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紅萱定了定神，竭力做出mama的樣子，微笑著問了女兒一句。顧良夜秀眉微蹙：“我以為我們是來談公司的事情的?！?/br>
    她不是很想談?wù)撍〕赖氖虑椤?/br>
    一場沒有母親祝福的戀情，一場因?yàn)槟赣H的阻撓而傷痕累累的戀情，實(shí)在也不必拿出來再與母親細(xì)說。

    她表現(xiàn)得極度冷靜，甚至冷酷，顧惜見妻子被她這樣頂撞，終究是憋不住了，呵斥了一聲：“你就是這么跟你mama說話的嗎？”

    顧良夜未被嚇到，反而是葉紅萱顫抖了一下，用力拉了拉妻子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不要說話，顧惜重重哼了一聲，抱著胳膊不言語了。

    “小夜......”葉紅萱眼帶懇求地喊了女兒一聲，顧良夜眼睫顫了顫，斟酌了一下，與她們道：“我跟她，我們兩人現(xiàn)在過的很好。”

    重點(diǎn)是——兩人。

    此話誅心。

    顧惜與葉紅萱都是人精，怎么會聽不出她話里的意思，葉紅萱連假笑都維持不住了，臉色比哭還難看，顧惜鐵青著個臉，壓抑著怒氣道：“你非要這么傷我和你媽的心嗎？”

    顧良夜眼神淡淡的，氣勢上半點(diǎn)不輸于這兩位久經(jīng)歷練的老江湖：“這就受不了了嗎？可是有一個人，她傷心傷了五年，五年里，她沒有一刻是真心地笑過的?！?/br>
    顧惜與葉紅萱不說話了，臉上帶著明顯的痛苦之色，顧良夜閉了閉眼，再睜開眼時已是一片平靜：“而這五年來，我是怎么過的呢？你們又是怎么過的呢？家人、財(cái)富、地位、藝術(shù)、宴會......我們過得多快樂呀，你們大概早就忘了有個人救了你們女兒的命，她付出了那么多，然后被你們毫不留情地推開，我失憶了，你們多高興呀，你們還催眠鞏固了我的失憶，甚至于還給我安排相親。”

    顧良夜是冷笑著說出這些話的，然而這些話，卻字字像是帶著哭音。

    “夠了！”

    顧惜胸膛劇烈地起伏著，實(shí)在聽不下去，她顧念妻子，見妻子已是深受打擊的樣子，自己也十分痛苦地垂下頭，生平第一次對女兒發(fā)出哀求：“別說了，小夜?！?/br>
    顧良夜于是閉口不言，只是眼神中仍然帶著淡淡的諷刺。

    葉紅萱緩了很久，才重新組織好語言，滿心真摯地對女兒道：“那孩子......后來進(jìn)了娛樂圈，混的如魚得水，事業(yè)上風(fēng)生水起，緋聞也是一段接一段。我和你小媽以為她已經(jīng)從那段感情中走出來了，我......是我看不明白，她是做出來麻痹我們的吧？其實(shí)后來我跟你小媽經(jīng)常后悔，后悔保住了你的命，卻讓你變成冷冰冰的一個人，所以才為你安排的相親。這些事情都是我們做錯了，你想要我們怎么彌補(bǔ)，我們都會努力去做?！?/br>
    “阿萱！”

    顧惜見妻子卑微地對女兒乞求，心中愈發(fā)沉痛，她想阻止妻子說下去，但她心中其實(shí)清楚，這也許是她們挽回女兒的唯一一次機(jī)會。

    而且......

    顧惜深深吸了一口氣，憔悴道：“是我做錯了，小夜，是我做錯了，我們停戰(zhàn)吧。顧氏......我給你。你也早就有帶著顧氏走下去的能力了，你比我更強(qiáng)，我把顧氏給你，以后你在也不用懷疑我會利用手中的權(quán)力再對你和楚忱做出什么事情來。我一個人的過錯，造成了這場悲劇，你應(yīng)該恨我，我也不奢求你原諒，只希望你得到自己想要的以后，能夠......彌補(bǔ)一些遺憾吧。還有，那些都是我做的決定，你不要怪你mama，至少......別像恨我一樣恨她吧?！?/br>
    她說完，肩背完全耷拉下去，全然不見了曾經(jīng)呼風(fēng)喚雨的那股精氣神，整個人好似老了十歲不止。顧良夜抬眼一瞅，竟從她頭發(fā)里看到了幾絲銀白，顧良夜一怔，而葉紅萱已經(jīng)捂住嘴唇，壓抑地哭了起來，典雅的包廂里似乎積了一層陰云，壓得幾人都喘不過氣來。

    母親的哭聲里，顧良夜的背脊挺得愈發(fā)筆直，她的臉色有些蒼白，眼神卻是堅(jiān)毅：“我相信了?！?/br>
    顧惜與葉紅萱一同看向她，便看到這個讓她們驕傲又讓她們難過的孩子以一種斬釘截鐵的語氣道：“顧氏，我不要。我跟母親斗，也不是為了爭奪顧氏，只是為了我跟小忱能夠順順利利地、不受牽制地在一起。我現(xiàn)在確定了，你們不會再阻止我們，那我也沒有對顧氏下手的理由了。小媽，媽，你們回去吧，meimei的可塑性很強(qiáng)，你們也都還很年輕，她可以很好地繼承顧氏。”

    “小夜......”

    “你別這——”樣。

    葉紅萱與顧惜同時出聲，卻被顧良夜揮揮手制止了：“就這樣吧......她等了我很久，現(xiàn)在該換我陪著她了。她是個很好的姑娘，我想跟她在一起，便不可能再回顧氏了，我不想她不開心?！?/br>
    她說著，露出了見面以來的第一個笑，那笑容極淡，卻是不摻雜任何雜質(zhì)的真誠，顧惜與葉紅萱看得眼角一酸，千萬句話語都梗在喉嚨。

    “我回去了，她還在等我?！?/br>
    顧良夜輕輕拉開椅子站了起來，走到門邊的時候，葉紅萱沖上去拉住她的手：“mama們不會再阻止你們了，你們、你們還有可能......回家嗎？”

    顧惜坐在沙發(fā)上，似乎沒動，但一雙眼睛也渴望地看著女兒。

    顧良夜悵然地笑了笑，把跟meimei曾說過的話再對母親們說了一遍：“現(xiàn)在不是你們阻不組止的事情了，是......她原不原諒你們的事情了。你們覺得，她有可能原諒你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