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jié)
大爺這時(shí)候要見紫玉,定然沒安好心。 寶婳順著小徑一路尋去,卻并未瞧見紫玉身影。 見一旁有料理花園的仆人,便過去問道對方有沒有瞧見紫玉。 那人抬起臉來,寶婳便瞧見他臉側(cè)竟被一半燙痕所覆蓋,微微驚訝。 他看到寶婳,似乎比她更為驚訝,忙低下頭去。 過了會兒他才低著頭對她道:“你隨我來吧?!?/br> 然后便走去前面帶路。 寶婳跟著他,未走多遠(yuǎn)便瞧見了紫玉的身影,寶婳連忙上前去將人叫住。 紫玉錯愕道:“寶婳,你怎過來了?” 寶婳道:“你是要去見大爺嗎?” 紫玉點(diǎn)了點(diǎn)頭,“是啊,大爺不知道是什么事情,忽然叫我過去,只是大爺真是奇怪,上回三爺明明沒有回來,他卻說回來了。” 寶婳捉住她的腕,“別去,他不是好人,這時(shí)候叫你定然沒有好事……” 紫玉見她這般認(rèn)真的神情,竟也不自覺地生出遲疑來。 “兩個賤婢!”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怨毒的聲音。 寶婳同紫玉嚇了一跳,便瞧見梅衡坐在椅轎上,被人抬著出來。 他的右腿白布包裹,似乎一時(shí)也走不得路了。 寶婳與紫玉忙就跪下。 梅衡便隨手捉起手邊一罐瓷瓶砸了過去。 眼見便要砸到兩人中其中一個,寶婳便聽得一聲悶哼。 瞧見方才領(lǐng)路的那個男子磕倒在地上,臉頰上被那瓷罐砸破。 紫玉掩唇驚呼了一聲,顯然也嚇壞了。 梅衡狠狠地瞪著寶婳,那小廝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只在他耳邊低語幾聲,他才讓人抬著椅轎離開。 他人一走,紫玉便忙將那男子扶起,竟還是認(rèn)識的人。 “石頭哥,你沒事兒吧?” 被叫作石頭的人緩了過來,說了句“沒事”便離開了。 “寶婳,嚇?biāo)牢伊恕!?/br> 紫玉心有余悸地說道,“幸虧石頭哥在這里。” 寶婳問那人身份,紫玉便道:“他呀,也是個可憐人,聽說他是來京城找他未過門的媳婦的?!?/br> 她說著,便同寶婳將這人的身世也說了一遍。 原來這人從前有個青梅竹馬的未婚妻子,后來被人販子拐跑了。 他家中原有薄財(cái),為了尋找這個女子,便賣了家里一些田地,一路尋著線索來到了京城,后來找到了當(dāng)初的人販子,才知曉他的媳婦被拐賣到這府里來了。 他就直接想方設(shè)法進(jìn)府來做了粗使,想要找到他的媳婦。 “大家可都同情著他呢?!?/br> 想當(dāng)初誰聽到這故事,不得掉兩大碗的眼淚。 畢竟薄情男子才是多數(shù),這般癡情的,真真是打著燈籠都找不著了。 寶婳輕道:“那他媳婦有這樣疼愛她的丈夫,可真是有福啊?!?/br> 紫玉點(diǎn)頭,“是啊,希望他能早日想開?!?/br> 待二人回到繡春院中,紫玉又說:“三爺明日就回來了,寶婳,你想清楚了嗎?” 寶婳點(diǎn)了點(diǎn)頭。 紫玉嘆了口氣,倒也沒再勸她。 然而梅衾并沒有等到第二日才回來。 他傍晚時(shí)便回了,先后去看過母親與大哥,不過才短短幾日不在,府上便發(fā)生了許多事情。 梅衾面色沉沉地回到繡春院。 寶婳同紫玉替他拿來家中的常服換上。 他過了會兒,便單獨(dú)將寶婳叫去了西屋。 寶婳進(jìn)去輕聲喚他,“三爺?!?/br> 梅衾溫聲道:“寶婳,你將這些日子發(fā)生的事情,都說與我聽好么?” 寶婳遲疑著,便將他走后的事情一件件都說給了他聽。 包括被罰跪,包括被大公子算計(jì),也包括……她去照顧了梅襄一陣子。 “寶婳,大哥的為人是有瑕疵,但他這回亦是受了責(zé)罰,我只愿他沒能叫你心中留下陰影?!?/br> 梅衾想要安撫她,卻見寶婳搖頭。 “三爺,其實(shí)這些事情都過去了,況且二爺他也幫過了我……” 她想,她再怎么樣也是個奴婢,而三爺和大爺是一個母親肚子里爬出來的。 她不想讓他為難,也沒有那個立場讓他為難。 丫鬟便是這樣尷尬的身份,一點(diǎn)都不值錢,同那些低賤的貨物其實(shí)沒什么區(qū)別。 她總不好哭著鬧著去死,她是什么都沒有的人,自然沒什么好在乎的。 梅衾的神色微微一僵。 過了許久,他才發(fā)出聲音,“寶婳,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寶婳連忙搖頭,“三爺始終是我最為欽慕之人,我自然是相信的?!?/br> 這一點(diǎn)在寶婳心中,從來都是毋庸置疑的。 梅衾微微頷首,“你相信我就聽我一回,二哥他不是個好人,你離他遠(yuǎn)一點(diǎn),若是可以往后最好也不要再靠近他?!?/br> “可是……” “這世上真有這么多巧合,那時(shí)便能叫他碰見了你? 況且……寶婳,你好好想想,聽說他將大哥的腿踩斷時(shí),你也在,你覺得,他那樣殘暴的人,真的會無緣無故對你好嗎?” 他的話其實(shí)不無道理。 而寶婳這些日子在心底不是沒有思慮。 她固然會忍不住心軟,可有時(shí)候也會忍不住胡思亂想。 “不管怎么說,寶婳,二哥不可信,這一點(diǎn),我是不會騙你的。” 梅衾最后說出這句話時(shí),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看法,還是出于一種難以言說的妒忌。 寶婳聽到話,心口又是一跳。 三爺自然不會刻意詆毀他的哥哥…… 可是…… 寶婳實(shí)在無法去思考這一切了。 梅衾回來的第二日,梅襄才讓人過去問寶婳,她的答案想好了沒有。 寶婳微微頷首,想自己和二爺也該有個交代了。 她便往深春院中去見梅襄。 隗陌的藥顯然很好,又或者說,梅襄平日里的身體原本就沒有那么差,他竟已經(jīng)可以下地行走。 梅襄今日穿著件寬松白袍,一根翠綠玉簪束著烏發(fā),他手里捏著一塊白帕擦拂著手旁的桌面,對寶婳道:“寶婳,你可有想好?” “二爺,你那日問的話,我已經(jīng)想好……” 寶婳正斟酌著字眼兒,想要同他說清楚,他卻對寶婳道:“想好便同我去個地方吧?!?/br> 寶婳微微錯愕,他便讓人準(zhǔn)備好車馬,叫寶婳同他一起出府去。 梅襄并沒有將她帶得太遠(yuǎn),只帶去京中一家寺廟,將寶婳領(lǐng)去了七層高塔的第四層露臺邊上。 即便只是第四層而已,寶婳往下看了一眼,都覺頭暈?zāi)垦?,甚至懷疑是不是不答?yīng)二爺,今天他就要將自己從這里推了下去…… “二、二爺……” 寶婳小臉都嚇白了,“為何要在這里說話呀?” 梅襄淡道:“因?yàn)槟銓Χ敶嬗衅?,所以二爺要帶你到這佛塔上,與你說事情?!?/br> 他說罷又看向?qū)殝O,恍若漫不經(jīng)心地問:“寶婳,你方才是不是在懷疑,我會將你從這上面推下去?” 寶婳心口一窒,哪里敢承認(rèn)。 “沒……沒有?!?/br> 她連忙搖頭,心虛不已。 不過他說這里是佛塔,竟果真叫她安心不已。 想來二爺他再是黑心肝的,也……也不至于刻意要在這里推她下去。 “寶婳,二爺就是想在你說之前,送一件禮物給你?!?/br> 寶婳聽到這話,微微松了口氣,“二爺?shù)挂膊槐乜蜌?,我如今什么都是不缺的?!?/br> 她口中拒絕著,卻聽梅襄輕笑一聲,問她:“賣身契你也不要嗎?” “不要?!?/br> 寶婳堅(jiān)定地?fù)u了搖頭。 梅襄噙著笑望著她,并未立刻勸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