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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烈的危險感讓顏霽如芒刺骨,霎時間心臟猶如火山噴發(fā),炙燙巖漿隨著血液涌向四肢。隨著疼痛襲來,顏霽重新掌握了身體,猛地推開菲絲。 菲絲踉蹌退后幾步,難以置信的看著顏霽,幾乎沒有猶豫,她撩起血跡斑斑的白色長裙,拔出綁在腿上的西格紹爾238,槍口對準顏霽。 “——砰?!?/br> 顏霽只覺臉上一熱。 菲絲竭力扭頭向后看,滿臉難以置信的神情,俄而臉上浮出一絲笑意,仰面跌倒在地。 應(yīng)照端著□□,推開車門。 鮮血濺射進顏霽眼睛,鐵銹腥甜的味道讓她恍惚。顏霽小心翼翼的伸手碰了碰額頭,攤開手掌,滿目猩紅。 鮮血映入眼簾,顏霽的心跳猝然一頓。緊接著額頭劇痛。顏霽捂住額頭,指尖用力摩挲。 紅色, 炙熱, 腥味, 疼痛…… 時間過去太久,猙獰的傷口已經(jīng)淺淡的像一條水跡。然而此刻卻像有什么東西在里面翻滾,掙扎著要從鉆出來。 痛!好痛! 顏霽恨不得將自己的腦殼砸開。 “救…救……顏霽……” “顏霽……救……救我……” 顏霽循著聲音看去。 影影綽綽的人群,熟悉的校服,躁動的四肢,刺耳的笑聲。 顏霽撥開人群才看見晏燈。 她太小只了,抱著書包縮在角落里,像蜷曲的…… 顏霽不知道怎么形容,不是刺猬,也不是兔子。她太平靜了,不憤怒,不害怕,也不是麻木,仿佛這些霸凌是一種早就習(xí)慣的自然現(xiàn)象,如冬天水冷,如夏天日曬。 顏霽蹲下身體,平視角落里的小晏燈。周圍一道道黑影像籠子圍困住她,鉛筆尖、水壺、運動鞋,下刀子一般落下—— “小怪物小怪物,沒有爸爸沒有mama,小怪物小怪物她不會說話。” “誰說人家不會說話話話話……” “你、你、你、別、別、別、學(xué)、學(xué)、我、我說、說、說、話、話,哈哈哈,哈哈哈!” “你們不知道吧,她媽是瘋子。” “胡說,我媽說她媽是賣的!是□□!” “不是!她媽是瘋子,她家都是瘋子,我爸說她以后也是瘋子,不讓我跟她玩?!?/br> “她爸呢?” “我媽說她爸是拾荒的,嫖了她沒給錢!” 顏霽盯著小晏燈,她好像沒聽見一樣,以一種防備姿勢抱著書包縮在墻角,神情平靜,目光平靜,連呼吸的都是平靜的。突然,小晏燈抬起頭,無風(fēng)秋水般的眼睛像是被太陽照到,泛起亮光。 顏霽扭頭,看見年少時候的自己。 太陌生了。 與其說像一只被激怒的幼獅,不如說是一頭惡龍,一頭摩拳擦掌準備噴火毀滅城鎮(zhèn)的好事小惡龍。 十一二歲的小顏霽,亂糟糟的短發(fā)像個假小子,短袖歪著領(lǐng)子,袖子擼到肩上,臂彎里勾著一直臟兮兮的足球,滿臉的不痛快不耐煩:“你們哪個學(xué)校的?” “你管得著嗎?” 小顏霽拋起足球揚腳一踢,足球飛射直接撞在搭話的黃毛少年肚子上,只聽一聲慘叫,黃毛臉皮先白又紅,抱著肚子栽在地上,疼得瑟瑟發(fā)抖,像是一條蚯蚓在地上拱。 足球滾回小顏霽腳邊,她抬腳踩住:“敢跟我這么說話,你是活膩了?!?/br> 顏霽看著小時候的自己,啞然失笑:真囂張。 此時耳邊傳來一聲呼喚:“顏霽?!?/br> 顏霽猛然站起身,一陣頭暈?zāi)垦?,眼前的景象如水面蕩起波紋,模糊不清,紛亂嘈雜,無數(shù)人在咒罵,無數(shù)手在毆打,它們爭先恐后想將顏霽推向深淵。 好疼……頭好疼…… 顏霽扶著乒乓球臺站起來,水泥球臺的角上沾染血跡,將灰白的水泥染成褐紅色。 好疼…… 顏霽伸手碰了碰額頭,攤開手掌,滿目猩紅。 呼、呼、呼……顏霽連連急喘,疼痛帶來了難以抑制的憤怒,怒火燒心,熊熊燃燒,破膛而出,燒毀一切! 顏霽抓起球臺中做擋板的一截磚頭,轉(zhuǎn)身揚起胳膊奮力一拍,男孩比顏霽高半個頭,擠在人群里嚷嚷著什么,顏霽一磚下去,頓時數(shù)道血痕蜿蜒而下,男孩整個側(cè)臉像被鮮血切割分裂。 “顏霽!” 顏霽一驚,撞到身后的欄桿。 應(yīng)照急忙拉住她:“顏霽,我說話嗎?看著我,深呼吸,吸氣,呼氣,吸氣……” 顏霽粗促一聲,來不及吸氣:“呼…應(yīng)…呼,你救出老師了吧!呼呼…我……” 應(yīng)照暗自揣測,面色絲毫不露,輕撫顏霽后背幫她順氣:“你慢慢說,從給我發(fā)第一條短信開始。” 顏霽心急如焚,哪里有心思和她細說,啞聲追問:“應(yīng)所長……呼,你有沒有…看見我老師?” 應(yīng)照見脖頸青紫色掐痕跡猙獰,每說一個字都極為痛苦,恐怕是傷了喉骨。離從派出所分開不過幾個小時,也不知這孩子遭了多少罪。 應(yīng)照掂量一下說:“我去紀氏藥業(yè)的路上收到你第二條短信,‘危險,請務(wù)必謹慎’。我就先去市局申請了配槍,以及……路上聽見爆炸聲……” 顏霽聽到這里臉色一下煞白,應(yīng)照后面說了什么她全沒聽進去,她推開應(yīng)照,跌跌蹌蹌跑向路邊汽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