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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宜珩正往試管里滴加葡萄糖,頭也不抬地說:“不開心難道不是人生的常態(tài)嗎?” 從小在快樂星球長大的阿比蓋爾第一次聽到這種言論,被這人的負能量震驚了:“可是我每天都很開心啊。” 謝宜珩把震蕩完了的試管遞給她,拍拍阿比蓋爾的肩,說:“那你很幸運?!?/br> 此時的阿比蓋爾已經(jīng)初露殺馬特的端倪了,她昨天剛染了薄荷綠的頭發(fā),像二次元的美少女,搖頭晃腦地說:“你要學會和自己和解,不能老是活在痛苦里?!?/br> 謝宜珩沒說話,趴在桌子上,靜靜看著水浴加熱的試管,玻璃壁上有金屬色的物質開始出現(xiàn)。過了好久,久得阿比蓋爾差點以為她睡著了,謝宜珩才說:“怎么和自己和解?” “這好辦,”阿比蓋爾雖然脾氣暴躁,但是自詡為多倫多老娘舅,調解技術相當了得:“路易莎,如果是你的錯,就去改正它。如果不是你的錯,你還在難過什么呢?” … 人類發(fā)明了“年”這個時間單位,以紀念地球又一次完成了它的公轉。 地球緩慢地繞著太陽轉,在固定的軌道上重復著無止境的圓周運動。每一天都是一成不變的天體軌跡,卻是全然不同的生活。 她們從多倫多冬天的暴雪走到了加利福尼亞這個一年都下不了幾場雨的城市,頭發(fā)剪了又長,長了又剪,身體里的細胞不斷更新?lián)Q代,但是似乎并沒有什么不同。 二零零五年的九月三號,阿比蓋爾嚼著草莓味的泡泡糖,厚顏無恥地抄謝宜珩的藝術作業(yè)。謝宜珩就坐在一邊看阿比蓋爾抄作業(yè),最后由于兩個人畫得太丑,在下午的藝術課上齊齊拿了個D。 今天是九月四號,阿比蓋爾已經(jīng)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剛剛結束一場失敗的婚姻,染回了她的彩虹頭發(fā),仍然厚顏無恥地用謝宜珩的被單擦眼淚,謝宜珩還是坐在一邊看著她哭。 “轟”的一聲,時間的斷層突然合上,萬千游移的宇宙塵埃重新回到原位,前后的記憶片段完美對接,仿佛這十年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空白。 道理還是十年前的道理,阿比蓋爾一句話說了十年,還是沒懂這句話的意思。 但是謝宜珩懂了。 … 她關掉房間里的燈,跟阿比蓋爾說了晚安,輕輕地帶上門出去了。 謝宜珩下樓,去了書房,又把那三個箱子重新打開。 很多時候重復的行為并不會改變事情的結果,她知道這個道理。但是不知道究竟是處于如何的心情,她心甘情愿去重蹈覆轍。 她找到了阿比蓋爾寫的實驗報告,自己畢業(yè)舞會的手花,滿分的數(shù)學試卷,甚至當時暗戀她的德國男生給她寫的圣誕節(jié)賀卡,但是唯獨沒有找到她想要的。 謝宜珩坐在地毯上,對著那一地七零八碎的小東西發(fā)愣。她看了很久,直到時針分針秒針合成一條筆直的線,才重新把它們收了起來,回房間睡覺了。 … 起床之后,謝宜珩訂了晚上回華盛頓州的機票,正好亨利打電話問她最近的工作進度,她看著窗外鈷藍色的天,想了想,說:“我今天在帕薩迪納呢,要不現(xiàn)在來一趟醫(yī)院?” 亨利還沒出院,整天在病房里和萊斯利交換情報,是一個躲在暗中的觀察者。他一聽謝宜珩要來,自然滿口答應。 謝宜珩出門的時候,阿比蓋爾正在擼惡犬。她彎腰換鞋,問阿比蓋爾:“我要去看看亨利,你和我一起去嗎?” 阿比蓋爾半張臉埋在小狗軟綿綿的毛里,悶聲說:“不去了,我上午要去見律師。” 謝宜珩沒再說什么,關上門出去了。 … 之前已經(jīng)來過一次了,所以謝宜珩其實挺熟悉醫(yī)院里的情況。她乘了電梯上去,透過玻璃看到老教授正在玩數(shù)獨游戲,完全是一副退休度假的樣子。她敲了敲門,走進去,亨利笑瞇瞇地招呼她:“萊斯利給你放假啦?” 謝宜珩把剛剛在Costco買的葡萄布丁拿出來,拉了把椅子坐下:“萊斯利要約會,沒空管我?!?/br> 亨利煞有其事地摸著自己的下巴:“他和誰約會?愛德華?” 聽到愛德華這個名字,謝宜珩夸張地皺眉,說:“和康妮。對了,愛德華結婚了嗎?” “他四十年前離婚了,后來也沒再結婚了?!碧枌嵲谔?,亨利被晃得有些睜不開眼睛。他看著謝宜珩那張苦大仇深的臉,哪里還有什么不明白的,說:“和愛德華吵架了?” 不提還好,提到這件事謝宜珩就上火,她把愛德華那封陰陽怪氣的郵件給亨利看了,非常憤怒:“這人怎么回事???怎么仇女???怎么這種人都能結婚的?” 亨利發(fā)現(xiàn)愛德華罵人綿里藏針,實在惡毒,于是好心好意地勸她:“愛德華這人頑冥不靈,和他講不通道理,你也別生氣了。我看了你的講座了,真的講得很不錯?!?/br> 謝宜珩咧著嘴笑:“都是萊斯利教得好?!?/br> “萊斯利又不在這,你還不如說是我教得好。”亨利笑了笑,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躺著:“這一個禮拜下來,感覺怎么樣?” 謝宜珩“唔”了一聲,說:“有點累。” 老教授睨她一眼,撇撇嘴,說:“不是問你累不累。” 謝宜珩假裝沒聽見,自顧自地站起來,打開那盒葡萄布丁,畢恭畢敬地雙手呈上:“您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