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節(jié)
她到秋梨那兒,秋梨反倒還訝異。 “我也才回府里沒多久, 想來你給我寫信時,我還在皇宮里?!?/br> 寶婳松了口氣,趕忙讓人將帶來的點心放下,“這些都是我在府里閑著沒事兒, 自己想出來的糕點,外面可是吃不著的?!?/br> 秋梨看了一眼,見寶婳愈發(fā)精進許多,那些點心各式各樣,有的肚皮滾滾,一口咬下去卻會流出酸甜的果漿。 秋梨吃了幾個,心情微愉,還真少不得發(fā)自內(nèi)心贊寶婳幾句。 寶婳高興得很,見她又叫人將屋里一疊做好的衣物拿來。 “我想你應(yīng)該很快就會有孩子了,所以用著細軟的料子試著做了幾件小衣服?!?/br> 秋梨的手藝一向都是很好。 那些小褲子小褂子都只有一點點大,看上去可愛至極。 寶婳羞澀地收下,她想到自己的體質(zhì),輕聲道:“二爺說了,這些事情只能隨緣不能強求,但……聽民間亦有說法,提前準(zhǔn)備這些衣服,也能招來子女緣的?!?/br> 秋梨見她眉眼間滿是柔軟的情緒,她的模樣顯然很幸福。 秋梨不得不承認(rèn)自己也看走了眼。 她當(dāng)初其實并不那么信任梅襄。 她握住寶婳的手,溫聲道:“寶婳,你能過的很好,我心里也才會很好?!?/br> 她面對寶婳時,內(nèi)心深處那股悒郁才稍稍融化幾分。 寶婳就像是她的meimei,也是第一個對秋梨好的人。 倘若連唯一一個對她好的人也不能過的很好,秋梨大抵真的會懷疑自己是個天煞孤星的命格,慣是喜歡害身邊對她好的人了…… 寶婳又提起下次來看她的日期,秋梨回過神卻低聲道:“只怕下次我又不在府中了?!?/br> 寶婳詫異,“你要去哪里?” 秋梨想到那日慕容虞□□來見她的事情。 她遲疑了一下,只淡聲道:“圣上封我為郡主,為感激他,我不日又要進宮,這回只需待一個月,一個月之后,我便再也不用進宮去了?!?/br> 那是她在慕容虞的眼淚之下,無奈松口答應(yīng)的事情,那些情景令她對寶婳頗難以啟齒。 寶婳陪秋梨說了半天的話,眼見著時辰不早了,她才帶著秋梨贈她的東西回了府去。 她二人約好了一個月后再見面的時間,便分開了。 回途路上,寶婳因白日里都只光顧著同秋梨說話,連午休也沒有,這會兒便忍不住想要瞌睡起來。 豈料半道上,馬車陡然停下。 虧得竹月敏銳,才叫寶婳險險穩(wěn)住身形,沒能摔倒。 寶婳驚醒來,什么睡意也都沒了。 隔著簾子,竹月難免抱怨地問了車夫一聲。 豈料車夫并未回應(yīng)。 寶婳微微遲疑,讓竹月下車去看一看。 竹月下了馬車,轉(zhuǎn)身便攙著寶婳一同下車。 車夫倒在地上,不知是突發(fā)急病還是何種緣由,竟昏闕了過去。 竹月正低頭查看車夫的情況,看看能不能將他重新喚醒,寶婳卻陡然抬頭看見了立在對面墻下的祝九風(fēng)。 她嚇得呼吸一窒。 她已經(jīng)太久沒有見過祝九風(fēng)了。 上一回見到他時,他還面帶微笑地告訴寶婳,自己昨天晚上做了個好夢。 而如今他再站在寶婳面前,他的面容蒼白如紙,那雙瞳仁也烏黑滲人,往日里眼下那顆略顯嫵媚的淚痣像是滲透了生紙的墨點,毫無生動氣息,叫人心頭微悚。 他便一直安靜地倚在墻角,在寶婳發(fā)現(xiàn)他之前,他看著她的目光始終是一種毫不掩飾的可怕。 “寶婳,你還記得你對我說過的話嗎?” 他挑起唇,語氣平靜得很。 寶婳顫著眼睫,避開了他的目光,低聲道:“不記得了?!?/br> 他并不繼續(xù)追問,只是忽然站直了起來,撫了撫自己的袖擺。 他朝寶婳走了過來,竹月感知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下意識擋在寶婳的面前。 “煩請祝公子自重?!?/br> 竹月抽出腰間軟劍對準(zhǔn)了祝九風(fēng)。 那劍尖對準(zhǔn)他的心口,壓得他衣襟微陷,他才停住。 只是他并沒有避開,而是下一刻忽然徒手握住了劍身,令竹月瞪圓了眼睛。 竹月要抽出軟劍,他卻死死握在了掌心,仿佛毫無痛覺。 刺目的血從他掌心淌下,順著劍刃滴落。 寶婳見那血色心口微慌,她正要令竹月退開,竹月卻忽然捂住了脖子。 卻不知哪個方向射來了一根毒針,刺在了她的脖子上,令她驀地眩暈跪在地上。 “竹月……” 寶婳要去攙她,卻被祝九風(fēng)用另一只沒有受傷的手握住了臂膀。 “你想她死,還是想她活?” 寶婳驚懼地看向他。 “寶婳,別說我不給你機會,如果你可以看著這個車夫和這個小姑娘死的話,那你可以現(xiàn)在就離開了,我一定會劃花她年輕漂亮的小臉,叫她受盡折磨和羞辱再慢慢死去,你知道……我是說到做到的。” 寶婳見竹月吃力地跪伏在地上,卻背著祝九風(fēng)暗暗從懷里拿出了一個小竹筒…… 那是竹月用來聯(lián)絡(luò)梅襄身邊人的煙花…… 倘若她丟下竹月,她未必真就走的了,她和祝九風(fēng)走了,竹月反而能迅速聯(lián)系到府上的人。 “好……” 她的聲音微微顫抖,顯然是懼怕他這幅模樣的。 祝九風(fēng)彎起唇,甚是滿意她這幅識抬舉的模樣。 他果真不再去管地上的竹月,而是將寶婳推上了馬車,自己充當(dāng)了車夫,駕著馬車離開了巷口。 寶婳受驚不已,她坐在車?yán)锩榱松砩?,最終也只能偷偷地拔下一支簪頭尚且尖銳的簪子。 她將那簪子握在掌心,冰涼的小手亦是縮在了袖子底下。 祝九風(fēng)卻問她:“你上回同我說你要去哪里?” 寶婳想不起來她什么時候與他說過這樣的話,“你說的……是什么時候?” 祝九風(fēng)淡道:“在梅林的時候,你說……只要我肯跟你離開,你要帶我去哪里?” 寶婳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逐漸沉默。 他卻忽然低聲道:“不過去哪里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們現(xiàn)在就可以去了?!?/br> “可我已經(jīng)不想同你去了?!?/br> 寶婳的聲音微微艱澀,“竹月很快就會向府里報信,你是逃不了的?!?/br> 祝九風(fēng)并不答她。 也許他自己也知道他是逃不了的。 可這些日子,他太絕望了。 他絕望地看不到一點生存的希望。 他的噩夢不僅沒有因為朱太后的毒發(fā)身亡而消失,反而愈發(fā)加劇。 終于,在那些無窮無盡的噩夢背后,讓他忽然看到了一片灼灼嬌艷的梅林。 那日風(fēng)輕云淡,他被小姑娘牽到了那片美麗芳香的梅林里。 她的杏眸里充滿了希望與歡喜,看著他時,亦是擋不住的傾慕。 她將他推倒在樹下,羞怯地踮起腳尖去親他。 她迫切的想要證明自己對他的喜歡。 那時候,他好似也被她那份溫暖純凈的喜歡包裹住,她用著清甜的聲音向他描繪了極好的生活。 只要他輕輕點頭,他就可以擁有她,和她口中美好平淡的生活。 他永遠不會有仇恨與噩夢,也永遠不會被拋棄。 他忍不住松口答應(yīng)了她。 他將她當(dāng)做meimei看待,卻又勝過了meimei,那種曖昧不明的界限讓人心難免微微浮躁。 可回去之后,一切又都變了。 這個給他帶來滿滿愛意的女子徹頭徹尾地背叛了他,帶著對他極為重要的東西離開了他。 “我聽說……玉善公主死了?!?/br> 寶婳的聲音從車廂里傳來,將他的回憶輕輕打斷。 “祝九風(fēng)……” 她終于念出了他的全名。 “就算我現(xiàn)在真的答應(yīng)了你,你也不會想和我離開的?!?/br> 寶婳緊緊抓住門框,盯住他的背影。 “你妒忌我是不是?” “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