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霽這才注意到，一樓通往二樓的樓梯上纏繞著七八道鐵鏈。鐵鏈繞過樓梯扶手，勾著對面墻上的大鐵丁。

    顏霽心想：還真是名副其實的釘子戶。

    佝僂老太太解開鐵鏈：“你上去吧，不要抱錯我乖孫?！?/br>
    顏霽側(cè)身小心往上走。走近老太太，顏霽聞見一股惡臭，耳邊聽見“嗡嗡嗡”的聲音。臉上發(fā)癢，她抬手按了一下。

    顏霽不敢停留，加快腳步上了樓梯，側(cè)身從老太太身邊走過。

    她不清楚王曉萍住在二樓還是三樓，走到二樓往上一看，通往三樓的樓道上砌了一道水泥墻，封的嚴(yán)嚴(yán)實實。

    顏霽抬起手，借著月光看見指尖一個黑點(diǎn)，似乎是某種飛蟲的尸體?？赡芫褪沁@個東西剛剛撞在臉上，所以感覺有點(diǎn)癢。

    樓下的動靜已經(jīng)驚動樓上人，二樓一戶推開門，是個穿白汗衫的男人，高高壯壯年紀(jì)不大：“奶奶，人來了？”

    樓下佝僂老太太在樓下回應(yīng)：“嗯，她一個人來的?！?/br>
    白汗衫男人看見站在樓梯口的顏霽，眼睛一亮：“哎呀，大美女，請進(jìn)請進(jìn)?！?/br>
    顏霽可不想搞烏龍，禮貌詢問：“你是王曉萍的丈夫，徐勛？”

    “是是是?！蹦腥诉B連點(diǎn)頭，推開大門，“不知道你什么時候來，不然我就去接你了。快請進(jìn)。太客氣了，還帶什么東西。屋里有點(diǎn)亂哈，隨便坐。”

    屋里何止有些亂，落腳的地方都沒有。

    雖然陳設(shè)簡陋，但居然裝了投影儀，正在放去年大熱的電影《天降億萬》。沙發(fā)兩邊堆滿雜物，中間位置深深凹陷?？赡苡腥碎L期坐在那里看片子，日積月累把沙發(fā)墊子坐塌了，導(dǎo)致像有個隱形的人一直坐在那里。

    茶幾上堆得都是垃圾，飯盒、火腿腸皮、零食袋、果核，還有吃了一半的鴨架鴨腳，冰鎮(zhèn)啤酒。煙灰缸里滿滿的煙蒂，煙灰被窗外的風(fēng)一吹，漫天灑雪花。

    空氣渾濁酸臭，顏霽快要窒息了。

    徐勛抱開椅子上的衣服，殷勤的說：“坐?！?/br>
    “沒事，不用客氣?！鳖侅V凝視感應(yīng)，沒聽到嬰兒哭聲，便對徐勛說，“主要是來看看王曉萍和孩子?！?/br>
    “是是是，看看孩子。”徐勛連連點(diǎn)頭，上前推開臥室門，朝里面嚷了一句，“醒了沒有，人家來看了?！?/br>
    徐勛扭頭對顏霽堆笑：“我給你抱出來。”

    顏霽心中一驚，微笑說道：“不用不用，我自己進(jìn)去，看一眼就行了?！?/br>
    徐勛忙側(cè)身讓開，顏霽走進(jìn)臥室。

    第28章

    臥室里空氣同樣渾濁，更多了一股說不上來的味道，有奶腥味，有臭味。

    窗外一陣陣熱風(fēng)吹進(jìn)，攜了昏黃月光，讓人勉強(qiáng)能看清無燈的臥室。

    房間空間逼仄，一張布藝床擠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披頭散發(fā)的年輕女人仰面躺在布藝床上，身邊兩個嬰兒睡的香甜。

    顏霽定睛一看，躺在床上披頭散發(fā)一動不動的人，就是她在公交車上看見的年輕女性。

    顏霽走到床邊放下禮盒，從單肩包拿出紅包，彎腰遞給床上的王曉萍。沒等顏霽說客道話，王曉萍一把接過紅包，兩個眼珠子像上了油一樣亂轉(zhuǎn)。

    顏霽笑了笑，后退小半步，后背幾乎貼到衣柜。

    趙蕓荷說她不跟王曉萍玩，的確有這么回事。顏霽待人一向溫和禮讓，可也受不了王曉萍。因為初中那會，大家還是十二三的半大孩子，王曉萍就是個將“市儈”寫在臉上的小姑娘。

    這點(diǎn)沒變，現(xiàn)在還多了些神經(jīng)質(zhì)。

    顏霽心里嘆了口氣，客氣的說：“氣色挺好?！?/br>
    徐勛湊過來：“美女，你看看孩子?！?/br>
    王曉萍笑的裂開嘴：“孩子在睡覺呢，你也不給人倒杯水。把你爸喊過來，他要不要再看他孫子一眼?！?/br>
    徐勛為難：“他下來一趟太麻煩了，再說我還沒跟他說呢?！?/br>
    王曉萍翻了個白眼：“那你還不快去說，別回頭鬧。把燈開了，黑漆馬糊的人家哪看得清孩子。”

    徐勛嘀咕著往外走：“行吧，我把投影儀關(guān)了，這太陽能發(fā)電機(jī)功率太小……”

    見丈夫徐勛出去，王曉萍從床上坐起來，一把抓住顏霽，壓低聲音問：“他沒來？”

    顏霽沒想到趙小兵和王曉萍關(guān)系這么好，一時有些不知如何回答。王曉萍這么曖昧的口氣，是人都聽出不對勁。

    王曉萍見顏霽不說話，拽著她往床上拖：“你看看我的孩子，你看看我的孩子，漂亮嗎？是不是特別漂亮？”

    顏霽看看向熟睡的嬰兒：額頭皮膚還有些皺，臉蛋rou嘟嘟的，鼻子尖細(xì)，耳朵小巧，勉強(qiáng)還算可愛。

    她剛要點(diǎn)頭附和年輕母親的虛榮心，突然想起晏燈評價“有點(diǎn)丑”，沒忍住差點(diǎn)笑出來，心道還好沒帶她來，指不定晏總“口直心快”說出驚人之語。

    王曉萍見顏霽盯著孩子看，不由更加得意：“算你有福氣，這可是神子，神子啊?！?/br>
    繩子？

    顏霽沒能領(lǐng)會。

    王曉萍拽著顏霽手腕，眼珠亂動，神情陶醉：“神賜給他的權(quán)杖和黃金戒指，當(dāng)他加冕為王，他使動物和人類長生不老，使江流奔流不息，使草木永不……”

    顏霽聽得寒毛直豎。

    漆黑臥室，凌亂的床上，王曉萍披頭散發(fā)，雙手虛抱，抱著一團(tuán)空氣搖擺身體，兀自念著：“神賜給他的權(quán)杖和黃金戒指，當(dāng)他加冕為王，他使動物和人類長生不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