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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中來的很快, 可惜搶救的時辰,早就被耽擱了。 坐在一片廢墟中,郎中在白紙上寫下藥方, 惋惜道, “夫人失血過多, 胎兒已經(jīng)保不住了?!?/br> 他無奈的看了眼地上摔碎了的瓷器碎片中的殘渣, 搖了搖頭,“有喜之人,怎么能服用藏紅花呢?” 語氣真切同情, 卻毫無嘲諷之意。 不料下一秒就被郁白薇反唇相譏,“呵,還什么郎中, 依我看,就是個江湖術士……” “眼珠子瞎掉了不成?我郁白薇,堂堂邱府二夫人……”她的情緒激動,“怎會蠢到孕期服用藏紅花?” 理解郁白薇剛喪子的苦痛, 郎中沒和她多計較些什么,“還有夫人這張臉……” 他悄無聲息的別開眼,“我試著給您抓幾服藥服用看看吧?!?/br> 指尖顫顫巍巍的抬起,輕觸自己剛被包扎完畢的臉蛋,郁白薇用威脅代替了感激,“……看看?我今天就把話放在這了。” “若是醫(yī)不好我這張臉,小心我要你全家跟著陪葬!” 郎中是位重情義之人,聽到她如此蠻橫的話,提著藥箱便憤憤離開,一張藥方也沒留下,口中小聲:“邱二夫人也就這幅鬼樣子?!?/br> 郁白薇聞言剛準備破口大罵,就被身邊的小丫鬟捂住了嘴,直到郎中漸行漸遠才松開。 不知如何安慰二夫人,丫鬟悄悄收拾了下烏煙瘴氣的屋子,便離了場。 諾大的邱府,一時間只剩二人。 好在臥床休息的數(shù)日,小丫鬟一直不離不棄,并為她找了新的郎中。 直到某日,郁白薇恢復了元氣,變得能下床走動了。 小丫鬟的厄運也就此展開了。 那一日,她步履蹣跚的在屋內走動,眉眼輕飄便不小心瞥見銅鏡中的人臉。 見鬼般,郁白薇跌坐在地上,痛苦的捂住臉,尖叫,“啊啊啊啊這不是我!” “我沒有這么丑的面容!” 小丫鬟當時正在小廚房為郁白薇煮著粥,聞聲便匆匆忙忙跑了進來,連手上guntang的勺子都還沒來得及放下。 她將郁白薇抱在懷里,試圖給她一星半點安慰。 誰知郁白薇反將一軍,一把奪過她手中的勺子,朝她臉上撲去,“你!都怪你!若不是你那日偷溜出去,我怎會變得如此墮落?” “現(xiàn)在在我面前假好心?你去死!你也給我去死!” 姑娘被她死死按在地上,動彈不得,最終和郁白薇的臉上留下了如出一轍的印記。 終于,最后一個站在她身邊的人,也被自己嚇跑了。 深墻大院內,只她一人,笑得凄冷。 緊閉著的郁府門前,青紗掩面的女人站在門口,踟躕不前。 直到這個被所有人拋棄的時候,郁白薇才想起了自己真正的家。 卻不知該如何拉下臉皮敲門。 手背上分明的骨節(jié)懸停在空中。 猶豫良久,終未落下。 只敢伸頭探腦的在門前踮腳。 管家的聲音倏忽從身后響起,“你是……?” 郁白薇轉過頭,下意識將臉上圍著的面紗裹緊了些。 管家見她不說話也不勉強,安靜打量她不及細理的穿著,挑眉,淡淡開口,“進來吧?!?/br> 語畢便自顧自地拉開了那道久違的大門。 郁白薇暗自竊喜:他認出來了?果然……我郁家二小姐的氣質還是出類拔萃的。 見郁白薇沒有進門的動勢,他催促道,“傻愣著干嘛,跟著我啊?!?/br> 語氣卻不像是在和小姐說話。 她一步一頓的跟著管家走進大門,瞧著周遭或熟悉或陌生的事物。 可路的盡頭卻不是廳堂,而是偏僻的倉庫,管家指了指面前的廢紙盒,“這些是要收拾掉的廢物,你看著拿吧。” “還有,”他掏了掏腰間的錢袋,騰出一小撮,“喏,這是賞你的銀子?!?/br> 見郁白薇木訥的模樣,管家沒由來的有些惱火,“怎么?還嫌少?” “你一個乞丐,能賞你這么些銀兩就知足吧……裝什么清高?” 郁白薇可不是能沉住氣的人,管家的尾音剛落,她便想賞他一記耳光。 和誰沒大沒小的?自己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貨色。 可廳堂中飄來的歡聲笑語先聲奪人,“惠子還真是厲害,居然還在邊塞待過?!?/br> 熟悉的聲音。郁白薇怔了怔。 是郁月。 原來,她已經(jīng)回來了啊。 那我當初推她下山崖的事情,豈不是也…… 管家見她磨磨蹭蹭不動手拿紙盒的模樣,有些不耐煩,“你自己看吧,我先出去忙了?!?/br> 心道:一大堆事兒沒做呢……還碰上這么個動作慢吞吞的傻子。 見管家逐漸離去的身影,郁白薇離開倉庫,躡手躡腳的蹲在廳堂前的柱子后面。 她聽見郁樅的調侃,“郁府二少爺?shù)南眿D可不就厲害著嗎?” 聞見慕容的寵溺,“樅兒,你爹面前,別不懂規(guī)矩?!?/br> 還入耳老爺子的捋胡須時發(fā)出的憨厚笑聲。 以及,那個名叫“惠子”的陌生女人的謙虛道謝。 少了她,一切似乎都變得和氣一團。 可怎么辦呢? 手掌緊攥成拳,沒過幾秒,又被松開。 你們過得越是幸福,我就越是想要毀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