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她臉有點發(fā)紅，容景沒舍得繼續(xù)親她，免得她又疼，抬手幫她揉。

    自己揉和別人揉的感覺相差太大，姜洛很安心地垂下手，指揮著他往左往右、往上往下，使喚皇帝使喚得相當(dāng)順手。

    這么溫存片刻，容景便要走了。

    當(dāng)然他沒忘記喚三七出來，問陳寶林如何了。

    得知因為以李美人為首的后妃們對陳寶林實在痛恨的緣故，陳寶林沒被送去大理寺獄關(guān)押起來，而是囚禁在凝云殿里，容景正要吩咐賜鴆酒，話到嘴邊臨時改口，賜了另一種酒。

    姜洛問他這兩種毒酒有什么不同。

    容景答：“鴆酒飲之立死。你那天疼得吐了那么多的血，讓她飲鴆酒，未免太便宜她?！?/br>
    隨后又下旨誅陳家九族，順便給穆不宣留了道口諭，將陳寶林毒害皇后一案的后續(xù)全部處理好，他松開姜洛，準備趁夜走人。

    走前姜洛叫住他，問如果捉到徐徽同，他會把徐徽同怎么樣。

    “挫骨揚灰?！?/br>
    姜洛聞言恍惚了下。

    這答案和李美人說的一樣。

    待她回神，容景以不會扎到她的方式親了親她額頭，往她手里放了包什么東西：“好好養(yǎng)身體，等我回來。”

    直到這個時候，姜洛才終于看清他的臉。

    許是習(xí)武之人的體格較之常人要更強健些，他臉色比姜洛預(yù)想的要好上不少。除下巴的胡茬外，他頭發(fā)有些凌亂，眼里也難得起了血絲。

    ——要知道以往他就算熬到四更天，乃至是五更天，沒合眼就去上朝，下朝后又連軸轉(zhuǎn)地處理政務(wù)，然后到夜里接著熬，周而復(fù)始的，他也還是神采奕奕，眼睛從沒生出過血絲。

    唯有這次。

    姜洛本就很心疼他，這下子更心疼了。

    “嗯，”姜洛也親了他額頭，又親他眼睛，“你要平安回來?！?/br>
    她縮在被窩里沒出來，看著他走。

    直至滿室燈火中，再不見那如夢似幻的朦朧身影，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臆想。姜洛掂了掂油紙包，沉甸甸的，打開發(fā)現(xiàn)里面裝的全是糖。

    西北那邊特有的糖。

    數(shù)了數(shù)，差不多七十顆，剛好夠她吃到過年。

    這是暗示他會在過年回來嗎？

    明知該睡了，但姜洛還是拈起其中一塊，送入口中。

    很甜。

    ……

    陛下孤身趕回京的事沒被太多人知曉。

    凝云殿里，看皇后娘娘甫一到來，就賜毒酒給陳寶林，宮人們紛紛大氣不敢喘，更枉論替陳寶林求情。連同安香都只能跪在那里，垂著頭聽皇后和陳寶林說話。

    皇后問陳寶林道：“本宮素來與你無冤無仇，你何至于要給本宮下毒？”

    按照以往，被皇后這么問及，陳寶林必然是要哆哆嗦嗦，吞吞吐吐，說不出什么話來。

    然而這次她不僅沒有哆嗦，正相反，她還挺直脊背抬起頭，目光銳利地直視皇后。

    她說話也口齒清晰，半點都不吞吐含糊：“無冤無仇？莫非娘娘以為，妾被降位分，被幽禁半年，被各種輕賤鄙夷，這些都與娘娘無關(guān)？”

    姜洛聞言稀奇道：“你這話就說得不對了。明明是你自作自受?！?/br>
    就算當(dāng)初那本賬簿查到陳家頭上，陳家最多也就落個抄家流放的下場，而非現(xiàn)在的九族盡誅，連根獨苗苗都留不下來。

    至于陳寶林，雖然不再有娘家能依靠，但宮里養(yǎng)的閑人多了去了，陳寶林只要安安分分的，不說升回才人，少說也能暖衣飽食地活到老。

    結(jié)果倒好，陳寶林竟然把罪名安在她身上。

    姜洛覺得她簡直白白遭了那么大的罪。

    “就因為這些，你想置本宮于死地？”姜洛越發(fā)感到稀奇，“你心眼兒得有多小啊。”

    小心眼兒的陳寶林當(dāng)即臉都綠了。

    旁邊李美人附和道：“可不是嘛。自己手段不高明，導(dǎo)致東窗事發(fā)，結(jié)果不承認做了錯事也就罷了，還反過來怪別人太明察秋毫，世上哪有這樣的歪理。”

    這番話既嘲諷了陳寶林，又巧妙地拍了馬屁，陳寶林臉更綠了。

    她張張嘴，卻是還沒出聲，就聽李美人又補充道：“當(dāng)初陛下命你面壁思過，你就思出這些？恕我直言，你腦子不太好用，臉皮也未免太厚?！?/br>
    陳寶林總算道：“你知道什么！”

    李美人道：“我不知道什么。我只知道，你有膽子做沒膽子認，連最基本的擔(dān)當(dāng)都沒有，你白活這么多年?！?/br>
    陳寶林道：“你……”

    “你什么你？”

    李美人忽然起身，逼近陳寶林。

    她杏眼一貫是澄澈的，天真又爛漫。此刻那杏眼卻仿佛侵染了來自深淵的晦暗，滿滿的都是陰鷙的恨意。

    那恨意幾欲化作實質(zhì)刺穿陳寶林的身體，直讓陳寶林心下一跳，沒能把剛才那句話說完。

    李美人就這么注視著陳寶林，聲音也刻意壓低：“多活兩輩子又能如何？還不是沒點長進?！?/br>
    這話聽得陳寶林心神劇震，臉色也大變。

    穿越和重生，這是她最為秘密的秘密。

    她自覺重生以來一直偽裝得很好，也從未對任何人說起過。怎么李美人會知道？

    莫非……

    陳寶林不禁駭然道：“你——”

    照舊是只說了這么個字，就被李美人打斷。

    “吉時已到，來人，”李美人眸中恨意依舊，此刻卻不免多了些快意，“送寶林上路?！?/br>
    端著毒酒的宮人立時上前，把毒酒往陳寶林跟前一放：“寶林，請吧?！?/br>
    酒氣刺鼻，陳寶林不得不把目光從李美人身上轉(zhuǎn)到毒酒上。

    回想起第一世白綾賜死，陳寶林呼吸陡然變得急促。她像是回到當(dāng)初掩埋銜蟬奴尸體，被皇后抓了個正著時，身體不自覺地開始哆嗦，險些癱軟，正應(yīng)李美人那句沒點長進。

    是了。

    多活兩輩子，兜兜轉(zhuǎn)轉(zhuǎn)，也還是逃不過一個死字。

    周圍全是盯著自己的宮人，莫說偷梁換柱，連想體面地觸柱都不行。陳寶林死死瞪著那杯毒酒，終究顫抖著手端起，送到唇前。

    飲下前，她重新抬頭，看看她記了整整三輩子的皇后，又看看道破她秘密的李美人，不甘心道：“我能被上天眷顧兩次，就能被眷顧第三次。如若有來世，我必當(dāng)……”

    話未說完，下顎被狠狠擒住，手中毒酒也被奪走。

    對方半是粗暴，半是強硬地撐開她的嘴，毫不留情地把毒酒一滴不漏地全灌進去。

    毒酒入喉便立刻生出極大的痛楚，陳寶林不由扼住自己的脖子，伏地作嘔，嘔出一大灘血。

    “來世？”李美人冷笑著摔了酒杯，“有我在，你來幾世，我讓你死幾次！”

    作者有話要說：　　完結(jié)倒計時三。

    第88章 凱旋

    便如容景所言, 那杯毒酒令陳寶林熬了一天一夜方才斷氣。

    她斷氣時姜洛沒去，李美人去的。

    于是隔日永寧宮，李美人同姜洛學(xué)話道：“她連吐血都沒力氣了, 還在那一個勁兒地說什么等到來世, 她要報仇雪恨, 血洗整個后宮?！崩蠲廊诉呎f邊撇嘴，“血洗，她以為她是誰呢, 口氣可真大?！?/br>
    姜洛微微挑眉。

    倘若李美人沒有重生, 那么按照原劇情的發(fā)展, 在她這個皇后死后，陳寶林還真血洗了大夏后宮，佳麗們沒一個活下來的。

    不過這些姜洛不會和李美人說。

    遂捏了李美人的臉, 讓她從撇嘴改成咧嘴，露出來的酒窩又深又甜, 方便她戳。

    李美人乖乖仰著臉讓姜洛戳自己的酒窩, 繼續(xù)說道：“因為當(dāng)時娘娘不在, 陳寶林斷氣之后，妾教人拿席子裹了她尸體, 帶出宮找地方扔了。娘娘不會怪妾自作主張吧？”

    “找的什么地方？”

    “說出來怕污了娘娘耳朵……找的亂葬崗啦?！?/br>
    姜洛又挑了下眉。

    原劇情中, 佳麗們死后, 無一例外沒能葬入皇陵, 全草席子一卷，扔去亂葬崗。

    李美人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了。

    便道：“誰舍得怪你這個大功臣。”

    豈料李美人搖頭：“妾不是功臣，妾只是盡了妾應(yīng)盡的能力?！?/br>
    姜洛道：“行，你不是大功臣，你是小吃貨?！?/br>
    言罷, 拿簽子挑了顆最圓潤，同時也是糖霜裹得最好看的糖山楂喂給李美人，問她味道如何。

    “好吃！”李美人嚼了兩下便眼睛發(fā)亮，“外甜內(nèi)酸，剛剛好！”

    她一氣連吃好幾顆，先勉強過了癮，才又說陳寶林凝云殿里有個叫安香的小宮女，托她跟娘娘說想求個恩典。

    “什么恩典？”

    “那個安香想要出宮，其他人有想出宮的，也有想調(diào)配去別的殿伺候?！?/br>
    盡管成天都在沉迷吃吃喝喝，但李美人也清楚宮女不到既定的年紀想要出宮，除非犯了錯、得了病之類，否則就得稟明主子，得了主子準許方可出宮。

    陳寶林已經(jīng)沒了，安香可不得托她向娘娘求恩典。

    娘娘一貫仁善，這種小事，必然會允許。

    果不其然，姜洛點了頭，說準。

    李美人應(yīng)道：“妾待會兒讓人給安香傳話?！?/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