砌的建筑連一聲哀鳴都沒能發(fā)出來,就在魔氣的刀鋒下無聲無息地化成了齏粉,那些幸存的魔族悶哼一聲,一半被魔氣直撞出去不知飛到了哪里,一半倒霉些的直接被魔氣當頭一壓,步了一刻鐘之前那些同類的后塵,化成了地上的一灘血跡,很快,連這灘血跡都被魔氣侵蝕了個干凈。 ——你本該是與他最親密的人,但是任何人都能站在他身邊,唯獨你不能! 荼嬰的話比小雪天劍的劍鋒更為銳利,鳴雪臉頰繃緊,此刻的他看起來就和那位白衣仙尊一點都不像了,烏黑的瞳仁底有猩紅的暗芒,比嗜血的短匕更可怕。 這回鳴雪的魔氣沒有可以繞過荼嬰,十五歲的少年嘴角開始淌出血跡,眼角耳孔中也有濕潤溫熱的液體涌出來,他抹了一把臉看了看手心,破罐子破摔似的往后面的墻壁一靠,朝著鳴雪張開嘴笑起來。 雪白的齒列上滿是猩紅的血,荼嬰咽了口血,安靜地看著面前發(fā)瘋的魔尊,眼里閃過了一絲憐憫。 看啊,就算是手握魔域權柄,厲害到可以縱橫數(shù)界的魔尊,此刻也不過是一個可憐鬼,只能靠著這樣無力的發(fā)怒來泄憤——何其可悲。 荼嬰心里一片平靜,他閉上了眼,等待著死亡的降臨。 聽他說哥哥被明霄劍主收為弟子了? 真好啊,那他以后就不會被欺負了。 然而該來的死亡遲遲未降臨,一只冰冷的手按在了荼嬰頭頂,黑發(fā)披散,眼尾一抹冷戾緋紅的魔尊帶著飲血般劇毒的笑意,撕下了方才偽裝得溫和的皮囊,惡毒地看著他:“你嘲笑我?你有什么資格嘲笑我,等你和我一樣,你就能體會到那種感覺,被自己的哥哥用劍指著,和他勢不兩立,被他追殺……” 在荼嬰猛然瞪大的眼睛里,魔尊微笑著說:“來,嘗嘗我的痛苦吧。” 濃重近黑的魔氣似江海倒流,殘忍地從百會xue灌進了少年的身體。 作者有話要說:荼嬰:來啊!互相傷害啊! 鳴雪:害怕,有點慌,不知道還能說什么好,只能動手了。 第37章 雙生(十一) 魔氣灌入靈脈的一瞬間, 荼嬰的身體就抽搐著軟倒了下去,他雙目無神,張開嘴發(fā)出了凄厲不似人聲的哀鳴,他感覺自己幾乎要連帶著嗓子一起扯出血來, 但是在鳴雪眼中, 他根本就沒能發(fā)出多么大的聲音, 只是斷斷續(xù)續(xù)地溢出了點破碎的呻吟,比幼貓的嗚嗚聲還要低微。 仙靈之氣和魔氣天生相抗, 在沒有任何防護措施之下,使一個修仙者墮魔, 那種痛苦連最為鐵石心腸的人看了都要害怕, 荼嬰已經什么都感覺不到了, 劇烈的痛苦在他的靈脈里肆虐, 就像是無數(shù)把鋼刀在脆弱珍貴的靈脈中穿梭, 一寸一寸地將修仙者最為重要最為寶貴的靈脈一絲絲切割成了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