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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始至終,張弓與對學生期盼始終未變:愿你日后,喜笑顏開,光風霽月。 顏霽想起小時候,自己一直有些怕老師,她始終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沉浸工作和讀書的時候更是嚴肅,這種敬畏又依賴的感情伴隨顏霽長大,成為不可取代的標桿。 “紀董?!鳖侅V坐直身體,認真回道,“我記住了?!?/br> 紀寶望著窗外燦爛的太陽,輕聲說:“你好好休息,我要去一趟川西,然后回魔都?!?/br> 顏霽感覺到一股暮色沉沉的寧靜,紀寶無需向她交代什么,這是在道別,向自己道別,透過自己向某些人道別。 顏霽看著即將離開的紀寶,忍不住出言問道:“紀董,冒昧問一句。您,為什么會這么快回來?” 輪椅停住,紀寶低頭把玩捏地平平展展的書頁,突然笑了笑:“張弓與這家伙騙我。” 言罷,紀寶離開病房。 門扉輕輕一合,房間里重回寂靜。 顏霽坐在病床上,回想紀寶剛剛所言,仿佛是聽了一個故事,也的確是聽了一個故事。故事里的事奇麗跌宕,故事里的人灑脫炙烈,離她和她的生活太遠,可一旦落到老師的白發(fā),紀董的病容,又真實的灼人,心頭像書頁的一角被火燙卷了,飄出焦苦味。 顏霽想起紀寶手里那張紙。 她探身拿起病房里供消磨時光的平板,在搜索欄里打出“角哀伯桃”四個字。 這是個成語,典故來自西漢年間。 講的是羊角哀、左伯桃兩人是至交好友,聽聞楚元王賢明,結伴尋求功名。途中遇到暴雪難行,饑寒交迫之際,左伯桃將衣物留給好友,自己入樹林自殺。 顏霽看完有些不明所以,老師為什么非要撕下這個故事?紀董怎么會對此心有戚戚?故事很感人,但老師和紀董應該談不上生死之交。 顏霽拉動屏幕,發(fā)現(xiàn)這個故事竟然還有下文。 羊角哀見楚元王,得高官侯爵。他心中惦記好友,告假重回故地為左伯桃安葬起墳。某日夜里,左伯桃鬼魂來見,說自己墳地與荊軻墓太近,對方常常來欺。 羊角哀掘墓不成,燒草人紙兵無用,又因為是陽間之人無法幫助左伯桃和鬼怪打斗。于是羊角哀上書拜謝楚君,然后拔劍自刎,成為陰間之鬼,下九泉幫助好友左伯桃。 顏霽反復看了看最后一段,恍然想起紀董說的那句“她們兩人突然失蹤不見,可把我氣壞了。”。顏霽不由自主的冒出一個念頭,難道老師的意思是紀董的好友為給她續(xù)命去了那個世界? 動用九鼎必定會引起難以預料的后果,那些努力保護這個世界的人會這么做嗎? 她們將九鼎交給老師保管而非紀董,不就是為了避免亂有九鼎引發(fā)變故嗎? 如果知道她們?yōu)榱怂嚼?,老師會為之拋家棄業(yè)避世隱居嗎? 紀董從康沃爾那里得到其他九鼎的線索,老師怕她不計后果,于是想用這個故事穩(wěn)住她? 顏霽深思無果之際,有人敲門。 “請進。” 席飛蘭捧著一份沉甸甸的檔案夾走進來,放在顏霽床邊:“有堂酒店被公安封著,我收拾董事長的東西,順便幫你把這個帶出來了?!?/br> 顏霽看了一眼,猜是老師的東西:“席隊長,謝謝你?!?/br> 席飛蘭轉身就要離開,顏霽叫住她:“席隊長。” 席飛蘭推了一下墨鏡:“說。” 顏霽遲疑:“你們,怎么時候回來的?” 顏霽感覺到席飛蘭的情緒,是一種悶,像是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卡在那兒。 “飛機還沒出境,廚房上了一碟酸奶疙瘩,董事長吃了好幾顆。打開舷窗,天氣太好,連個云都沒有,山河壯麗。安保隊一個小伙那天生日,他們唱歌,說回去吃長壽面……” 破釜沉舟的決心,微乎其微的動搖。沒有理由,也都是理由。上膛子彈卸下,出鞘利刃收回,她們止住了踏向深淵的腳步,不讓遺憾和悔恨再增添死亡。 席飛蘭轉過身取下墨鏡,那只金色豎瞳蛇眼在陽光下漂亮的有些過于綺麗:“飛機落地我們沒出艙。” 顏霽揚起嘴角,露出一個溫暖真摯的笑容:“謝謝?!?/br> 席飛蘭戴上墨鏡,酷酷的離開。 顏霽望向窗外,陽光正燦爛。 ... ... ... 詢問案情的辦事警察第二天才過來,是顏霽認識的棲梧山派出所民警老吳。老吳還是老樣子,穿著皺巴巴的T恤,耷拉著眼角,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只是頭發(fā)更亂,胡渣更長,黑圓圈更濃。 他反手帶上房門,先是嘆了口氣:“三天兩頭住院可不好?!?/br> “吳警官好?!鳖侅V稍稍遲疑,補上一句,“可能因為以前從不生病,湊這半個月一起補上了?!?/br> 老吳拎起椅子在病床旁邊坐下:“你躺著不要動,我不喝水。小楊去買水了,一會就來。感覺怎么樣?” 顏霽回道:“都是小傷?!?/br> 老吳點點頭,將手里的文件夾發(fā)在床頭柜上:“我跟你說件事?!?/br> 顏霽端坐筆直。 老吳摸了一下胡渣,吧嗒嘴巴:“你還記得那個姓狄的外國佬嗎?” 顏霽臉色一沉,她怎么可能忘記,狄先生給她的感覺極其危險狡猾,看來有了變故。 果不其然,老吳說:“證據(jù)不足,我們也沒法子拘著,要不是所長這次立了大功,恐怕我們還要被他的律師反咬一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