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今天當(dāng)著你父親的面, 我免不得要說你兩句,你娶媳婦兒是為什么?不要忘記初衷, 不要耽溺于女色。我一直反對你娶太過于貌美的媳婦。女子貌美終究不是什么好事, 所謂紅顏禍水, 娶妻當(dāng)娶賢。” “師傅,阿婉是容貌出眾了些, 可你也不能說她是紅顏禍水或者不賢吧?”裴曦不干了。 看見以前一直聽話的徒弟,現(xiàn)在一副娶了媳婦忘了娘的樣兒, 老道士心里不高興:“她還不是紅顏禍水???誰說你們整宿不睡的?” “那不過是傳聞。您也信?” 裴遇笑著說:“阿婉是咱們家明媒正娶的兒媳婦,就算是年輕孩子們略微過頭些,也沒什么。誰還沒年輕過?咱們老裴家, 就是這個脾氣,耳朵根子軟,聽媳婦兒的話。他爺爺當(dāng)年就說, 肯跟咱們這種武將的女人,都是好女人。我爹那會兒,一年四季戍邊,我娘一人在京城cao持, 結(jié)婚幾十年,真正在一起有兩三年不?我倒是一直呆在京城,可阿曦跟了真人您去,媳婦兒背后落了多少眼淚?兒媳婦的事情,真人,您就別多說了?!?/br> “裴遇,你這一輩子就耽在女色上了!”弘陽真人拍桌子說。 裴夫人帶著嬤嬤端了一碗羊rou湯進來,裴夫人說:“拿回去,情愿喂狗,也不給他們吃!” 裴夫人想要轉(zhuǎn)身,想了想心里不舒服說:“誰耽擱誰了?我嫁到裴家吃辛吃苦,嫁妝全部貼補進去,讓他要干什么就干什么。把我才幾歲的孩子,說送出去就送出去,十幾年沒得見,還說是我耽擱他了?倒打一耙,也說得出口?” 裴遇連忙站起來,拉著媳婦兒的手:“夫人,你先進去歇著?!?/br> 弘陽真人指著裴遇說:“你看看你,把女人寵成什么樣兒了?” “阿婉嫁過來,咱們家窮成什么樣兒了,還不是她貼補錢財出來?吃著她的,用著她的,現(xiàn)在還說她不好?我可沒這個臉。” 秦婉過來拉著自家婆母,裴遇看見秦婉頭疼,尤其是兒媳婦現(xiàn)在一臉笑嘻嘻,兒媳婦笑嘻嘻肯定沒打什么好主意。 “婆婆,是師傅誤會了呢!咱們先出去,讓他們好好吃飯?!?/br> “阿婉,你居然不生氣,他們說的什么話?” 秦婉勾著婆母的手,陪著婆母進房間:“婆婆,先別著急嗎?跟他們吵,又不能改變什么?再說了,那是阿曦的師傅,難道我們還能打他一頓?” “我氣不過!最恨這些目中沒有女人的男人?!?/br> “老頭子肯定是被女人拋棄過,所以心里憋著火?!?/br> “可不是嗎?當(dāng)年就是他媳婦兒不要他……” 秦婉還在聽自家婆母八卦,弘陽真人的那些陳年往事。 裴曦借口羊rou湯味道香濃,他自己出來端,到自家娘的房里,看見媳婦兒在安慰自家娘,他就放心了。 秦婉走過來:“阿曦,老錢不是跟你說,他想要開辦學(xué)堂嗎?想辦法讓人心頭把那把火燒起來?!?/br> 裴曦看著滿臉jian詐的媳婦問:“你想干什么?” “辦學(xué)堂多花錢?我讓他上了賊船下不來,以后只能看著我叫金主爸爸。”秦婉貼在裴曦耳朵邊上說了幾句,裴曦連連點頭,“好事!” 羊rou湯哪里真舍喂狗?還在砂鍋里燉著呢! 裴曦端了砂鍋進去,秦婉跟在后頭,拿了一碗切好的青蒜,放在桌上。裴曦放下砂鍋揭開鍋蓋,香濃的味道彌漫了整個堂屋,秦婉帶著溫柔的笑容:“那我先回房了?” “好!” 兩人你儂我儂,不能分開的樣兒,讓兩個老家伙看不順眼。 老裴給兩位打了湯:“我跟阿曦說,咱們這里不能鬧得動靜太大,稱王這個事情一定要慎重再慎重。” “是??!現(xiàn)在就是出頭的椽子先爛,誰稱王,就打誰?!?/br> 裴曦?fù)现^說:“阿婉也跟我說過,有句話叫高筑墻,廣積糧,緩稱王。我已經(jīng)派人去交趾去購糧,通過海上過來。那里的米糧雖然口感不好,可好歹一年三四熟,價格便宜。所謂的義軍,不過是一群沒有飯吃的難民,我的想法就是拿下一塊地方,開始治理一塊地方,而不是走到哪里搶到哪里……” “不搶固然是占了仁義二字,可是,這么多人你怎么養(yǎng)起來?這些年流離顛沛,安頓下來可是要花不少錢?!崩襄X問裴曦。 “錢的事情,阿婉說她來想辦法。錢老,師傅,我的一個想法,錢老流放嶺南的時候,曾經(jīng)興辦學(xué)堂,對吧?想要行教化之功?!?/br> “沒錯?!崩襄X說起這個,可就興致高了,“不要把讀書識字只看成科舉一途,如果我們讓很多孩子識字,這些孩子可以不考秀才,去做個大夫?去給人做個賬房,或者給人做……” 老錢的這個想法已經(jīng)有很多年了,弘陽真人是他的知己:“就是,就算是軍中的大老粗,也可以識字,到時候就是命令傳達下去都清楚多了。再說了,如果這些大老粗,沒事兒的時候?qū)W個一技之長……” “爹爹,師傅還有錢老,我們現(xiàn)在有這么多人,你們?yōu)槭裁床滑F(xiàn)在就干呢?”裴曦問他們,“錢老當(dāng)時跟我說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個想法特別好。” 錢世鎬一直覺得裴曦是他的知己良友,除了在女人上,他擔(dān)心之外,他真的很能理解自己的想法。不過再好的想法,沒錢有個屁用?他說:“將軍,要辦成這個事情要錢啊!” 裴曦沒有接手之前,這個攤子一直是弘陽真人自己在做,其實底盤就是當(dāng)年剩下的裴家軍,要養(yǎng)活這些人,真的不容易。交到裴曦手里真的是十分艱難,這幾年又?jǐn)U大這么多,而且越來越大,裴曦能扛下這個擔(dān)子真的不容易。 弘陽真人搖頭:“還是先養(yǎng)活人重要?!庇行┦虑槭清\上添花,等裴曦坐上那個位子再來也不著急。 “如果能一起動,為什么不一起呢?再說了師傅和錢老這個年歲了,如果要十來年的功夫呢?師傅和錢老年紀(jì)都不小了,而且咱們這里的人,如果能抓緊的話,等以后一旦打下江山,都能用了。河道要修吧?各地的疫病,不想管管?錢老,你的大肚子病,嶺南那里全是,因為這個毛病死了多少人?” “對了,上次你給我吃的那個藥還有嗎?” “那個藥是阿婉給我的,也就那么幾顆,聽說藥丸做起來極難。千金難求的,您就別想了,不過如果這方面的人才多了,總歸可以想想辦法,對不對?” “是??!” “可這個錢從哪里來呢?要不是沒錢,我在就在嶺南干起來了?!?/br> 裴曦站起來:“我把娘子叫過來,讓她來聽聽,說不定她有什么想法?!?/br> 弘陽真人皺眉:“胡鬧!” “師傅,要是你覺得我家娘子確實就是個以色侍人的女子,我也是個色令智昏的混蛋,那我們沒有辦法談下去了。干脆,您和錢老都放棄我得了,何必再跟我說呢?” “男人的事情,不要讓女人插手。阿曦,如果以后你入主天下,難道你到時候,讓后宮干政?” “我沒有后宮,我只有一個媳婦兒,讓她幫忙出謀劃策,有什么不好?” “你真的昏頭了?男子為天,女子為地,男尊女卑幾千年,沒有你這樣寵女人的?!?/br> 老裴拉住弘陽真人:“真人,讓阿曦把阿婉叫過來,你不要想她是個姑娘,就是跟阿曦一樣的小子。你就聽她怎么說?何必一定說這是男這是女呢?” “女子,就做賢內(nèi)助。你們父子倆這樣?牝雞司晨??!” 裴曦?fù)项^:“沒辦法,裴家就這個家風(fēng)了。再說了反正我身上沒錢,我想讓阿婉出來是咱們把話跟她說清楚,看看她愿不愿意拿去錢出來?她有錢。” 錢世鎬一直想要做成這件事情,一直做不了。現(xiàn)在聽裴曦這么說,他還是動了心:“果真有?” “要不是她拿錢出來,咱們山上早就喝西北風(fēng)了。” 錢世鎬非常糾結(jié),最后還是抬頭說:“那請她出來問兩句?” “我去叫!” 裴曦拉著秦婉進去,在兩個老頭心里肯定自己作為晚輩又是女人應(yīng)該站在邊上,沒想到裴曦將她一把拉下跟他并排坐:“阿婉,我之前不是跟你提過錢老之前做的事嗎?” 兩人臉色又是一陣兒變幻,好在錢世鎬為了能夠把自己一生的夢想實施下去,還是忍住了自己心底不喜,頗為倨傲地說:“老夫所做之事,乃是功在當(dāng)代,利在千秋之事……” 秦婉聽他開始講,剛開始老頭子不講人話,之乎者也,一大堆的屁話,秦婉笑著說:“您老不就是想說,要讓大部分人能讀能寫……” 秦婉開始說起一整套的教育體系,從小學(xué)到大學(xué),包括職業(yè)教育,哪個階段做什么,大約起到的是什么作用…… 錢世鎬是想法,但是秦婉是什么?是人家已經(jīng)實踐了幾百年的完整的教育體系。 聽到后面錢世鎬的雙眼放光,連弘陽真人都聽得入神,秦婉:“別吃了!咱們把桌子擦干凈,拿紙筆來,我來給大家演示一番我的想法?!?/br> “行!” 秦婉讓人拿了紙筆,根據(jù)她的想法,層層推進,將剛才說的想法整理成了架構(gòu),很多地方讓錢世鎬豁然開朗,拍一個大腿:“我怎么沒有想到?” 到最后收筆,天已經(jīng)露出魚肚白,錢世鎬如獲至寶,抱著這些紙:“竟然是這樣!” “錢老,按照我剛才說的想法,您回去整理一下,然后組成一個十來個人的小組,我們按照一開始,如果做試點需要多少錢,后面展開之后需要多少錢,還有我們這么做之后,會有什么樣的收益。我說了收益不是指,能有什么真金白銀入賬,而是說投入的這些錢,最后會把我們的人提高成什么樣的,最后他們會頂在什么樣的位子上?你去做一下這個計劃。我先拿一千兩出來,用作最先的籌備小組,等預(yù)算出來,我按照預(yù)算給你投。只要是合理的費用,我就給?!?/br> 弘陽真人這個時候也不敢對秦婉小覷:“你能給多少?” “初步估計,五年之內(nèi),大概在一百萬兩左右。這只是我的想法,我必須要看到你們清清楚楚的?!?/br> “你錢哪里來?” 秦婉轉(zhuǎn)身出去之后,又進來,桌上一疊銀票:“二十萬兩,夠不夠開局?” 有錢人氣勢就是不一樣,弘陽真人一下子沒話說了。 秦婉:“三位長輩,這個事情絕對值得一做,錢老做山長,他可能偏向以文為主,師傅以武為主,公爹可以算學(xué),水利,醫(yī)術(shù)這些雜學(xué)為主。幾頭并進,我們的目標(biāo),等天下打下來,修河束水有人,天下疫病,有人。耕種改良種子,有人。”她把弘陽真人套了進去,讓他跟老錢一起做這個事。 錢世鎬興奮,卻被秦婉看了一眼:“錢老,光憑著一腔熱情可不夠,你這個事情一定要從長計議,要我拿錢出來,如果方案不夠細(xì)致,草草了事,誰的錢都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不是嗎?” “少夫人,所言極是!”此刻錢世鎬也不敢看輕秦婉,畢竟她說的東西,很多讓他茅塞頓開。 秦婉把二十萬兩銀票收了起來,給了一千兩銀票出來說:“錢老,一千兩一個月,你開始籌備,一個月后,我來看方案,根據(jù)你的方案,我再給你分批給銀子?” “好!好!”不知不覺中錢世鎬已經(jīng)開始拿出對待資方爸爸的態(tài)度了。 老頭子們不要把他們擺太高,讓他們成天指點江山,就是要讓他們具體辦事兒,才會知道收斂氣焰,人??!一旦太閑,難免會說出一些蛋疼的話,讓他們好好干活,她這么多年積累下來,指點一二,就夠了! 第56章 遠在京城的季成運收到一封請功表, 他把請功表扔在了地上,一張俊臉近乎扭曲,大吼:“狗膽包天!” 這封上表的內(nèi)容確實是狗膽包天。裴曦把王牤子的部下全部安排妥當(dāng)之后, 不緊不慢地寫了這么一封東西過去。 內(nèi)容是裴家一家子出門,沒想到遭遇截殺,他帶著自家媳婦和爹僥幸逃脫, 一路逃亡,被濟云山的俠士給救了。被救之后一直記得朝廷的恩德,不忍這些俠士被歸為盜匪, 所以就曉以大義,感化了濟云山的俠士。 看到朝廷為西南匪患所困擾, 他決定為朝廷分憂, 所以跟幾位俠士一起沖入亂匪的大營, 拿下了王牤子一干亂黨首領(lǐng)的人頭,為朝廷消滅了匪患。將人頭給陛下送上, 另外跟陛下說一聲,西南這些州縣被王牤子這些日子□□燒已經(jīng)亂得不成樣子了, 剛好咱們有時間有精力,就派了兵進駐這些州縣,保護百姓安寧。一本正經(jīng)的胡說八道, 占了地皮,還要叫季成運認(rèn)下他這個將軍來。 “他想干什么?造反嗎?”季成運心頭怒不可遏,“給我派兵圍剿。” “陛下, 現(xiàn)在不是意氣用事之時,西北的何家蠢蠢欲動,東南這里的亂匪也沒有辦法剿平,雖然裴曦把王牤子給吞了, 也把關(guān)中到西南一帶的好幾個州縣給吞了??伤麤]說要繼續(xù)往外亂啊!您要是這個時候又去打他,哪里來的兵力?” 內(nèi)閣首輔勸他,季成運揉了揉發(fā)脹的腦袋,大約唯一的好消息就是秦婉沒死。 “難道朕真的要封賞他嗎?他這不是造反?” “明知道他是造反,現(xiàn)在也不能說他是造反。等東南和東邊的匪患平了之后,您才能去滅了他?,F(xiàn)在只能懷柔啊!” 季成運捏著眉心,懷柔他要怎么懷柔?去懷柔一個一直被稱為紈绔,卻能將朝廷派了十萬大軍都剿不滅,他一下子就能把二十一顆人頭整整齊齊給排列送上來的人? “朕告訴你,此人不除,以后終將成心腹大患!” 下頭的幾位閣老,包括秦賀永,難道他們不知道?不過他們也有小九九,這個天下分崩離析大約是跑不掉了。要是那些草莽,泥腿子入主京城,必然會把京城的這些官員全部都?xì)⒁槐椤?/br> 但是現(xiàn)在看裴曦上表,這個意思就是承認(rèn)大陳是正統(tǒng),他還是認(rèn)自己為臣子,這就有好處,等以后萬一要是他真想要這個皇位,到時候扶持一位小皇帝,然后小皇帝再三讓位,他再推上三次,然后再上位,這樣的皇位上來也就名正言順了。如果這么上位,有個好處不會把他們這群大臣趕盡殺絕。下面幾個朝臣已經(jīng)內(nèi)心決定,至少不能讓季成運去主攻裴曦。 看著那些人頭,號稱悍匪頭子的王牤子,聽說裴曦進入王牤子營帳,如無人之境,半日功夫取了人頭就走。季成運總覺得脖子一陣寒涼,如果他能取王牤子的人頭,是不是也能取他的人頭?這只裝病貓的老虎被他放跑了! 可惜季成運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到,跟那只公老虎一起跑的還有一只母老虎。 季成運煩悶進入后宮,看了一眼遠處皇后的中宮,他不是不知道秦姝對他一片忠心,那天夜里替他去開城門,只是他對秦姝一直提不起精神來,畢竟是她害得他沒了秦婉。 季成運一路往里而去,去了御花園,想要散散心,剛好湖心亭中,三位美人正在彈唱,一位美人唱曲,用的乃是江南小調(diào),聽不懂什么意思,卻非常有趣。 季成運走進去,三位美人紛紛行禮,天氣炎熱,美人們身上衣衫輕薄,其中一個眼睛特別像秦婉,一個一張臉倒是頗有秦婉的神韻,還有一個,彈琵琶樣子很像,現(xiàn)在下頭都知道季成運喜歡秦婉,給他送進宮里的小美人,哪一個不是照著秦婉來的? 季成運一時興致起來,坐了下來:“再唱個曲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