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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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衡抬起手,他的指尖立即泛起了一星深紫色的靈光,和頭頂漫天的星辰遙相呼應(yīng),仿佛與天地在一同呼吸。 在某種程度上說,巫主這具化身雖然弱的不得了,卻是最為接近天道本身的。 巫主溝通星辰九極,縱覽天地八荒,洞察過去未來,其實就是天道弱化了無數(shù)倍的能力。 只是要動用這種神乎其神的權(quán)柄,巫主需要付出生命的代價,凡人不得窺視天道,這才是歷代巫主都不得善終且修為不能高深的原因。 天衡熄滅指尖那點靈火,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好,明天啟程前去昆侖山,然后換用鬼王的化身去看看鬼蜮里那個命運之子的情況,再想辦法找到凡間的命運之子…… 他在滿腦子紛雜思緒里漸漸睡去,卻不知道有個人已經(jīng)離開了鬼蜮,正往大陸極東之地而來。 越往東走,大陸風光越是旖旎秀麗,山水明秀,天地清新,鶯鳥沿路啼鳴不絕,一身紅衣的青年懶洋洋地倚在一葉扁舟上,用竹篙撐船的船夫?qū)⒍敷覊旱玫偷偷模瑤缀跽谧×苏麖埬?,全身上下衣服裹得嚴嚴實實,連握住竹篙的手指都戴著皮手套。 船夫的怪異掩藏不住船上青年的風姿絕世,男子穿紅衣總會顯得不倫不類,尤其是這種一點都不收斂的紅,簡直耀眼張揚得不得了,然而這衣服穿在他身上,旁人看來卻只有滿心滿眼的驚艷。 他樣貌生的端正,骨子里卻有種邪異的氣息,被這紅衣一襯,像是夜色里纏綿索魂的艷鬼般,從眉眼里透出血腥的鬼氣,又含著一點瘋瘋癲癲的潦倒疏狂,這種奇妙至極的氣質(zhì)將他從平平無奇的眾人中凸顯出來,讓人不由得將目光死死黏在他身上。 天冠城逢著三月三舉行春祭,男女老少沿河踏春折柳,河上漂浮著各個豪門大族的花船,幾丈高的花船上滿載各色鮮花迎接春神,還有羅衣華服的舞姬在花船上旋舞,裙擺綻開如花的色彩。 岸邊的人們品評著各家的花船,議論著今年爭春的魁首會是哪家,猝不及防就被亂入的這一葉小小扁舟奪走了視線。 和其他的花船比起來,這一葉扁舟簡直小的不能入眼,上面沒有花,更別說巧笑倩兮的舞姬,但是看著那一襲紅衣靠著扁舟,所有人就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那不是什么俗套的被容貌驚艷,只是……只是一種非常玄妙的感覺,換了更敏銳的人來的話,應(yīng)該能明白,這是一種對于危險的好奇。 大凡是人,總會對未知的事物產(chǎn)生好奇心,渴望刺激,也渴望死亡和危險。 而那個人,身上就帶有與死亡息息相關(guān)的東西。 “那是誰家的船?”岸邊有人問了,“是不是哪個不懂規(guī)矩的?” “八成是了,三月三爭春,除了花船其他船只都不能入河,這應(yīng)該是個外面來的,不懂規(guī)矩?!?/br> 有人在一旁接話。 數(shù)十只花船敲著緊密的鼓點向前飛馳,用于驅(qū)動船只的靈石如砂礫般投入機關(guān),船上的舞姬旋舞如云,隨著鼓點將做成花瓣的金箔拋向兩岸,引得民眾競相叫好。 這紙醉金迷的場景很快奪走了人們的注意力,馬上有維持秩序的修者隔著水面向那葉小舟喊話,要船夫快點靠岸讓開河道,后面的花船正在以極快的速度逼近,眼看要不了多久就會迎面撞上去,那名船夫還是低著頭,一下一下機械地劃著手中竹篙。 倒是紅衣人慢慢坐直了身體,他往后看了一眼,好像完全沒有將那數(shù)十艘高大的花船放入眼里,笑起來:“這河,他們走得,怎么我竟走不得?” 維持秩序的修者擦了擦額頭的汗,他不過是天冠城里最普通的巡防隊員,修為低下,此刻他已經(jīng)意識到了面前的人好像不一般,也不敢發(fā)怒,只是帶點急促地催他:“您先上來吧,花船勢頭大,撞上可是要命的,往年也有下河結(jié)果撞上花船的,那樣子都不能看了!” 正說著,一馬當先的那艘花船已經(jīng)到了近處。 這艘花船一看便氣派非常,數(shù)丈高的船身,還建有精巧的三層船樓,甲板上堆滿了五顏六色的鮮花,多到時不時便有花束落下河去,花中十名白衣舞姬踏著鼓點旋轉(zhuǎn),寬大的裙擺和袖口隨著旋轉(zhuǎn)飛出晶瑩的彩色靈光,在陽光下折射出仙人踏歌般的縹緲靈氣。 有眼力好的當即驚叫起來:“靈石粉末!” 用碾碎了的靈石粉末做添彩道具,這已經(jīng)不能說是闊綽,得說是傻有錢傻有錢了。 “是權(quán)家的花船吧?” “肯定是,除了他家,還有誰家會拿靈石碾了粉撒著玩,肯定又是權(quán)家老三的主意?!?/br> 人們竊竊私語著,忽然主意到了什么,一迭聲發(fā)出驚叫:“撞上了要撞上了!快躲開!” 嘴里說著躲開,他們卻沒有抱著真的能躲開的心思,花船由靈石驅(qū)動,在水面上行進的速度快極了,況且船身龐大,根本不是說停就能停下的,而此刻花船離小舟的距離只有幾丈遠,除非小舟上的人已經(jīng)修煉到了能御空而行的境界,否則只能眼睜睜等死。 等死? 已經(jīng)死了一回的鬼,要是再死一次,會變成什么東西呢? 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東西,小舟上紅衣委地的青年一動不動,只是側(cè)了側(cè)頭,那個拿著竹篙的船夫上一秒還在船尾,下一秒就倏忽出現(xiàn)在了船頭,舉起了手中的長篙。 令人震驚的一幕發(fā)生了——龐大的花船就生生在小舟前停了下來! 船夫的竹篙一頭握在手里,一頭抵在了花船船頭,而被抵住的花船面對這一根小小竹篙,竟然真的進退不得,船尾靈石燃燒產(chǎn)生的白色霧氣還在蒸騰,河流中激蕩著水波,花船如巨獸般嘶鳴著,偏偏在這一根竹篙前動彈不得! 船夫微微低著頭,身形僵硬地站著,手里的竹篙抵住了一艘龐大的花船,這情形猶如蚍蜉撼樹,可笑的是參天大樹竟真的被一只小小蚍蜉給拔起來了! 花船驟然由急速到靜止,船上的舞姬紛紛滾做一團,鮮花像是雨點一樣砸落到河中,船樓上層正在飲酒歡宴的公子小姐們也猝不及防差點摔倒,各色菜肴碗碟乒鈴乓啷砸了一地。 “怎么回事!誰擋了爺?shù)穆罚 币粋€站著到處敬酒的錦衣青年一頭撞到了船樓擋板上,差點凌空飛出船去,玉冠都撞歪了,一雙眼睛氣的倒立,罵罵咧咧地從擋板處爬出來,扯著嗓子就開始叫人。 落在它后面的花船見前方出了事,也紛紛停下鼓點慢下速度,民眾都伸長了脖子,權(quán)家三公子這一嗓子就分外清晰,直接從水上傳遍了兩岸。 “三公子!前面有人攔了花船!”仆從急忙回話,悄聲道,“看樣子是個了不得的人物。” 權(quán)三抿著嘴,瞇著眼睛往外看,船樓都是開放的,只是象征性地圍了一圈到腰際的擋板,他只是稍稍往外一探頭,就發(fā)現(xiàn)了自家花船底下舉著根竹篙頂住了花船的船夫。 “嘶……”權(quán)三倒吸一口冷氣,輕聲咕噥,“高手?!?/br> 他想了想,一骨碌爬起來,也沒管和自己同桌吃飯的那些公子小姐們,套上鞋子就往樓下沖,仆人追在他后面連聲喊:“公子!玉冠歪了!” 權(quán)三壓根兒沒理會他,快跑到甲板上才想起什么似的猛然停下,提起一只腳原地跳了兩下脫掉短靴,又三兩下把玉冠扒拉得更歪了一些,朝著目瞪口呆的仆人笑了笑,然后換了張求賢若渴的臉趿拉著僅剩一只鞋子的腳再度往外沖,邊沖邊高聲喊道:“高手兄!權(quán)家慕賢已久,高手兄可愿上船來同權(quán)三一敘?” 第59章 驚夢(三) 喀嚓—— 抵著花船的竹篙頂著巨大的壓力, 終于從末端開始慢慢開裂,而奇異的是,在這樣的力沖撞下, 小小的扁舟竟然像是長在了水面一般, 絲毫未動。 權(quán)三揮著袖子令下人停船,也沒有貿(mào)貿(mào)然地要踏上扁舟, 而是叫人放了艘小船下去,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小船上對著船夫行禮:“敢問高手兄師從何派?將要往哪里去啊?” 他的語氣輕松極了, 一邊問好一邊偷偷從衣袖縫隙里觀察對方,這動作由別人做來顯得失禮極了, 但是他不知怎么的就能把這種失禮變成少年氣的輕快活潑。 船夫依舊低著頭一言不發(fā), 權(quán)三笑嘻嘻的臉上忽然僵硬了一下,下意識地想要往后退, 另一道目光卻將他死死釘在了原地。 那道目光似笑非笑, 不帶一點殺氣, 但權(quán)三卻從中感覺到了更為恐怖的東西——與死亡息息相關(guān)的東西。 他的船離扁舟近了, 方才沒有發(fā)現(xiàn)的細節(jié)也慢慢映入了大腦, 權(quán)三性子看似魯莽,實則粗中有細,最是謹慎不過,到了這么近的地方,他才感知到,那位船夫高手兄,胸膛從頭到尾都沒有過一點起伏, 連呼吸聲都沒有出現(xiàn)過! ——便是修為再高深的大能,也不可能做到這么久沒有心跳,這還是人么?這根本就是死人吧! 人傀。 這兩個大字沖進了權(quán)三的腦袋,把他的腦漿打成了一片漿糊。 權(quán)三頭發(fā)都要炸起來了,想要后退,又被那道視線釘在了原地,進退不得之下,只能勉強掛住笑臉,把視線移向方才未注意的另一個人:“這位……這位兄臺,有、有話好說,在下修為淺薄,硬要說的話就是略有薄財,愿為兄臺奉上過路資費,美人豪宅,兄臺想要什么盡管說!” 從頭到尾都只是懶洋洋地倚著船幫子的紅衣人從喉嚨里發(fā)出了一聲短促的笑音,抬起頭來看著權(quán)三,權(quán)三這才看清楚了這人的模樣。 樣貌端莊,骨子里帶有森森寒意,一頭長發(fā)也不束,像個神經(jīng)病似的隨意披散在肩上,滾著金邊的紅衣逶迤堆滿了半個扁舟,他笑起來的模樣有種令人膽寒的味道,像是失去了神智的瘋子,又像是徘徊在人間不得超生的厲鬼。 他的眼睛里是瘋癲癡狂的漩渦。 權(quán)三后腦勺騰地冒起了一股涼氣,本能驅(qū)使著他低下了頭避開了那雙眼睛的注視。 “美人豪宅?”那個人拖著軟綿綿的身體坐正了一點,說了沒兩句話又沒骨頭似的塌了下去,“唉,什么美人豪宅我沒見過——你會跳舞嗎?” 他冷不丁冒出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把權(quán)三給整懵了:“哈?” 那人東張西望了一下,像是剛剛從大夢中醒來一樣:“我怎么在這兒?哦……對了,危樓怎么走,你認識路嗎?” 話題又跳到了另一個地方。 權(quán)三這回是真的麻了,他覺得他可能碰上了一個腦子糊涂的瘋子,還是實力了不得的糊涂瘋子。 權(quán)三斟酌著語句,一字一句道:“您說的是極東之地的危樓嗎?住著天上人的那個?” 紅衣人愣了一下,好像沒有搞明白“天上人”是個什么東西,不過他抓到了另外兩個關(guān)鍵詞:“啊,對,是極東之地,聽說巫主住在那里?能通曉來去千年的那個。” 權(quán)三戰(zhàn)戰(zhàn)兢兢道:“您找巫主?那怕是有點難,巫主常年臥病修養(yǎng),不怎么見外人的……” 紅衣人蹙起了眉頭,有些為難似的,用指尖叩著船幫子,木頭在他手下發(fā)出“篤篤”聲,停在權(quán)三耳中活像是在敲擊他的腦殼,權(quán)三連忙補充:“不過我權(quán)家與巫族有舊,興許能為兄臺引薦!” 單調(diào)恐怖的“篤篤”聲停下了,紅衣人笑瞇瞇地抬起頭,他的眼睛里黑沉沉的,盡管臉上在笑,他的眼里也一點笑意都沒有:“是嗎?那未來幾日就叨擾了?!?/br> 權(quán)三心里暗暗叫苦,臉上又不能表現(xiàn)出來,只能苦哈哈地對他微笑:“那……敢問兄臺怎么稱呼?” 紅衣人頓了半天,才慢吞吞地回答:“本君道號,元華。” 本君。 權(quán)三心中一凜。 能封君的都是修為有成的大能,至少得是靈嬰境以上的了,只要有了名頭就好找,回去令人找一找這個元華君是何方神圣,好吃好喝供奉上幾日,趁早打發(fā)了便是。 他這里這么打算著,元華君四下打量了一番,也沒覺得自己攔在河道中間阻斷了數(shù)十艘花船前進有什么不對,簡直理直氣壯到了傲慢的地步:“這賽事倒是有趣,魁首有什么獎?” 方才出聲讓他躲避的巡邏官小小聲地插嘴:“今年的頭獎是一枝萬春梅?!?/br> 聽得萬春梅的名字,權(quán)三不由得挺直了胸膛,頭皮發(fā)麻的驚恐感還沒過去,生性活躍的他已經(jīng)等著聽見那一聲驚嘆了。 誰知元華君把視線移過去,只不咸不淡地重復(fù)了一遍:“萬春梅?” 比起強調(diào),那更像是一種疑問。 權(quán)三有點驚愕,修煉到靈嬰境的大能竟然沒聽過仙品靈藥萬春梅的名頭? 這是從哪個犄角旮旯來的大能? 心里這么想著,權(quán)三還是耐心解釋起來:“萬春梅名字聽著土了點兒,實則是養(yǎng)生仙品,梅身如翠玉,花開兩側(cè),一側(cè)鵝黃一側(cè)朱紅,攫之不落,觸手生溫,花開百年,置于房中可使人身體康健,益壽延年,而修士用萬春梅,可盡去沉疴舊傷,化解心魔?!?/br> 元華君聽著他說話,神情動了動,半晌才慢吞吞地問:“這么好的東西,也舍得拿出來做彩頭?” 權(quán)三壓低了聲音:“正因為是好東西,才要拿出來哩!” 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權(quán)家得了這萬春梅后就連遭竊賊,前幾天主院又失火了,再不拿出來,怕是什么時候就要得個滅門慘案的下場。 別看權(quán)家的花船現(xiàn)在在最前面,便是元華不出現(xiàn),再過上片刻權(quán)三也要命人悄悄減慢速度落到后面去的。 元華君眼神直勾勾地望著虛空,好半天才回了神:“我要它?!?/br> 權(quán)三張著嘴說了一半就被這三個字卡在了半途,表情變了又變,最終尷尬地撓了撓頭:“這……這我說了也不算……” 那雙黑魆魆沒有生氣的眼睛一轉(zhuǎn),又落到了他身上,看得權(quán)三心底發(fā)寒,聲音也結(jié)結(jié)巴巴起來:“這個……要不您上船?就當這花船借給您了?” 元華沒什么反應(yīng),過了半天才笑了兩聲:“我拿了給誰用?” 權(quán)三被他的反問給問懵了,心說你拿給誰用我怎么知道,要我說你最好得先給自己用用。 他不說話,元華也陡然失了興致,擺了擺手,將權(quán)家三公子扔在一旁,船夫和他心靈相通似的,收回竹篙,往水里一點,撐著小船忽悠一下就飄走了。 權(quán)三滿腦袋的問號不知從何說起,堵了一胸口的郁悶不敢出口,只得回到自己的花船上,令人再起鼓點,無事人一般繼續(xù)。 數(shù)十艘花船再次飛馳在水面上,這回大多數(shù)人的心思已經(jīng)不在爭春上,而開始討論那個忽然出現(xiàn)又飄飄然離去的紅衣人的身份,權(quán)家的花船不動聲色地落在了后面,也沒有引起什么波瀾。 爭春結(jié)束,萬春梅也平安脫手了,兩岸擺出了流水席直到華燈初上,權(quán)三喝得醉醺醺的被一群下人抬回宅邸,就見在點著兩盞巨大紅燈籠下的門前站著個眼熟至極的男人,正抬著頭看門上的牌匾。 燈籠的溫軟的紅色光暈落在他身上,像是在他身上流淌著殷紅的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