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生間的鏡子里倒映出一個看起來七八歲模樣的小孩，黑不溜秋，發(fā)育不良，一頭枯黃長發(fā)亂糟糟綁在腦后，像貧困地區(qū)的兒童。

    《正義審判》節(jié)目組不會讓她好過，給她的原生家庭也是極品聚集團體，是折磨她的存在。

    父親愛柳滟愛得瘋狂，將她如珠如寶捧著，親生女兒則像奴隸般使喚，有記憶開始就在不停幫家里做家務(wù)，養(yǎng)得黝黑干瘦，發(fā)育不良，明明家庭條件在村里不錯，卻像是最窮的那一家里的孩子。

    而父親死后，她還得兼顧起養(yǎng)家糊口保護母親的責任，甚至在這一次事件中為柳滟毀容。

    可她沒有辦法，因為當時的她經(jīng)過父親十年如一日的洗腦，以及孩子天性里對母親的感情，她不能丟下自己的親生母親。

    如果她不養(yǎng)家糊口，如果她不保護她，那么柳滟也只會嚶嚶哭泣，想不到任何解決事情的辦法。她被迫長大。

    她感到疲憊，對這種生活充滿了憤怒，在母親的眼淚下只能日復一日過著這樣的日子。

    直到幾年后，母親被一個富豪包養(yǎng)，成為了他的情人。

    宋雎窈不在乎自己成為了一個小三的女兒，她沒有上過幾年學，沒有人教她道德，她只看到自己終于可以離開那個令人窒息的小地方，看到自己終于能夠吃飽飯，穿上暖和漂亮的衣服，住進舒適的不潮濕沒有霉臭味的房子，也可以去上學了。

    然而節(jié)目組怎么會讓她過上好日子呢？短暫的幸福，只是為了讓她跌入更深的深淵，品嘗到更痛苦的滋味。

    她去上學了，可是原配知道她們兩母女的存在，同時她的兩個孩子也在那所學校里。

    從此她每天都在遭受校園暴力，生活在地獄之中卻無法逃開，生存的本能促使她最終變成一個阿諛奉承，搖尾乞憐的小丑，但仍然逃離不了被欺辱的命運。

    最后她那用瘦小的雙手保護了多年的母親，竟然因為害怕被富豪拋棄而選擇了放棄她。

    于是畢業(yè)之后，已經(jīng)變得不正常的她成為了一個可怕的瘋子，開始報復這些曾經(jīng)欺負她的人，然后觀眾們大呼她果然是個天生的壞種，基因就是壞的！最后安排一個更變態(tài)的殺人魔將她折磨致死，結(jié)束了這第一場審判，觀眾大呼痛快。

    是嗎？是她的錯嗎？她沒有通過考驗，她沒有在無盡的惡意中保持善良，沒有微笑面對給她無數(shù)痛苦的生活，別人欺辱她，她竟敢記恨而不是原諒，別人強迫她吃屎，她竟敢沒有笑著說真香謝謝你，所以活該她落得那樣的下場。

    是這樣嗎？

    宋雎窈眼中滾下淚來，緊緊捏住刀柄，眼瞳深處卻燃燒著一團駭人的火焰。

    宋雎窈擦掉眼淚，洗干凈臉和手，走到廚房，從櫥柜里翻出雞蛋和一塊只有她半個巴掌大的瘦rou，煮了一碗面，大口大口地吃起來。

    他們家現(xiàn)在很窮，存款幾乎已經(jīng)賠光了，還有一個被父親寵得花錢不知道節(jié)制的母親，在曾經(jīng)她是不舍得吃的，大多都留給了這個親愛的柔弱的母親吃，但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去你的不舍得，丟你老母，老子不慣你了！

    胃袋溫暖充實的感覺很美好，宋雎窈吃完，柳滟就期期艾艾地過來了，渴望地看了宋雎窈的碗，說：“窈窈，mama已經(jīng)把屋子打掃干凈了?！?/br>
    宋雎窈：“嗯?！?/br>
    “窈窈，mama也餓了?！?/br>
    “你也餓了啊，那去煮吧。我先去睡了，mama晚安?！彼析埋赫f完不理柳滟，跳下椅子就走了。她還真不信了，有人能因為不會做飯把自己餓死，還不就是給慣的。

    真到那時候，不會做飯，為了活下去，草都會去啃。

    宋雎窈回到主臥，柳滟所說的打掃干凈，也就是把地面隨便拖一下，那二流子流下的尿完全沒有擦干凈，掉在地上的物品被隨意放在桌面或者堆在墻角，有打掃跟沒打掃差不多。

    宋雎窈也不管，反正這屋子又不是她在睡。

    她把臉洗干凈，從柳滟的化妝桌上拿了一盒面霜，挖了一坨抹到自己臉上，粗糙的指腹將它們細細鋪開，仔細按摩，讓它們被吸收。

    柳滟對自己的臉和身體非常愛護，每個月丈夫給她的錢，她都用在衣服和護膚品上，宋雎窈也不管她現(xiàn)在這個年紀用成年人的面霜行不行，反正這就是一個虛擬世界，設(shè)計得再細，也不會細到連面霜成分、適不適合未成年人用都設(shè)計上，反正只要是貴的，用在臉上就一定會有效。

    柳滟的護膚品都是名牌，很貴。

    她記得，第一場審判，是從她在這里長到18歲開始的，但實際上她也只不過是比演員們早了一個小時被投放進來罷了。只是時間流速被調(diào)的非?？?，推進到她18歲的時候，直播才會開始，那些為了針對她而存在的演員，才會被投放進來。

    現(xiàn)實一個小時，虛擬世界18年，速度快到外界rou眼根本看不到畫面，甚至他們根本不屑錄屏，不屑于看她無聊的前18年人生，所以在18歲之前，宋雎窈很安全。

    她還有8年的時間，來為她的戰(zhàn)斗做準備。

    第3章

    首先第一步，她要變漂亮。

    一張美麗的容顏，可以加分太多，她深知人類顏狗的本性。

    曾經(jīng)的她被這個初級囚牢如此磋磨，直播開始初次亮相的時候，又黑又土臉上還有傷疤，即便穿著漂亮的名牌，也是一身窮酸味，像丑小鴨做作的披著一層白天鵝的羽毛，就是個笑話。

    他們喜歡什么，她就給他們什么。

    她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會這樣，但是結(jié)果就是她重生了，回到了她的第一場審判的時候，而且這一次她的記憶沒有被壓制。

    盡管她滿腔憤怒，滿腔毀滅世界的怨恨，但她知道這一切無濟于事，想要活下來，想要改變命運，她必須遵守游戲規(guī)則。

    她的命運掌握在觀眾手上，她必須讓他們喜歡她，必須讓他們覺得她可愛。不，她要他們崇拜她，將她視為精神支柱，從而保護她，為她與世界對抗！

    為此，她可以將自己活成一個美麗的謊言！

    雖然虛擬世界時間流速被調(diào)的很快，但對于身在這個世界里的宋雎窈來說，是感受不到這種速度的。她睡了一覺，第二天在柳滟柔柔的叫聲中醒來。

    宋雎窈看了看時間，上午六點四十九分。

    柳滟正在外面餐廳前等宋雎窈，她眼睛紅腫，淚意盈盈地看著宋雎窈：“窈窈，我們早上吃什么？”

    昨晚宋雎窈離開后，肚子餓的柳滟看著油膩膩的廚房，最終選擇了餓著肚子睡覺，躺在床上想著晚上發(fā)生的一切，還有女兒丟下她去睡覺的冷淡，委屈的掉眼淚，想念寵愛她的亡夫，哭著哭著睡著了。

    早上起來，肚子更餓了。

    宋雎窈沒有理她，她走進了衛(wèi)生間。

    她的房間里沒有衛(wèi)生間，那是一個用來堆放雜物的房間，放置著很多木料和機器工具，她的小床就擠在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里面。

    她像個被他們從外面花了幾千塊錢從人販子手里買來的童工一樣。

    這一切放在現(xiàn)實里很不合理，簡直毫無邏輯可言，節(jié)目組為了給她設(shè)計磨難，找來這種性格的npc，還真是煞費苦心了。

    宋雎窈認真刷牙洗臉，再仔細用柳滟的護膚品一層層抹上去，護手霜也沒忘記涂。

    最后再給自己梳一個干凈的馬尾辮，她才打開衛(wèi)生間的門出去。

    柳滟還在等著她做早飯。

    宋雎窈肚子也餓了，為了自己的目的，她要吃好吃飽，好好長大，但她也不能再煙熏火燎。

    宋雎窈看了她一眼，說：“出去吃吧?！?/br>
    柳滟愣了一下，站起身：“可、可是我們沒有多少錢了……”

    “沒有錢就去掙，你是大人，我才十歲，養(yǎng)大我是你的責任?！彼析埋赫f罷，轉(zhuǎn)身離開。他們家雖然大部分存款都賠光了，但是還不到一毛錢都沒有的地步，柳滟手上藏著一些私房錢。

    柳滟看著宋雎窈的背影，委屈極了。

    宋雎窈瞥了一眼，媽的，智障。柳滟儼然已經(jīng)忘記了昨晚受到的驚嚇，沒有任何心理陰影。

    兩人一起去村里一個開了十來年的早餐店里吃早餐，店里生意很好，幾個桌都坐滿了，兩人只能和別人一起拼桌。四周的各種視線都往兩母女身上掃來，主要看的還是柳滟，都說想要俏一身孝，柳滟一身白裙，頭上還插著一朵白色紙花，將這句話詮釋得淋漓盡致。

    柳滟有些不自在地往宋雎窈身上靠，宋雎窈低頭大口吃包子喝豆?jié){，仿佛全然沒有感覺到這種視線，沒有像以前一樣如同小狼一樣兇狠地瞪過去。

    “妹兒，你在這兒呢，讓我去你家里撲了個空?！币粋€穿著西裝的國字臉中年男人走進早餐店，笑容滿面地說。他西裝革履，看起來和早餐店里樸素土氣的鄉(xiāng)下人有些格格不入，周圍艷羨尊敬的目光讓他越發(fā)抬頭挺胸，眉宇間顯露傲氣。

    他可是白領(lǐng)精英呢，雖然只是農(nóng)村信用社的，但也比這些辛辛苦苦日曬雨淋的鄉(xiāng)下人強。

    “大哥?！绷僖姷搅鴩鴳c臉上露出依賴的淺笑。

    “走走走，有事跟你說?！绷鴩鴳c拉著柳滟就往外走，不顧柳滟還沒吃完早餐。

    宋雎窈沒有理會，繼續(xù)吃自己的，甚至把柳滟還沒來得及咬一口的包子也拿來吃了。

    柳國慶拉著柳滟走了一會兒，見到宋雎窈居然沒有跟上，又跑回早餐店，宋雎窈正慢悠悠地在喝豆?jié){。

    “你這孩子，媽都走了都不知道，這么遲鈍，別被人賣了都不知道?！绷鴩鴳c說著去拉宋雎窈的胳膊。

    豆?jié){是剛剛從鍋里盛出來不久，煮得濃香但guntang，應(yīng)該被這么一拉，濺出了一些在宋雎窈的手上，瞬間燙紅了她的手背。

    宋雎窈眼底濃黑瞬間卷起暗涌，她就像沒有被燙到似的，手上仍然穩(wěn)穩(wěn)地拿著那碗豆?jié){，反而像是沒有感覺到絲毫痛感一般，順著柳國慶拽他的方向，往柳國慶身上一潑。

    “??！”西褲被豆?jié){瞬間浸濕，貼到他的rou上，柳國慶瞬間放開宋雎窈的胳膊，燙得跳腳，連忙把布料從自己rou上扯開抖動。

    早餐店里的人見“白領(lǐng)精英”這副狼狽模樣，紛紛嘲笑出聲。

    柳國慶好面子，作為村里十年前少數(shù)的大學生之一，很享受同齡中老年人們的仰望，這會兒面上掛不住，狠狠瞪了宋雎窈一眼，轉(zhuǎn)身跑了。

    “老板，再來一碗豆?jié){?！彼析埋恨D(zhuǎn)頭對老板說。

    宋雎窈吃飽喝足回去的時候，柳國慶正沉著一張臉坐在客廳里，柳滟站在他面前，眼淚直掉，瘦弱的肩膀微顫，看起來是一副極受男性歡迎的儀態(tài)。

    “你哭什么？我還不是為了你好嗎？你看看你自己這模樣，你能做什么？難得那家有錢愿意娶你，還不介意你帶著女兒過去，你有什么不滿意？”

    “我老公才死了兩個月，我就改嫁，別人會怎么說，我還怎么見人？”柳滟抽抽噎噎小聲說。

    “你想清楚，人家是我們村的這個，多的是小姑娘想嫁過去，看上你這個寡婦是你的福氣，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了?！绷鴩鴳c收回豎起的大拇指，眼中有了一些威脅，話頭一轉(zhuǎn)：“這件事先不說了，成才死前我借了他兩萬塊錢，他說兩個月后還我我才借的，現(xiàn)在我正急需用錢，你想辦法把錢還我吧?！?/br>
    柳滟難以置信地看著他：“大哥，你明明知道我現(xiàn)在哪里有錢還你……”

    “你現(xiàn)在沒錢還我，以后就有錢了嗎？”柳國慶給予柳滟致命一擊。

    柳滟瞬間啞口無言。對啊，錢從哪里來？

    柳國慶還不知道自己meimei是什么樣的人嗎？這件事基本沒問題，所以他才放心地收了陳家送的大紅包，來給meimei和陳老二說媒。

    他不急于這時就要個答案，結(jié)果如何已經(jīng)十拿九穩(wěn)，他起身離開，看到站在門口盯著他看的宋雎窈，眉頭皺了皺。

    “見到人不會叫嗎？”

    宋雎窈扯了扯嘴角，冷笑著越過他離開。

    柳國慶氣得罵宋雎窈沒教養(yǎng)，宋雎窈不為所動，這話罵的又不是她。

    柳國慶被氣得一路上都在心里罵罵咧咧，越想越覺得宋雎窈有點兒邪性，但轉(zhuǎn)眼又疑心自己想太多，那不過是十歲孩子罷了。

    宋雎窈看著哭泣的柳滟，給自己倒了一杯涼白開喝。多喝水，對身體好。

    節(jié)目組的設(shè)計里，宋雎窈受的苦難是一步步升級的，就要讓她感受到什么叫沒有最痛苦，只有更痛苦，從她的心理上一步步將她擊潰。

    在她爸還活著的時候，至少她只是營養(yǎng)不良，忙點累點。她爸死后，柳滟那個注定招蜂引蝶的無能女人就成為了她的枷鎖和受難的原因，將她困在這個節(jié)目組給她設(shè)計的初級地獄。

    柳滟最終還是會改嫁給陳老二，陳家開了個工廠，賺了一些錢，蓋了四層別墅，是村里首富。

    陳老二看上柳滟很久了，好不容易有了機會，怕別人捷足先登，就找柳國慶來說媒。柳國慶自私自利，不顧陳老二的亡妻是被家暴死的，為了錢對柳滟威逼利誘，最終成功。

    母親再婚，女兒自然跟著過去了。

    然后第二級地獄開始了。

    婚后一段時間陳老二確實對柳滟很好，可惜沒多久就固態(tài)萌發(fā)，對柳滟拳打腳踢，宋雎窈為了保護柳滟，受到牽連，骨頭都被打斷過不知道多少次。

    陳老二和亡妻有一個兒子，比宋雎窈大兩歲，繼承了陳老二的脾氣，經(jīng)常打架斗毆，長得又丑，以他們家的名聲，雖然有錢，但是恐怕也難找到老婆。而且要是出事，女方娘家人也會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