瓏曦躲在一旁聽著這些話，氣不打一處來。慕離那張嘴怕不是被詛咒了，背地里竟還要嘲諷她。

    逛得久了，赤月似乎也習(xí)慣了這番景象，開始好奇的對著花燈河景指指點點，高興起來時，甚至主動挽上慕離的胳膊。

    慕離也不拒絕，就任由她又扯又拽。瓏曦看在眼里，幾次想沖出去揍他一頓，但都忍住了。

    就這樣，她跟蹤二人走過了好幾條街，直到他們在一個燈籠的攤位前停了下來。

    見赤月捧著燈專心致志的瞧著，瓏曦暗中施了個法，那燈籠“哧”的一聲炸成了碎片。

    赤月被這突如其來的一下惹的驚叫連連，手捂住心口，幾乎要昏厥過去。

    慕離連忙扶住她，安慰了好一陣，才使她平靜下來。

    瓏曦正得意時，突然就覺得肚子餓。旁邊食物攤上的包子香氣撲鼻，她順著那香氣就飄了過去。

    “多少錢？”

    賣包子小販比劃了一個三，瓏曦看不懂，就照例扔給他一錠元寶，小販眼睛都直了。

    “你這些包子我都吃了，這些錢夠么？”

    “夠了，夠了，您把這灶臺吃了我都不管?！彼峙踔獙殻谷豢蘖顺鰜?，“原來，世界上真的有這么大的元寶……”

    瓏曦覺得包子的味道咸了些，但也不壞。rou這東西，只要做熟了，就沒有難吃的道理。

    另一邊，慕離不知跟赤月說了什么，突然惹的赤月轉(zhuǎn)驚為喜，笑個不住。瓏曦一面往嘴里扔著包子，一面憤恨的看著。

    但吃到第十個包子的時候，她突然就開始打嗝，一個接一個，怎么也止不住。

    不好，她捂住嘴，向攤販問道：“包子里面放了什么？”

    “rou啊，還有……花椒?！?/br>
    花椒，了不得了，她聞見花椒就會咳嗽打嗝，一向如此。

    曾有一段時間，麗妃娘娘那椒房殿里，每次瓏曦去請安，一聞見殿內(nèi)花椒的氣味，就得打上半天的嗝，怎么也止不住。

    得，這下是跟蹤不成了，她得趕緊回宮。

    她丟下包子想離開這兒，但此刻，那賣燈籠的攤販突然吆喝著要猜燈謎，周圍人聽了，紛紛涌了過來，順勢將瓏曦擠到了那燈籠攤位上。

    她捂住頭，想從人群中鉆出，卻被牢牢困住了，周圍像是銅墻鐵壁般，沒有一絲縫隙。

    “諸位，今個上元節(jié)，還望大家捧個場！”賣燈籠的攤販?zhǔn)殖忠槐K紙燈，嘴里嚷嚷著，“每一盞燈籠里面都有一張字條，誰若是能猜出字條上的字謎，那這盞燈籠，就贈予他，不收任何銀兩！”

    說著，他將攤上的燈籠分發(fā)給大家，瓏曦因為挨得近，也被分了一盞。

    瓏曦托著燈籠，心思卻放在了別處。她見到慕離與赤月也混在人群中，慕離提著一盞紅色的紗燈，二人站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模樣登對。

    “來來來，開始了。”攤販絮絮念著，點上一截香，“限時一盞茶的時間，諸位，抓緊，抓緊，再晚一會兒，我這攤子可就要收了。”

    只見慕離徑自從燈中拿出紙條，只略掃了一眼，就猜中個八九不離十。頃刻的功夫，他就連著猜中了數(shù)十條，眾人聽在耳里，不由得一陣贊嘆之聲。

    如這般的贊賞，慕離實在聽得多了，毫不在意。他隨手將贏來的燈籠給了赤月，赤月接過去，笑逐顏開。

    赤月的目光整晚都流落在慕離身上，那眼神不是尋常女子那般的嬌羞的輕瞥，而是熱烈且大膽，并毫不掩飾自己的戀慕與欣賞。

    她是真的喜歡慕離，且一心一意。慕離也曾說過，他喜歡赤月，且將赤月當(dāng)成樂律方面的知音。

    瓏曦站在那兒，盯著二人其樂融融的模樣，突然發(fā)起了呆。

    她今晚跟出來是為了什么？既然她不喜歡慕離，何必要生氣，何必要暗戳戳的破壞慕離跟赤月的相處？

    沒意思，越想越?jīng)]意思，她居然也成了個惡人。

    她嘆了口氣，正想丟下燈籠離開，但突然嗓子一緊，就打了個嗝出來。

    這聲音實在太響，驚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紛紛往這兒看。瓏曦大窘，又唯恐被慕離他們認出，遂立即用手捂住大半張臉。

    “……姑娘，要不你先來？”那小販見氣氛尷尬，不由開口，“說說你燈籠里的字謎吧?！?/br>
    瓏曦搖頭，并打了個嗝。

    “……姑娘，沒事，您只要隨便說個答案就好?！?/br>
    又是一個嗝。

    那小販一副被噎住的表情，瓏曦方想要解釋，但又是一個響亮的嗝，周圍人都被這聲音嚇的一激靈，紛紛后退幾步。

    她扔下燈籠，捂著嘴跑掉了。

    上一次這么丟人是什么時候來著？對了，是第一次跟慕離見面的時候，那時慕離捉弄了她，還將她弄成了個泥猴。

    從那之后，她就再沒擺脫過慕離，那果然是她悲慘人生的開始。

    她徑自鉆進一條小巷，往角落里一坐，整個人蜷縮著躲了起來。

    “我就在這兒待著好了。”她絕望的想著，等到街上沒人時她再出來，免得羞愧而死。

    她將頭埋下，耳邊響起了腳步聲，再抬起頭時，一雙熟悉的白靴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公主，跑這么快做什么？”慕離偏著頭，“對面有個耗子洞，要不要鉆進去？”

    她死掉好了。

    她又跑出巷子，那引人注目的打嗝聲引得路人紛紛側(cè)目而視。她實在覺得丟人，見慕離已經(jīng)追上來，便轉(zhuǎn)身抱住他，將臉埋在他的懷里。

    “實在對不住?！蹦诫x按住懷里的腦袋，朝眾人笑道，“我家姑娘嘴饞，多吃了些?！?/br>
    慕離拉著她離開街上，又她帶到了湖邊去，并遣下人去買了一壺甜酒。她捧著壺連著喝了幾口，總算將這陣嗝壓了下去。

    “公主不愧是公主，嗝都比普通人打得響?！?/br>
    瓏曦不吭聲。

    “公主是特意出來找我的？”

    “不要自作多情。”

    “那你怎么一路上都跟著我們？你是不放心我，還是不放心赤月公主？”

    “你傻了，赤月她明明就是對你不懷好意，你看不出來？”

    “公主您不也是嗎？”

    瓏曦一時語塞。說得對，她一直想著如何破壞慕離跟赤月的好事，她也是個不懷好意的惡人。

    但無所謂，今晚這惡人她當(dāng)定了。

    “我這么做，是想將公主給引出來。”他苦笑一下，“公主說什么也不肯跟我出宮逛，我只能想辦法讓您主動跟過來。”

    瓏曦?zé)o言以對。

    “公主真笨，一個餌丟過去，就立馬上鉤了?！?/br>
    “呸，我比你聰明的多?！?/br>
    “沒錯，依臣看來，公主的聰明才智，簡直跟這湖里的蛐蛐一樣多?！?/br>
    “……湖里根本就沒有蛐蛐?！?/br>
    慕離又點頭：“那就對了?！?/br>
    算了，她要回宮去了，忙活了一晚上，丟盡了臉面，又挨慕離一頓嘲諷，什么也沒撈到。

    她跳上一旁的木樁，想要踩著它跳到湖里去，但慕離突然將木樁踢開，她一個不穩(wěn)，一頭栽了下去。

    慕離胳膊又一伸，剛好將她接住，攬進懷中。

    “別得寸進尺。”她大怒，剛想要開罵，但已經(jīng)被慕離捂住了嘴。

    “你都喝了我的酒，還想跑？”他在瓏曦唇上吻了一下，“我已經(jīng)陪赤月逛了一整晚了，現(xiàn)在我?guī)Ч魅ネ婧貌缓?？?/br>
    “滾。”

    “公主不答應(yīng)，我可不放手?！?/br>
    見慕離不松開自己，瓏曦毫不猶豫的在他肩上咬了一口，但他眉一皺，竟露出吃痛的模樣。

    “怎么了？”瓏曦被她這副神情嚇了一跳，之前天天咬他，也沒見他喊過疼。

    “不關(guān)公主的事，這兒有之前的舊傷?！彼皇治孀〖绮浚爸氨换屎竽锬锟车哪且幌?，還沒好?！?/br>
    那都是好幾個月之前的事了，慕離是修習(xí)法術(shù)的人，怎么會對付不了這點小傷？

    “說的輕巧，你可知道皇后娘娘那把刀是什么做的，那是用龍鱗打磨成的?！?/br>
    “龍鱗？這世上哪兒來的龍，龍這東西，難道不是個傳說嗎？”

    從小便有人在瓏曦耳邊嘮叨，說她是龍神賜給戚國的子嗣，她從沒當(dāng)回事。

    包括那整個龍丞苑，那群所謂的護國法師，瓏曦也從沒對那群人產(chǎn)生過什么敬畏之心。

    她從來只相信眼見為實，長這么大，她連半根龍毛也沒見到，可見龍這東西根本不存在。

    “沒準(zhǔn)，龍丞苑那群家伙就是為了榮華富貴，所以編造出來了所謂的‘龍神’，然后用‘龍神’這個名號去招搖撞騙——畢竟這世上會法術(shù)的人有的是，總不能都是龍神后裔。”

    “并非如此，龍這東西的確存在?！彼亮艘幌颅囮仡~頭上的印記，“您額頭上這碎花瓣形狀的印記，跟龍族圖騰的形狀一模一樣?！?/br>
    瓏曦嗤之以鼻。

    “公主有所不知，您出生的時候，整個人就是被一塊龍鱗包裹著的?！?/br>
    別逗了，她可是人，怎么會帶著龍鱗。

    “最初那片龍鱗柔韌無比，很容易的就從您身上剝了下來，然而放了幾日之后，它就變得堅硬如鐵，能工巧匠花了一整年的時間，才將那龍鱗打磨了，鑄成一把刀?！?/br>
    “就是母后用來砍我的那把刀嗎？”

    “不錯，因為那龍鱗是神物，凡人若是被它傷到，定會遭受重創(chuàng)，且極難痊愈。就如同我這傷，一年半載也不見好?！?/br>
    一想到皇后娘娘，瓏曦就實在郁悶，那塊鱗片是她出生時帶著的，也算是從皇后身上掉下來的，皇后卻想拿來傷害她。

    皇后成日躲在那陰暗狹窄的寺廟里，究竟在想些什么，為何她突然就變得瘋瘋癲癲了？

    這些問題瓏曦從來沒想明白過。興許皇后覺得自己生了個怪物，所以才如此討厭瓏曦。

    “一直都很疼嗎？”她不由自主的伸手，輕按在他的傷口處，對于慕離替自己擋刀那件事，她自然感激的，雖然她從沒說過感謝。

    但剛將手伸過去，她就后悔了，因為慕離牢牢將她的手攥住，似乎不打算松開。

    “我替公主擋了那一刀，公主就不打算補償我？”

    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你想我怎么補償？聽你的就是?！?/br>
    “真的？”他突然放低了聲音，“那今晚就到我府邸上過夜，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