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周遜拍了拍路斌的手背，“那我們便先走了。若是太醫(yī)今日排不出班來，過幾日也會到，你先好好安歇自己。”

    周遜幾乎是被上官明鏡拖著離開了路家的小院。上了馬車，上官明鏡才背靠著馬車，呼出一口氣來：“唉，我是真不愛在那地方里待著?！?/br>
    馬車滾滾向太醫(yī)院駛?cè)?。周遜大致明白上官明鏡的意思，他看破，但也不點(diǎn)出。路大娘的反應(yīng)是人之常情，而上官明鏡不習(xí)慣她的舉止，也是正常的。

    他只是想了想，道：“那個紅蓮教，是什么東西？”

    “紅蓮教？”上官明鏡一手搭在車窗上，很無聊地道，“唔……我好像聽爹爹說過，這個紅蓮教是從西邊那邊傳來的，似乎最開始是從大涼那邊，每年在民間里行醫(yī)、發(fā)些符水之類的。她們好像懂點(diǎn)醫(yī)術(shù)，也有些本事?！?/br>
    “絳衛(wèi)可對他們有處理的意思？”周遜說完，又道，“我這個問題，只是出于我本人的好奇?！?/br>
    “朝廷百官那么多事絳衛(wèi)都要管，再來管這種事，人手又不是取之不盡?！鄙瞎倜麋R揮揮手道，“反正啊，最不濟(jì)，香灰也吃不死人。她們想發(fā)，就讓她們發(fā)去唄。若是規(guī)模大了，騙的錢多了，再讓刑部那邊處理就行了。不過好像這段日子，她們在京城里有些活動。”

    馬車到了太醫(yī)院，周遜與何太醫(yī)算是好友。他將此事同何太醫(yī)一說，何太醫(yī)當(dāng)即便愿意去往。而原本在旁邊看藥材的章靈素，也說要去。

    “在針灸上我有些經(jīng)驗，當(dāng)初也曾跟著爺爺去行醫(yī)過，親手治過人。章家醫(yī)術(shù)，本來就是以針灸見長。”

    不過章姑娘初來乍到，這兩日忙得很，于是便約定好三日后去就診。得了這個安排，周遜走到太醫(yī)院門口，瞧見日頭。

    “糟了?！彼?。

    “怎么了？”上官明鏡問他。

    “上學(xué)，要遲到了。”他說。

    上官明鏡“噗”了一聲，道：“你還要上學(xué)？罷了，我倒是忘了你與我們不同。你去吧，這邊正好有馬車。至于路家那邊，派人去說便是了?！?/br>
    周遜拱手道謝，離開。臨到走了，他還聽見上官明鏡說：“你這一日還真是過得多姿多彩，先去牢房，又去路家，到了下午了，還要去上學(xué)?！?/br>
    沈老頭同周遜約定的時辰是申時。周遜坐著馬車緊趕慢趕，總算在約定的時辰之前到了墨苑。他下了馬車，便直直地往幽篁巷里去，一路上的熱鬧，他視若無睹。

    幽篁巷里的小店照例是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樣，只有書的霉味，和蓋著書睡覺的沈老頭。周遜進(jìn)門時牽動了掛在門上的竹風(fēng)鈴，柜臺上的老頭兒卻還在睡覺。

    任何人來了這里都渾然看不出此人居然曾是一名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老臣。

    周遜秉承著對師父的尊敬，站在沈老頭面前，很是猶豫了一會兒應(yīng)當(dāng)如何喚醒他。在他連聲喚了幾句后，沈老頭總算是醒了。他抬了抬耷拉的眼皮，對周遜說：“你來了。”

    周遜向他行禮。老頭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對他說：“來得還挺準(zhǔn)時的，走吧?！?/br>
    他打了個哈欠：“隨我來?！?/br>
    周遜不敢怠慢。他謹(jǐn)遵著對師父的敬意，隨著老頭走進(jìn)了店鋪深處，心里則閃過無數(shù)未知的可能。正當(dāng)他思索著暗室里是否會有地道機(jī)關(guān)時，老頭終于停住了。

    “拿著?！?/br>
    一柄雞毛撣子，落進(jìn)了周遜的手心里。

    周遜：？？？

    他懷著極致的疑惑看向沈老頭，沈老頭則對他打了個哈欠道：“這幾日——不，一個月，你要做的事，便是這擦灰。”

    周遜：……

    他嚴(yán)重懷疑沈老頭是想讓他過來當(dāng)苦力。

    “除此之外，將這些書，再分門別類地排布好。這是第二件事?！?/br>
    “分門別類？要如何分門別類？”

    “軍事、政治、文學(xué)、社會、詩詞歌賦，總之，按照這些想法來擺。墨家的不可同道家的混雜在一起，不同年代的書，要按照年代的更迭擺好?！鄙蚶项^對他眨眨眼睛，“要是有看不懂，拿不準(zhǔn)分類的，便自己先把書看一遍，再拿來問我?！?/br>
    周遜：……

    沈老頭：“可還有什么問題嗎？”

    周遜：“謹(jǐn)遵師父教誨?！?/br>
    一整個下午，周遜都在書庫里安詳?shù)匕幔耶?dāng)一個勤勞的苦力。

    大多數(shù)時候，他了解書的內(nèi)容，偶爾，他也會把書拿給老頭去問。老頭被他問了幾次，干脆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他身邊搖蒲扇，有一句沒一句地同他聊天。

    “上午去牢里了？”周遜搬著搬著，老頭突然隨口問道。

    周遜回頭，心中略有些吃驚：“師父是如何得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