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男女分席, 寶婳自然得跟著元氏一起。 但元氏不喜歡她,能冷落著就冷落著,恨不得她顯出難堪。 可寶婳卻扭過頭去同旁邊的人講話, 給人家推薦好吃的菜色,不知說了什么, 叫旁人也笑得掩唇, 哪里有半分的被冷落和難堪。 元氏鼻子里出了口氣, 懶得理會。 “寶婳。” 宴席過半,有人忽然來到了寶婳身旁。 寶婳愣了愣, 抬頭看見了玉善公主。 玉善今日穿著一身妃色雪錦裙,她向來素淡冷清, 陡然穿得艷麗,難免也叫人眼目一亮。 “公主?!?/br> 寶婳想到她和祝九風(fēng)的關(guān)系,頗是拘謹?shù)赝龁柡蛄艘环?/br> 玉善態(tài)度溫和地與她交談幾句, 過了會兒卻突然看著寶婳很是認真說道:“寶婳,我喜歡祝九風(fēng)?!?/br> 寶婳眸中掠過驚訝。 她先前撞見過他們那樣……不是沒有懷疑。 只是沒想到玉善會突然直接戳破這一層窗戶紙。 寶婳左右仔細地看了看,發(fā)覺那些夫人都各自湊在一起說話吃酒, 并沒有人注意到她們。 “公主……” “你曾經(jīng)是不是也喜歡過他?” 玉善抿了口酒,又問。 她抬眸見寶婳面露遲疑,才笑了笑,“對不起, 你已經(jīng)成親了,我不該問這樣的問題。” 寶婳低頭扭了扭衣帶,不知道怎么接她這話。 玉善對她道:“我想你們也許可以再給他一次機會。” 她說罷,便飲完杯中的酒,起身對少帝道:“陛下,今日是母后壽誕,是個大喜日子,玉善斗膽,想請陛下為玉善與良人賜婚?!?/br> 慕容虞笑,“皇姐看上了誰只管說就是了,朕都答應(yīng)?!?/br> 玉善朝對面看去,大家喧喧嚷嚷地一時也沒留意到她在看誰。 只是祝九風(fēng)卻碎了一個杯子,將酒液灑到了身上,然后自己低頭看著身上輕笑了一聲,神色如常地同旁邊同僚說話,便起身提著壺酒醉醺醺地離開。 玉善眼中笑意收斂幾分,語氣沒有一絲波瀾,繼續(xù)對少帝說:“陛下允諾便好,玉善記在心中,日后再提?!?/br> 她看起來仿佛只是想借著這個時機同天子討要一個擇婿的權(quán)力。 天子只有她這么一個jiejie,自然無不應(yīng)允。 寶婳看著這一幕,心中似乎漸漸明了。 “弟妹多吃些酒才是?!?/br> 旁邊柳氏忽然惦記起她,又給她斟酒,寶婳不太想飲醉,便也尋了個借口離席去。 寶婳想到玉善方才同她說的話,心里微微沉甸。 玉善問她,是不是也喜歡過祝九風(fēng)…… 她正想往河邊去透氣,卻陡然瞧見了河邊已經(jīng)有兩人在。 要巧不巧,正是祝九風(fēng)與玉善二人。 寶婳自然不敢上前,只往旁邊石頭后避去。 “公主說什么都愿意為了我做,是騙我的么?” 祝九風(fēng)偏頭,白皙的面龐沐在月光下,透著一絲朦朧的意境。 他生得清俊,眼下那顆淚痣?yún)s像是一個封印,總能將他眉眼處的煞氣修飾的柔和。 他朝玉善看去,唇邊笑容清淺,看不出一絲的陰霾。 仿佛他方才真的就只是無意弄碎了杯子,弄臟了自己的衣服,然后又恰巧離席。 玉善身姿修長,細腰不盈一握,今晚是特意裝扮過的。 只是當(dāng)下離開了燈火通明的席上,妃色的裙子在夜色下也略顯黯淡。 她微抬著下巴,面朝著他輕輕地搖了搖頭。 她不知說了句什么,微啟紅唇,聲音很輕很輕。 祝九風(fēng)臉上仍維持著那一抹笑,語氣卻陡然滲入一絲寒意,“那你就為我去死吧。” 他眨了眨眼,長睫如扇,嗓音愈發(fā)溫柔下來,“你現(xiàn)在就去。” 玉善的面上并沒有半分情傷之色,她的雙眸微微柔婉,忽然問他,“你不信么?” 祝九風(fēng)彎了彎唇角,卻直接離開。 然而他轉(zhuǎn)身的那瞬間,卻驀地聽見了一陣落水的聲音。 他的動作僵住,他側(cè)了側(cè)頭,發(fā)現(xiàn)玉善沒有在原來的位置。 祝九風(fēng)轉(zhuǎn)過身,發(fā)現(xiàn)水面上漾著一圈一圈的波瀾。 他丟了手里的酒壺也跳進了水里,將沉入水底的玉善撈上了岸。 這般突如其來的一幕,令寶婳都忘了回避。 她著實是震驚……震驚于玉善的心性。 祝九風(fēng)將玉善平放在地上,他探了探她的鼻息,眉心微緩。 他的身上滴答著水,從上到下全都濕透。 他起身來,只擰了擰自己衣擺上的水,看著昏迷中的玉善,忽然輕笑一聲。 那笑聲含著一絲嘲意,卻不知他嘲得是玉善還是自己。 他忽然對著空寂無人的地方開口,“幫我照顧好公主……” 說罷便又轉(zhuǎn)身離開。 這回卻頭也沒有再回過。 寶婳見他方才那一眼分明是朝她這兒瞥來,心下微慌,卻也顧不上他是怎么知曉她是躲在那處的,趕忙過去查看地上的玉善。 “公主?” 寶婳拍了拍玉善的臉,想要將她的腦袋抱起。 玉善卻驀地吐出幾口水來。 玉善蹙著眉心,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的雙眸聚焦在寶婳的臉上,待看清楚寶婳之后,聲音虛弱道:“是你救了我?” 寶婳無措地搖了搖頭。 玉善看到了她干燥的頭發(fā)和衣服,她怔愣了片刻,忽然問道:“他還不是那么無藥可救,是不是?” 她說罷,自己便彎起了唇,微微慘白的臉上神情溫柔到了極致。 她的眼中涌動著一種柔軟的情緒,那種柔軟幾乎要將她對外的冷若冰霜如數(shù)瓦解。 她這幅模樣既像是醉了,又像是病了,醉得意識不清亦或是病入膏肓,可那抹笑容始終純粹。 寶婳心思微動,澀聲道:“公主換個人喜歡不好么?” 喜歡祝九風(fēng)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光是看著公主的這份喜歡,寶婳都覺累得慌。 “好是好……” 但玉善沒想過換。 “你見過飛蛾撲火么?” 漫漫冰冷的長夜,連冷冷的月光都吝于出現(xiàn)的黑暗。 那一盞燈上,一夜間便會有無數(shù)只飛蛾的影子在燈罩里蹁躚。 等到黎明,里面剩下的都只是冰冷與尸體罷了。 繼續(xù)下一個黑夜,卻仍是輪回一般的命運。 大概飛蛾就只是被那燦燦的火光迷了眼睛,就像玉善,從看到祝九風(fēng)的第一眼時,便永遠沉淪。 寶婳幫宮人一起安頓下落了水的玉善公主。 她為玉善守口如瓶,并沒有告訴別人在玉善落水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也沒有透露半分玉善對她說的那些話。 寶婳心情非常復(fù)雜。 出宮的時候,宮道上的人已經(jīng)寥寥無幾。 元氏早就帶著柳氏回了府去,只剩下一輛馬車在門外。 寶婳上了馬車,見梅襄坐在里面還等著她。 她頗是抱歉地想要同他解釋,卻瞧見他支著額,眉心緊蹙在一起,似乎并不好受。 寶婳放輕了動靜,湊到他身旁聞到了一股酒味。 “回來了?” 梅襄嗓音微啞。 寶婳點了點頭,輕聲地同他解釋:“我晚上遇到了公主,公主她身子有些不適,我便送公主回去休息了?!?/br> 梅襄瞥了她一眼,仍是皺著眉道:“你什么時候和公主那么要好了?” 寶婳訕笑了兩聲。 他則冷笑,那雙浸著冷意的黑眸盯在她的臉上。 “婳婳該不會背著二爺爬墻了吧?” 寶婳連忙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