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方才梅襄猜燈謎時,管盧便一眼認(rèn)出對方。 梅襄被人圍著,知曉白家姑娘就在其中,他才漫不經(jīng)心地將手中贏來的東西轉(zhuǎn)手贈出。 在場不少女子都眼巴巴地想要得他饋贈,可他卻獨(dú)獨(dú)將得來的兩盞小花燈都送給了白熏珠,讓白熏珠當(dāng)場就羞紅了臉。 梅襄離開那處,便好似讓白家姑娘的魂也跟著走了。 勾引人的事情,竟絲毫不費(fèi)力氣。 他拿起一個面具打量,儼然對今夜勾引良家小姐的計劃感到一絲枯燥。 不過白熏珠既是尋了過來,他少不得還要與她花前月下一番,如此才能有足夠的理由將那狗血橋段上演。 梅襄漫不經(jīng)心地勾起唇角,想到元氏在遠(yuǎn)處被氣的臉色發(fā)青的模樣,興趣漸漸又升起幾分。 白熏珠捏著香帕,身后丫鬟仆婦不少,她溫聲叫她們在此處等她,勿要跟著太近。 其中一個年長的婦人是她奶娘,忍不住勸道:“往日姑娘想要結(jié)識何人都無所謂,可我聽說夫人私下里已經(jīng)為姑娘定了好人家了。” 白熏珠笑說:“我家中什么都不缺,唯獨(dú)缺一個合心意的如意郎君,奶娘何不成全了我?” 她說完便自己往那公子跟前湊去。 奶娘心想罷了,如今太平盛世,民風(fēng)開化,總不能拘著小姐不許同旁的男子說話吧? 白熏珠走到梅襄身旁,便瞧見他恰好帶上一個面具。 那面具花紋古樸,只遮住將臉上半截遮擋,他轉(zhuǎn)頭朝她瞥來,竟仍是叫她心速加快。 他方才在人群之中無比耀目,一顰一笑,哪怕蹙一下眉頭,那雙幽黑的眸子都恍若會攝取心魂,叫人不由自主隨他的情緒而感。 白熏珠從前在書中見“君子如珩,羽衣昱耀”時,便時常想世間如何生得出這般美好的男子。 直到在匆匆人群中見到梅襄那一眼時,她便不由自主地將這句話重新念出了口。 那時她便覺自己似有些不妥。 直到方才,他猜中了燈謎之后,有了贈燈之舉,更讓她心如鹿撞,臉頰暈紅。 她咬了咬唇,想到緣分二字,竟不忍舍棄。 對方終于注意到了她,那雙幽黑惑人的雙眸再度朝她落去。 “公子……” 她向來膽大,這會兒也不由像個柔弱的尋常女子一般,仰目朝他殷切看去。 “不知公子今夜能否與我一起賞燈?” 梅襄掃了她一眼,確認(rèn)她是白家的姑娘。 然后旁邊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忽然響起。 “不可?!?/br> 白熏珠嚇了一跳,這才臉熱的將目光從梅襄的身上挪開,發(fā)覺旁邊不知何時來了一個纖弱柔軟的嬌嬌女子。 對方穿著淺淡,可即便如此,在白熏珠眼中,少女色艷容嫣,杏眸柔瑩,一張臉兒清如芙蕖,纖纖的小手亦是大膽地攀上了對面男子的袖口。 寶婳她見對面女子亦打量著自己,心下有些怯場。 她方才還尋思著自己會先到榕樹下還是先找到三公子,沒想到便一眼在人群中瞥見了一抹再熟悉不過的背影。 寶婳見對方身姿清越卓絕,又發(fā)覺熟悉無比,這才走來。 對方衣鮮袍錦,膚色如玉,即便沒見著臉,寶婳也敢肯定這等雋秀模樣除了梅家公子無人可比。 寶婳為這等奇妙緣分隱隱激動,不由又生出一抹勇氣,對著覬覦他的姑娘開口:“今夜他是我的,姑娘改日再來吧?!?/br> 她柔柔的聲音似綿糕般,一點(diǎn)都不符合這樣霸道的話。 可這畢竟可能她是最后同三爺相聚一回。 她難得能如此順利,可見老天也都在幫著她今夜與梅衾相聚。 一旁白熏珠聽到她這話,微微怔愣。 再瞧寶婳那張艷若嬌花的容貌,她竟不由生出一抹自愧不如,只當(dāng)寶婳是哪家嬌養(yǎng)的千金,這才澀然離開。 寶婳見她沒再糾纏,悄悄吐了口氣。 她自覺自己干了件好事兒,滿懷期待地抬眸看向身旁的男子,聲音輕軟,“三爺,我便說我一定會找著你的是不是?” 對方一言不發(fā)地望著她。 寶婳醞釀一陣,看看天上的星月,再看看跟前如心尖白月光一般的男子,那股憂郁而又明媚的心情竟又鋪展開來。 她想今晚上,一定會是她人生中最美好的記憶,是以她也想要給對方也留下自己最好的一面。 “我與三爺走到今日可見也是緣分所致……” 寶婳心中不免生出一抹離別前的感慨。 她說著便有些心不在焉地伸手去摘他臉上的面具。 那圖騰復(fù)雜而丑陋的面具離了他的臉,叫他英俊的臉龐漸漸顯露。 然后寶婳就看到了梅二公子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嗝——” 寶婳下意識打了個嗝。 寶婳僵住了。 四下人來人往,人聲鼎沸。 可寶婳卻覺得她摘下面具的那個瞬間,整個世界都變得安靜了下來。 就好像,她從繁盛熱鬧的花燈街里,一下子被人投進(jìn)了一個冰窟。 寶婳的反射弧很長。 她的目光先是茫然一陣,過了許久才變得驚恐。 然后她忍了又忍,才忍著沒落荒而逃。 她心緒百轉(zhuǎn)之后,只顫著手指,將面具順著原本的位置又給對方戴了回去。 寶婳緩緩地、緩緩地挪開目光,想要同路人一般淡然離開。 然后她就發(fā)覺自己后領(lǐng)一緊,竟被人抓在掌中。 “呵……” 寶婳暴露的雪頸后面吹拂著的仿佛是臘月里的寒風(fēng),根根汗毛驚恐地樹立起來。 她不敢回頭去看,就聽見梅二公子柔聲念出“寶婳”二字。 他溫柔的口吻里,帶著一絲不同尋常的滲人。 第15章 寶婳自己大概也沒有想到。 她從與梅襄結(jié)下孽緣的那一刻起,她就一直把他影影綽綽的背影當(dāng)做了梅衾來認(rèn)。 一直到今日,她還迷迷糊糊地沒能反應(yīng)過來。 倘若能剖開肚子來給梅襄看看,她定然會滿懷真誠的告訴對方,自己腸子都悔青了。 “二爺……我,我錯了。” 寶婳泫然欲泣道。 “寶婳,我如今是真的相信,你是真心實(shí)意地在貪圖我這身體了。” 梅襄拎著她的領(lǐng)子,心中邪火肆虐。 想來任誰有他這般遭遇,就是泥人都會火冒三丈。 更何況他不是。 寶婳連忙搖頭否認(rèn),“二爺,下次你別戴面具了,我看著你的臉,定然就不會認(rèn)錯了?!?/br> 梅襄氣笑。 她這是在告訴他,她有多熟悉他的身體,熟悉到不看他的臉,她都會第一時間把任何人都當(dāng)做是他? 他松開手指,將寶婳方才想假裝什么事情都沒發(fā)生又給扣回去的面具慢慢摘下,捏碎丟到一旁。 他看到寶婳又偷偷邁出一只腳去,也不阻攔,只冷笑道:“你今夜壞了我的好事,就想這么離開?” 寶婳聽到這話,頓時頭皮發(fā)麻。 那只腳,又趁他不注意偷偷地縮了回來。 她是嘗過梅襄手段的。 寶婳忍下淚意,往街上好多漂亮姑娘身上掃去,轉(zhuǎn)頭對梅襄道:“我給爺再找個一樣的行嗎?” “呀,這么聰明的辦法,我怎么沒想到呢。” 梅襄說這話時陰沉的臉上一絲欣喜都沒有。 反而更顯得十分滲人。 寶婳抖了抖雞皮疙瘩,甚是討好道:“那……那爺想要一個什么樣的?” 梅襄聞言,忽地一笑,柔聲問她:“你可知道方才那個女子是何人?” 寶婳忽然就生出一股極不好的預(yù)感。 然后她就聽見他說:“她是你家三爺?shù)奈椿槠?,我未來的弟媳婦?!?/br> 他的眼睫似月,聲線溫柔,簡直讓人毛骨悚然。 “寶婳,你今天晚上要上哪里去給我再找一個弟媳婦來?” 寶婳懵住了。 她很確定,他說的不是媳婦,而是弟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