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見顏霽滿臉酡紅醉態(tài)酩酊，以為是小姑娘喝醉了，扭頭一看顏霽渾身濕透，衣服上又是泥漿又是血跡，嚇得舌頭打結(jié)：“去，請問去哪？”

    “綜合廣場，漢堡王?！?/br>
    第41章

    出租車飛馳，顏霽迷迷糊糊推開車門。被出租車司機叫住，愣了一會才想起口袋里有錢。

    接過零錢，顏霽朝司機頜首致謝：“謝、謝，師傅。”

    出租司機司機猶豫了下說：“姑娘，趕緊進去吧，雨大。”

    顏霽點點，轉(zhuǎn)身看見雨像雪花一樣往天上飄，教室里燈火通明，整潔、溫暖、輕語笙歌。

    寫試卷的少女低著頭，一截白皙的脖頸，脊背筆直。似乎聽見有人呼喚，她偏頭看向窗外，目引橫波，相視開笑靨。

    顏霽也笑了。

    隨即她皺起眉頭，玻璃上起了白霧，她什么都看不清。

    她心里著急，跌跌撞撞的往前走。

    ... ...

    綜合商場監(jiān)控室里鴉雀無聲，值班經(jīng)理和監(jiān)控員簌簌發(fā)抖，努力克制心底的害怕，盯著倒放的監(jiān)控視頻，眼睛眨也不敢眨一下，生怕錯過。

    聞訊趕來的景星伸手推開虛掩的門。

    晏燈站在監(jiān)控屏前。

    面無表情，一貫?zāi)暼f物的冷漠。

    景星看出一絲陰霾，不敢斷定真假。他移開觀察的目光，牢記那句話“猜測，揣摩，但不要試探”。

    妮娜一死，Onegin就立即知道。他電訊景星前來善后，同時當(dāng)做什么都不知道，大發(fā)雷霆呵斥了晏燈。

    景星清楚這是兩人互相試探底線。四角制衡存在一天，康沃爾的四位繼承者誰也不會出狠手。畢竟四角制衡的存在，既是威嚇又是誘惑。

    景星忍不住再次去觀察晏燈，就像之前無數(shù)次試驗時，隔著特制的可視玻璃觀察女孩無數(shù)次瀕臨絕望。

    從什么時候開始，從前的女孩已經(jīng)長大，再也不會露出絕望的表情。

    景星想到雨巷里的六具尸體，不由心頭一緊。那個寧可受懲戒也不愿意殺死小白鼠的女孩，如今已經(jīng)殺伐果決到肆意。

    她早可以隨心控制自己的能力，也必然猜到Onegin的心思，以及清楚妮娜的能力。即便如此，她依舊毫不猶豫的殺了六個人。

    景星有時候懷疑，自己已經(jīng)看不透她。

    所以，那個叫顏霽的故人，會不會跟那匹突然猝死的白馬一樣，當(dāng)回味結(jié)束，厭倦總是來得那么突然。

    喜歡之時尚可容忍，一旦厭倦，往日重重不順涌上心頭，只怕暴君的雷霆手段會更加絕決冷酷。

    景星仍記得，那匹白馬親昵的蹭了蹭晏燈，隨即無聲倒地，事后研究員問及緣由，不過一句“它摔過我”。而不久之前導(dǎo)師問過景星，晏燈在康沃爾是否有朋友。景星當(dāng)時回答，“如果有，一定是那匹叫幸運的白馬”。

    晏燈沒有留給景星更多時間觀察自己，她轉(zhuǎn)身走了出去。景星立刻看向?qū)崟r監(jiān)控屏幕，毫不意外的看見顏霽的身影。

    顏霽站在原來桌子旁邊，看著陌生的一家三口，暈暈沉沉的腦袋更加茫然。

    她恍惚抬起頭，看見窗外走來一個人。

    夜雨淅淅瀝瀝，涼風(fēng)吹拂她黑羽般的短發(fā)，裁剪得體的長袖襯衫，下擺收攏束進黑色長裙，裙擺搖曳像黑天鵝抖開翅膀。

    走近了。

    微黃暖光在她冷白色肌膚上流淌，容貌精致像小心收藏在中世紀(jì)古堡里的描金骨瓷，泛著矜貴的璀璨。

    有點眼熟，顏霽想。

    顏霽突然一怔，突然清醒過來，什么眼熟，是晏燈呀。她沖出大門跑出去，到了晏燈面前伸手一攤。

    塑料小玩具。

    被她攥在手心里已經(jīng)焐熱了。

    “沒弄丟?！鳖侅V小孩子樣得意的笑，突然一臉驚慌茫然，抓住晏燈的手急道，“燈燈，你別、別飛……”

    話未說完，顏霽一頭栽倒。

    顏霽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里她在上學(xué)。

    不是三好學(xué)生。

    特別調(diào)皮。

    顏霽心里著急，因為沒有三好學(xué)生就沒有獎學(xué)金，沒有獎學(xué)金就不能去吃肯德基。至于為什么自己在肯德基打工四年，夢里還惦記著去吃炸雞，顏霽也不知道，反正一急就醒過來了。

    窗簾遮光，門窗隔音。

    醫(yī)院特有的藥水味，床邊掛著輸液瓶。顏霽趴在床上，能感覺到后背涂了藥膏，微涼、刺痛。

    她松了口氣，闔眼再次陷入沉睡。

    然而這次的夢境更為奇怪。

    半夢半醒之間，她落入海中，不斷下沉卻沒有溺水感。沉浸在漆黑海水中的身體，不時能“觸碰”到一些東西，有悲傷、有欣喜、有絕望、有怨憤……

    種種不同的情緒，如同海潮里的小魚、海螺、沙石，被漆黑的海水裹夾，沒有目的的四處飄蕩，偶然撞上顏霽，便會吸附在她身邊。

    隨著時間流逝，顏霽感覺身體越來越沉，吸附在身邊的情緒像一張網(wǎng)將她包裹。顏霽不斷掙扎想要撕毀這層網(wǎng)，卻被纏住手腳，捂住口鼻，如同落入陷阱只能絕望咆哮的野獸。

    忽然，她在漆黑海水里看見一絲光亮。

    微弱的，柔和的，不滅的光。

    ... ...

    顏霽病房外的客廳里，晏燈正在聽景星匯報近況。

    “……妮娜等人尸體已經(jīng)處理妥當(dāng)，Onegin先生著我轉(zhuǎn)達，他對此非常遺憾和失望，希望您穩(wěn)定情緒避免造成更嚴(yán)重的后果。如果您在境內(nèi)驚動官方，他將拒絕提供外交保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