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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陽翁主心底的糾結無人知曉,而小女孩此時也確實不太好受,她深陷入自己的夢魘中。 除夕那夜過后,雖說她所謂的“娘親”與左鄰右舍的交談中遮遮掩掩,無人坦誠,但她還是推斷出那一晚每家每戶的歲燈都出了狀況。 由此她也知道,她莫名其妙地來到了景帝二十六年,成為了一個名喚“大丫”的小姑娘。 大丫過得一點都不好,在弟弟出生后更是被忽視得徹底,因為是個女孩,還因為她天然是個啞巴,她不僅是家里爹娘的出氣筒,更是成了村里小孩子們人人可欺的存在。 常年吃不飽飯的大丫比同齡人更加瘦小,年幼的身軀每日里承擔著這個年紀所不該承擔的勞作,繁復的勞動逐漸拖垮了身子。 想來也是,住在那等破草棚里,饑寒交迫之下,凍死也不足為奇了,最后反倒叫自己一個孤魂野鬼占了軀殼。 起初的時候,女孩對自己的名姓來歷還記憶清楚,但沒幾日,也許是高熱的緣故,她迅速地忘卻了諸多前塵往事。 她成了“大丫”。 每日里聽從吩咐做著數(shù)不清的活兒,繁忙中還間雜著弟弟“咯咯”的笑聲做背景。 她是有疑慮的,對自己的身份,對自己的記憶,但她實在太弱小了,別說走出村莊,走出這座山了,她連這個女人的胳膊都擰不過。 是的,潛意識里,她不愿意稱呼這個女人一聲“娘親”,她總覺得她的娘親另有其人,那是一個溫柔又美麗的女子。 就當她以為自己要一輩子困死在小村落,只看得到眼前這片天空的時候,雪停了,隨后而來的是旱災。 地里的莊稼荒蕪了,家里的糧食也逐漸減少,雖說光景好時也不見得能分她幾口,但此時她也被迫背起籮簍,尋摸著周遭一切能吃的東西。 這也是個機會,她摸清了周圍的路,牢牢地記住了,而這果然派上用處了。 饑餓的驅使下人也不像人了,她的爹已經打起了情況再惡劣些時賣兒鬻女,或者說根本是易子而食的主意,甚至連交換的人家都選好了。 那一家拿出來交換的,同樣也是個閨女,一個面黃肌瘦,肚子卻浮腫如有孕一般的小姑娘。 無意中聽得了這種事情,這種時候,她還能怎么辦呢? 只有跑,奮力跑,遠遠地離開! 所幸的是,她的直覺救了她,她真的得救了。 記憶走馬燈般從腦海里閃過,女孩逐漸想起了一切,她想起了自己的來處,想起了自己的過往,也想起了昏過去前那個驚鴻一瞥的熟悉到魂靈都在顫抖的容顏。 女孩猛地睜開雙眼,迷蒙的視線盯著馬車頂,在顛簸晃動中她的意識逐漸回籠,她忐忑,膽怯,又不可置信地轉動眼珠,看清了那個同坐在馬車里的年輕女子。 一如既往地美貌動人,只是比記憶里年輕了許多,霎時間,女孩眼眶里盈滿淚水,她微張雙唇,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娘親。 她掙扎著想要起身,想撲進娘親的懷里,好好哭訴她所受的苦楚,告訴她,她有多么想她。 但甫一動彈,就被濮陽翁主按住了,“小姑娘要好好將養(yǎng)啊。” 話一出口,濮陽翁主心里閃過既絲別樣的情緒,但被她壓住了,她輕柔地為小女孩掖好被子,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什么名字,這幾個字像重錘一般敲在她的心上,娘親這是不認識她了,是啊,娘親此時看著也不過十六七歲,怎么會識得她呢。 盡管心里不斷地安慰自己,但她眼里的淚水還是控制不住的流了出來,自眼尾滑落,洇濕一片。 濮陽翁主感受到了她難以自抑的委屈,當即也慌了神,隔著被褥輕輕拍著,口中不斷地安慰她。 過了許久,女孩才止住了眼淚,她不顧濮陽翁主的反對坐起身,安安靜靜的,眼睛通紅,但一眨不眨地一直看著濮陽。 這也太安靜了些,連哭泣都沒有聲音的,濮陽翁主心里浮現(xiàn)一個不太妙的猜測,她小心翼翼地再度詢問道,“你是那附近的村民嗎?” 女孩哪能感受不出自家娘親的小心呢,她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指了指自己的嗓子,先是搖搖頭,又點點頭。 “那你是在逃跑嗎?要不要跟著我?” 即使從第一眼看到女孩起,濮陽翁主就想帶她在身邊,但此時她還是想問問小姑娘的意見,女孩沒有絲毫遲疑的點頭叫她臉上浮現(xiàn)起一絲笑意,眼眸里是化不開的喜悅。 “你可有名字?” 女孩遲疑了下,搖搖頭,她很想告訴面前的女子她的真名,但她不能夠開口,也不敢說。 “我為你取一個吧,”濮陽翁主沒有猶豫地就說出了早就想好的名字,“叫可兒,好嗎?” 是巧合嗎?與自己原本的名字如此之像,女孩微微睜大了眼眸。 “不喜歡嗎?”見著她的反應,濮陽翁主有些失落,“一見你就覺得很適合你,你是個討人喜歡的小姑娘,可心又可愛?!?/br> 不是的,這個名字很好,足以看出娘親她,是很喜歡自己的。 女孩伸出手握住濮陽翁主的手,焦急地點頭,眼眸里滿是期待和渴求。 濮陽翁主反手握住女孩的手,感受到掌心里傳來的粗糙摩擦感,不禁又紅了眼眶,她將小女孩摟在懷里,極為輕巧地,不敢用一絲力氣,生怕對小姑娘瘦弱的身軀造成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