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jié)
寶婳哭得一抽一抽,氣兒都喘不勻了。 “是,二爺壞透了,是我見過的最壞的混蛋,你弄死我吧,我不活了……” 她說完還捉住他的手卡在自己的脖子上,仰起細細嫩嫩的小脖子方便他動手,長睫顫顫地挾著淚珠,“二爺快些把我掐死算了?!?/br> 她哭的太厲害了,眼淚鼻涕一團,臟得叫人都不忍直視。 梅襄嫌惡地拿開手,大抵是看她哭得太傷心了,想說什么,到底沒有說出口,極是隱忍地掏了塊白帕遞給了她。 寶婳面上梨花帶雨,霧眼朦朧,只氣鼓鼓地奪下他手里的帕子,轉(zhuǎn)而扔進了水里去。 梅襄的臉色漸漸陰沉。 寶婳反手就捉住他的袖子狠狠地擤了鼻涕,將臉上的眼淚全都糊了上去。 然后咬著唇淚噠噠地朝他看去,見著他那張臉終于隱隱發(fā)青。 她早就想這么干了…… 旁人都說男人越臭越好,說明肯吃苦耐勞,是個好夫婿。 偏偏他就整天香噴噴的一身潔白,捯飭地比自己都干凈。 弄得寶婳在他面前都總要自慚形穢。 現(xiàn)在好了,寶婳覺得自己弄臟了他,終于也給自己出了口惡氣,這會兒即便死也算是死得其所。 這時另一條小船從另一個方向緩緩朝他們這里靠近。 管盧撐著篙過來,“二爺,您吩咐給寶婳姑娘的銀票拿來了?!?/br> 寶婳抽噎地動作頓了頓,哽咽而遲疑地問道:“銀票?” 管盧道:“是啊,二爺說了,這段時日委屈寶婳姑娘陪他演戲,四處顛簸,所以叫我拿了一疊銀票來給姑娘作為犒勞?!?/br> 寶婳的表情愈發(fā)地迷茫,大眼睛也止住了眼淚。 “一……一疊?” “拿來?!?/br> 梅襄語氣從容地對管盧吩咐。 管盧雙手將一只匣子遞上。 梅襄接了過來,漫不經(jīng)心地將那黑匣上漆金花紋打量了一眼,隨即抬起幽黑的眸看向?qū)殝O。 寶婳懵了一般,看著他手里的匣子,又愣愣地看向他。 第27章 梅襄抬了抬沾滿寶婳涕淚的袖子。 他的瞳仁烏黑,幽幽地凝著寶婳,卻勾起唇角,若春風拂面般,令人微醺。 溫良如玉的公子拈起匣子里一張銀票,讓寶婳一時不知該多看銀票一眼,還是該多看公子一眼。 然而公子的眉眼霎時凝結(jié)上寒霜,將那銀票揉碎,對著水面張開了手心,紙團入水即濕,沉入水底。 “寶婳,你真是好樣的?!?/br> 寶婳心口一痛。 眼見著梅襄抽出來第二張,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將那銀票輕扯成兩半,毫不留情地拋進水里。 “我該不會是腦子被驢踢了,才要給你準備銀票?!?/br> 他冷笑著,森森地望著寶婳。 寶婳心痛搖頭,口中喃喃道:“不要……” “不要這樣啊,二爺……” 梅襄又摧毀了一張,冷笑連連,“該死的東西,死來死去都死不掉,還以為你是個有福之人?!?/br> 寶婳抖著唇,近乎央求道:“二爺……” 梅襄捏著一疊碎片拍了拍她的小臉,語氣溫和,“原本這疊銀票夠你買許多小相公放家里了,可如今全都沒了……” 他仿佛心情極好,問向?qū)殝O,“寶婳,你說你怎么就這么苦命呢?” 寶婳自己說的這句話,不過短短一瞬,他就證明給她瞧了。 她為什么這么命苦。 還不是她自己作的! 寶婳再忍不得,頓時哭著一把抱住梅襄的胳膊,“二爺要撕就撕我吧,別撕銀票了!” “怎敢呢,我可是寶婳你的噩夢,你這么厲害,方才差一點點就將二爺氣死了,虧得你手下留情,才叫我留了口氣茍延殘喘呢?!彼а狼旋X地說。 寶婳鼻頭發(fā)酸,忽然覺得自己的命真的好苦。 她掛在梅襄手上,顫著手指想要將他手里的銀票奪下,伸到一半?yún)s忽然沒了動靜。 她軟軟地闔上眼,似乎耗光了力氣。 不過也很有可能是悲憤過度。 管盧詫異,“寶婳姑娘怎么暈了?” 梅襄掃了她一眼,假死了兩天一口東西都沒吃過,不暈就怪了。 外面風清景明,柔風拂面。 在這里,幾乎與世隔絕一般,京城與皇宮的兵荒馬亂半分也沒有打擾這片寧靜的地方。 “外面的事情,都結(jié)束了嗎?” “都結(jié)束了,鎮(zhèn)邊大將軍正在協(xié)助天子收拾殘局?!?/br> “那就回去吧。”梅襄忽然說道。 管盧聽到這話,頓時小心翼翼問:“二爺現(xiàn)在要回哪里?” 梅襄挑了挑唇,面色微嘲,“當然是宣國公府?!?/br> 管盧心神微凜。 外人都說鼎山王半個月前造反,背地里有不少人與他狼狽為jian。 其中的一個名字便是宣國公府庶出的二公子。 聽說忠正耿直的宣國公親自找到了梅二公子,掌摑了他一個耳光。 忠孝世族出了一個無恥的反賊,險些令宣國公府蒙羞。 虧得鼎山王養(yǎng)子受命于少帝,大義滅親,在鼎山王起事的關(guān)鍵時刻,將他的頭顱斬下,帶著滿臉的血漬抱著鼎山王死不瞑目的頭走進大殿。 梅襄聽到這一切似乎也并不覺得意外。 他回到宣國公府去見宣國公。 宣國公難得沒有飲酒,神色清醒。 “梅襄?!?/br> 宣國公念了他的全名。 “父親,我回來了。” 梅襄淡聲應道。 “你鬧出與手足爭丫鬟的丑事,就是為了去支持鼎山王起事造反?” “是?!泵废逡凶谝巫永?,唇角含笑。 宣國公面色沉重地看著他,忽然發(fā)笑,“當我老糊涂了是嗎?” “聽說鼎山王此番布局周密,他攻入皇宮之時,平定北地的鎮(zhèn)邊大將軍及時回京救援,可鼎山王早有防備,準備了三萬精兵應對?!?/br> 宣國公說著,看向梅襄,“你猜,后來怎么了?” 梅襄抿唇不語,他又說:“后來鼎山王手下近乎一半的兵士所持的兵器,在對敵以命相搏的時候,沒幾個回合便斷裂殘損,如失鳥翼。” 試問兩軍對陣,失去兵器的士兵會如何下場? 此事頗為詭譎,卻被百姓紛紛認定是天命所向。 “你為鼎山王打造兵器為何要偷工減料?” 宣國公似笑非笑地望著梅襄,發(fā)覺二兒子隨著他揭露的事情,面色隱隱結(jié)霜。 “父親,勸你還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br> 梅襄冷冷地看著對方。 宣國公反而哈哈大笑起來,“好極,好極!你果然jian滑狡詐,連你親父都被你給蒙騙過去了!” 誰能想到,打敗敵人最好的方法竟然是將自己成為敵人信任的后背。 然后在緊要關(guān)頭往對方后背捅上一刀。 這樣佞惡的手段,只怕十個鼎山王都料想不到! 梅襄年少時便出眾,自幼入宮為年幼的少帝侍讀。 后來他卻因為陪少帝狩獵中墜馬嚇破膽子,從此病弱不堪,深居簡出默默無聞。 如今看來,他能為少帝做到這般地步,顯然是別有內(nèi)情。 宣國公卻高興得很,高興于他的城府之深沉,無人可勘頗。 高興于他如今能有凌駕于宣國公府之上的能力。 梅襄臉色愈發(fā)陰沉。 “梅襄,只要你肯收斂,我可以將你同嫡子一般看待。” 只有嫡子可以承襲他的爵位。 “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