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純惜這才收了聲兒,沒再說話。 寶婳心里虛得慌,見梅衾正好起身離開桌前,她便小步跟上,一直跟他到了次間。 梅衾坐下,寶婳便忙將茶捧來給他,極是小心討好的模樣。 梅衾掃了她一眼,若有所思道:“寶婳,昨天晚上……” 寶婳垂下腦袋甚是沒臉道:“是我自己膽怯了,我……我辜負(fù)了爺給我的機(jī)會?!?/br> 梅衾聽到這答案,無奈一笑。 “沒關(guān)系,你還小著,未經(jīng)歷這些生出膽怯也是尋常?!?/br> 寶婳沒想到這時候他竟還安撫自己,愈發(fā)慚愧,“真的沒關(guān)系嗎?” 三公子的脾氣也太好了些,好到寶婳都覺得自己過分無比。 梅衾挑起唇角,“就算你不想做姨娘了,也沒關(guān)系。 我只希望身邊的女子都能做出愉悅的選擇?!?/br> 他這樣說反而令寶婳迷茫。 “那爺自己沒有喜歡的女子嗎?” 在寶婳的印象里,梅衾似乎永遠(yuǎn)都這樣風(fēng)輕云淡,看起來他仿佛對每個人都很在意,但實際上卻又好像對誰都沒有在意過。 梅衾雙眸清透,目色溫潤地注視著寶婳,“自然也是有的,我很喜歡寶婳。” 寶婳驟然聽他說出喜歡,臉頰又慢慢發(fā)熱。 他見她羞了,又說,“常聽人說喜歡的女子便如同一件喜歡的衣服,即便小心呵護(hù)珍藏,但卻不會只有一件……” 他輕輕道:“而且也許以后衣服舊了,也就不會再喜歡了?!?/br> 寶婳的表情有些錯愕,所以變成舊衣服的姨娘豈不是很沒有前途? 他抬眸看向她,“但月錢還是照發(fā)的?!?/br> 寶婳立刻偷偷地松了口氣。 梅衾見狀終于忍俊不禁。 “寶婳,你可真是叫我歡喜。” 梅衾笑著搖頭,寶婳這才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竟把想法暴露在了臉上,微微窘迫。 “那……我以后若是成了爺?shù)囊棠?,也會變成一件衣服嗎??/br> “方才那些話只是逗你罷了?!彼A苏Q郏Φ捻新舆^一抹狡黠。 “于我而言,女子和衣服可不一樣,女子是嬌花,是有生命的,若不仔細(xì)照顧,她們便極容易香消玉殞?!?/br> 他的聲音仿佛永遠(yuǎn)都是那般溫柔,對寶婳輕嘆道:“所以寶婳,我不會輕易去決定一個女子的命運?!?/br> 這便是他一直以來對寶婳的態(tài)度,也是對所有女子的態(tài)度。 隔幾日,到了純惜的生辰這天,大清早上,梅衾便讓人往純惜屋中送了許多首飾與衣裳。 “聽說衣服還是云裳閣的,純惜jiejie實在是太得爺寵愛了……”丫鬟們熱鬧地議論。 最重要的是,梅衾對純惜的態(tài)度也有了很大的改變。 他這些時日幾乎將成倍的溫柔都用在了純惜身上,仿佛親手給她制造了一個絕美的夢境。 純惜在旁人艷羨的目光下,慢慢握住一串項鏈,心中卻在想三個月前,真正照顧三公子的人到底是誰? 為什么,她至今都不出來尋三爺來討這恩賞? 也許她已經(jīng)死在了哪個不知道的角落罷…… 純惜緩緩?fù)铝丝跉狻?/br> 她很清楚,梅衾為什么對她這么好。 所以,不管那個女子是誰,既然她已經(jīng)冒名頂替,那么對方就永遠(yuǎn)都不要出現(xiàn)了吧。 這番動靜后,大家都暗暗猜想,興許要不了多久,純惜就要成了繡春院的第一個姨娘…… 寶婳聽到這些,倒也沒有什么意外。 畢竟純惜伺候梅衾那樣得久,成為他的姨娘也是遲早的事情。 至于自己……寶婳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在成為姨娘的這條路似乎走得甚為坎坷。 “寶婳……” 寶婳正要泡茶,紫玉便過來道:“爺屋里來了客人,要使喚下人,我肚子有點疼,你快些過去?!?/br> 寶婳答應(yīng)下來,她才神色別扭地離開。 等寶婳端著茶進(jìn)屋后,她終于也明白了紫玉為何跟見鬼似的…… 因為那客人不是旁人,正是深春院傳言會吃人的主子,梅家的二公子。 梅襄一襲白衫,整個人看起來極其柔脆。 他坐沒個坐相,斜倚在扶手上的慵懶姿態(tài)卻半點也不難看。 就像只慵懶散漫的狐貍一般,單單往那一伏周身雪白蓬軟的皮毛都叫人挪不開眼。 他看向門口的寶婳,雙眸間不經(jīng)意地閃過一抹古怪的情緒。 寶婳覺得自己仿佛肢體石化一般,甚是僵硬地將茶送到他跟前。 “不知二爺有什么吩咐?”寶婳的聲音聽上去好似有些艱澀。 “你來得正好,我方才正覺得有些頭疼,你幫我揉捏一下。” 梅襄溫柔地、輕輕地同寶婳提出了一個請求。 寶婳為難得看著他的頭,又遲疑道:“那……二爺?shù)念^上就只有一根玉簪子吧?” 她的目光飄忽得很,像是對他留下了陰影一般,生怕弄壞他值錢的物件兒。 梅襄勾起唇角,“是,只有一根玉簪?!?/br> 寶婳將信將疑地朝他身后走去,替他輕輕揉了幾下,詢問力度。 梅襄滿意得很,沒有要為難她的意思,她才漸漸緩了口氣。 豈料又聽梅襄淡淡的聲音傳來,“其實我的頭上除了簪子,倒也不是沒有旁的……” 寶婳怔了怔,便瞧見他信手拈下一根頭發(fā)。 梅襄漫不經(jīng)心地說:“比如說這根頭發(fā)……” “寶婳,你猜猜這一根頭發(fā),值多少錢?” 寶婳聽到這熟悉的腔調(diào),后背一寒,聲音也變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一……一文錢嗎?” 她驚慌地懷疑,他該不會想叫她賠他頭發(fā)吧? “這可是你二爺?shù)念^發(fā),在你的心里,我就這么廉價嗎,寶婳?” 他溫柔地笑,卻完全像個魔鬼一樣。 寶婳忙縮回手指,泫然欲泣道:“奴婢不敢……只是爺就是將奴婢賣了,奴婢也是賠不起的……” “你就這么廉價,竟都比不上我的一根頭發(fā)?” 寶婳連忙點頭,她一點都不值錢。 他皮笑rou不笑地說:“我不過同你開玩笑罷了。” “那爺不要我賠錢嗎?”寶婳小心翼翼問他。 梅襄道:“我上回便同你說了,往后不會再為難你了,你現(xiàn)在信了嗎?” 寶婳連忙點頭,就算不信也必須得信。 好在梅衾很快便從外面回來,他過來后,梅襄便又替他看了一副古畫,確認(rèn)為真跡之后,梅衾才松了口氣。 “今日二哥要去寺廟,可惜我另有事務(wù)在身不能陪同了?!?/br> 梅衾不由遺憾道。 梅襄笑說:“倒也沒什么,只是今日有些頭疼,方才寶婳按揉得十分到位,不知能否借她一日?” 梅衾愣了愣,目光掃過寶婳,隨即溫聲道:“二哥能用得到她,自然是她的福氣。” 他二人兄友弟恭,謙讓了一番。 寶婳卻懵了。 一直到坐上了馬車位置,寶婳都想不到自己會被梅襄點名帶走。 而對面的二公子手中把玩著一把折扇,似乎并不在意寶婳。 “二爺……” 寶婳低低地喚了他一聲,便瞧見他冷冷地朝自己瞥來一眼。 那目光竟極其地不同于以往。 他看著她時,像是恨不得將她撕成碎片當(dāng)點心一般,叫寶婳的聲音一下子就哽在了嗓子里。 “寶婳,待會兒到了廟里可要記得好好拜一拜佛祖。” 他莞爾一笑,唇角竟浮現(xiàn)一抹酒窩。 方才那一眼,更像是錯覺一般,叫寶婳頗有些恍惚。 今日梅襄沒有將管盧帶在身邊。 而是帶了四五個身材魁梧的壯士護(hù)衛(wèi)自己。 寶婳并沒有領(lǐng)會梅襄的話,但一路上往外看去幾眼,便發(fā)覺跟在馬車右邊的麻臉漢子臉上的麻子好像就突然不見了。 再過一會兒又看了一眼,就發(fā)現(xiàn)另一個臉上有黑痣的漢子似乎黑痣也沒了。 她放下簾子后茫然地想了一會兒,發(fā)覺好像不單純是麻子和黑痣的問題……好像,他們連長相也變了。 寶婳心口猛地一懸。 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抓住梅襄的手臂,“二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