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斌？”

    “按照你的說法，路斌之事，只是一個用來扳倒周家的武器。”周遜緩緩道，“可他真是為周采毀掉了自己的人生。”

    第76章皇帝在偷偷看什么？

    “我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未等沈老頭再開口，周遜立刻道，“師父說的,我都懂。可是這小節(jié)又該如何定義？又是誰給予了我將另一個人的人生,定義成可為了前途而犧牲的小節(jié)的權力？”

    沈老頭瞇著眼看他，道：“你有沒有想過你活下來,是為了什么？”

    活下來是為了什么？

    “……為了復仇,為了受人尊重,為了再不做他人故事里的，可以被任意cao縱的一顆棋子。”

    書庫里靜得像是能聽見一根頭發(fā)落地的聲音似的。周遜知道自己這話或許會觸怒沈老頭，但他緩緩地拱手,走向了書庫里的一張棋桌。

    棋桌上,是一局殘局。周遜拈著一枚棋子道：“正如師父所說,人生如棋。若是今日我為了退在幕后,在無必要的情況下扔掉了這個卒……”

    他將一個“卒”子,移到了棋盤之外。

    “在下一刻,我便扔掉一個馬。”

    一個“馬”子，被移到棋盤之外。

    “將會有越來越多的東西,被我視為小節(jié)而被放棄。最開始只是一個卒，后來卻為馬、為炮、為車、為士……”他將一個個棋子從棋盤上移走。

    最終，原本屬于紅方的那一側(cè)地界,只剩下一個“帥”。

    它寂靜地屹立于廣袤的棋盤之上。在它身后，只剩下空蕩蕩的田字格。在它身前,隔著一片楚河,是黑沉沉的敵方。

    “到最后，除我以外，皆不在我心中?！敝苓d垂著睫毛,“我不想變成這樣。關于周家的事，我會從此退到幕后，暗中撥動風雨來達成我的目的。但路斌……他不該只是一枚棋子。若我將他人的人生視為棋子，他人也會將我，視作棋子。即使我們……”

    他笑了笑：“已經(jīng)在棋盤之中了?！?/br>
    ——我曾是那個故事里最無關緊要、最利于被犧牲的小節(jié)。

    ——卻有一個人拉住了我。他說，有志者，事竟成。他說，他不愿讓我留在這里。

    ——因此，我不愿只想著自己、一步步畫寬自己的底線。將他人，也視作無關緊要的“小節(jié)”。

    書庫里靜了很久，在周遜以為沈老頭已經(jīng)不再愿意同他說話時，沈老頭終于開口了。

    “……我年輕時也和你一樣傻?！彼f，皺紋里卻透出笑來。

    “若是師父沒有這份‘傻’，也不會耗盡余生為沈?qū)④姵猎┱蜒┝税?。”周遜一笑，他知道自己的回答，是對了，“而且……我還有一個小私心?！?/br>
    “什么私心？”

    “周家人不擇手段，若我也只是通過不擇手段的方式報復成功，縱使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血濺五步，這也只是一個‘成者為王敗者為寇’的故事，我與他們之間，只是勝負。勝負的決勝之處，無非是cao盤手的高明與否?！敝苓d輕聲道，“然而如今，我想讓他們看見——”

    “一個人，能夠堂堂正正地走到陽光下的故事，無愧于行，無愧于心。即使是最挑剔的看客，也無法對此挑剔分毫，而且除卻他們……”

    他突然又笑了，這一笑，有些狡黠。

    “我還想要另一個人，也看見?！?/br>
    ……

    周遜收拾好今日的書庫已經(jīng)是兩個多時辰后了。他來時正值下午，去時卻已經(jīng)是夜晚。他剛從書庫里出來，便看見沈老頭正盯著那盤棋局發(fā)神。

    他同沈老頭告了別，臨走前卻沒忍住問了那盤棋局一聲。沈老頭哼了一句，道：“你還好意思問，講道理便講道理，怎么還帶動手的？把老子的棋局都給弄亂了！”

    周遜：OAO

    周遜連聲道歉，有些惴惴不安道：“不知這棋局可曾恢復？”

    沈老頭笑了，接著，他的表情迅速地變得陰惻惻的：“要是恢復不了，你以為你還能安全地站在這里？”

    周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