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始不幸的方法(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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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什么都沒有了。 但當推開咖啡廳沉重的木門,踏入店里的那瞬間,露靄一眼就看見他了。 他在,她的小寵物在吧臺前給客人點餐。白襯衫外系著卡其色圍裙,瀏海全梳了上去,玻璃窗上明朗的陽光,戀棧地留在他端正的額上,襯得墨酣的眼底,一片教人怦然的日麗風和。 原來他笑的時候,會微微瞇起眼睛,顯得淘氣。抿起的薄唇,又是恰到好處的勾人。 她好像從沒見他這樣笑過。平常在她面前,他總是慣性卑微地那樣低著頭。露靄不自覺捂住自己心跳加速的胸口,她竟看呆了,這種彷佛陷入愛情的花癡反應(yīng)是怎么回事? 但幸好,現(xiàn)場犯花癡的倒不只她一個。 兩個高中女孩,正并肩站在柜臺前。露靄之前總嫌他外表幼稚生嫩,帶不出場,但現(xiàn)在他在高中生面前,卻反倒十足是個穩(wěn)重可靠的鄰家哥哥了。 那兩個女孩,兩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他,赤裸裸地饞。 “哥哥??能不能跟你要SNS的ID呀?”其中戴了紅膠框眼鏡的女孩拿出手機,不肯放棄。 他露出些許困擾的笑:“我不玩那些的?!?/br> “咦!怎么可能?”女孩夸張地捂住嘴,得寸進尺地繼續(xù)追問道:“那哥哥有女朋友嗎?” 他歪頭,視線狀似無意地往她們身后瞟去——在此之前,因為戴著墨鏡,又換了發(fā)型,露靄一直確信他根本沒注意到自己??赡腥说囊暰€,宛若柔滑的絲綢,曖昧地拂過她的心尖,酥酥麻麻地,竄過了電流。 “我是有一個??非常在乎的人?!彼尤痪瓦@樣在這兩個未成年面前坦露寂寞,“但對方似乎不那樣認為。” “蛤,這怎么可能——哥哥你這么好看耶?” 這年紀的孩子,聚在一起總是嘰嘰喳喳,唯恐天下不亂,在這樣安靜而空蕩的午后里,格外地吵。她們踮起腳尖,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對方一定是在玩弄你啦!” “沒錯沒錯,因為哥哥你害羞的樣子太可愛了~” “唔,難道是同性戀?” 高中生們開始天馬行空,“哥哥喜歡的是男人?因為不愿意出柜所以不接受你?” “或者,對方腳踏兩條船?是劈腿——” 露靄再也忍不住了,逕自打斷她們,“可以輪到我了沒?” 兩個女孩被嚇了一跳,轉(zhuǎn)頭看向露靄。他適時解圍地伸出手,將號碼牌遞給她們,再附贈一抹爽朗的笑,“來,餐點做好會幫你們送過去喔?!?/br> 高中生們嘟著嘴,不滿地勾著手去后面找座位,臨走前,還故意用露靄聽得見的音量說著:“什么嘛~~那個阿姨態(tài)度好差。” 她摘掉墨鏡,挑釁地瞪著他,“一杯 Panna?!?/br> 他很快低下頭,卻還是讓她捉著他那眼底閃爍而過的喜悅。 彷佛,她就是他期盼一輩子的禮物。 “還有別的需要嗎?” 總覺得屋內(nèi)的溫度比外頭高,好熱。 “??不?!甭鹅\口干舌燥,硬是咽下原本的忿忿不滿,“不用了。” 她拿出手機要付款,偏偏怎么感應(yīng)都顯示不出來。她按耐不住,打算抽回手時,就被他輕輕按住,“先別動?!彼麡O其自然地靠過來。 guntang的體溫,輕易就灼傷了她。 她僵在那,無法動彈。熒幕閃爍著,手機上跳出了付款成功的畫面。灑落在耳畔的低語,是那樣令人動搖:“這樣就行了?!?/br> 他似有若無地撫過露靄的無名指尖,“等等幫客人您送過去。” 她滿臉guntang,無法說出半句話來。 露靄故意挑了個面向門口的位置,正對大片落地窗,坐在踩不著地的高腳椅上。這個位置,完全背對吧臺——她不想讓他以為自己在偷偷覷著他,但事實是,打從坐下開始,露靄便是透過玻璃的倒影,全神貫注地留意著他的一舉一動。 她點的康寶藍,是由店里其他員工送上來的。透明的玻璃杯里,一份義式濃縮,上頭擠上滿溢的鮮奶油。初嘗第一口,滿是冰涼甜美的鮮奶油,緊接著,濃苦酸澀的espresso滲入口中,冷與熱、苦與甜,全都矛盾地交融在一塊。 大學時,她曾利用一整學年的時間,將這間店所有的飲品全都喝過一遍,只為了找出自己最喜歡的口味。如今再喝一次,卻發(fā)現(xiàn)自己似乎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 現(xiàn)在的她,連這種復雜紊亂的滋味,都能發(fā)自內(nèi)心地喜歡上了。 露靄走進通往洗手間的長廊。跟鞋清脆地叩在木制地板上,走廊入得比她想像得還深,轉(zhuǎn)彎,推門而進,先是寬敞明亮的洗手臺,左右兩邊的門,才分別是男、女用的廁所。 她站在鏡子前,仔細地喬弄著翹起的發(fā)梢。小男孩般蓬松的短發(fā),頸部修長的曲線一覽無疑。她從包包里取出唇膏,仔細地給自己補妝。 露靄很久沒剪過這樣短的發(fā)型。她到這里前,還先去了一趟沙龍,造型師對她一口氣擅自剪掉了那樣長的長發(fā)自然很意外,但不敢多問,只默默地替她修齊了參差的發(fā)尾,又重新染燙整理。 她不知道這樣適不適合自己,更不曉得他會不會覺得好看。 今天,她比以往都還費心打扮。穿著好久前買給自己的Valentino連身裙,大面積繁復的楓紅蕾絲,將頸口那些亂七八糟的痕跡全陷在里頭,若隱若現(xiàn)。耳邊的金色耳煉,隨著細微的搖曳,一縷一縷地閃爍著。 即便再怎么拚命,露靄的心,反而更加忐忑。 她,只剩下他了—— 背后的門被“咿”地一聲打開。隔著一階的高低差,輕易就被跨越,那雙有力的手,按住她的肩膀,她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整個人頓時就踉蹌地被往前推。 腳上那雙Manolo Blahnik的細跟及踝靴,讓她路走得都不太穩(wěn)了。熟悉的氣味包圍著她,他從背后摟住她。露靄下意識要掙脫,“喂,你——唔?!彼酝吹匕l(fā)生悶哼。 “你剪頭發(fā)了?!彼敝蟮囊Ш郏謩t不安分地在她腰游走,拂過耳廓的嗓音,染上情欲的啞,“??真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