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衣裳的婦人李氏振振有詞：“穿一下怎么了？達(dá)魚從小那么苦，要是能有個好人家嫁出去，比留在張家好。這是積德行善?！?/br>
    蘭丫：“……娘，你就沒想過要是你不借，張嬸子興許會給達(dá)魚做一件新的？”

    李氏一揮手：“就你張嬸子那個摳門勁兒，給達(dá)魚做衣裳，這輩子都不可能?！?/br>
    她的話在看到門口的蘇允嫣時頓住，一臉尷尬。

    蘇允嫣倒是坦然，這母女倆沒有壞心，她將手中的包袱放下，笑道：“我娘說我穿什么都一樣，讓我還了丫jiejie的衣裳?！?/br>
    李氏不好意思：“達(dá)魚，我說的是真的，遇上合適的人家，就嫁了吧。你娘她……腦子不清楚，姑娘家嫁了人就是夫家的人，以后少回來?！?/br>
    蘇允嫣垂頭做失落狀，一臉沮喪：“有時候我都懷疑，我才是撿來的那個……”

    李氏皺眉，沉思起來。

    第76章 被頂替了人生的meimei 二

    李氏最后什么都沒說。只是道：“你二姐確實(shí)是外面抱回來的孩子, 你也是我親眼看著你娘生的，洗三的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只是后來，你們倆去山上你外祖齊家住了兩年, 后來你jiejie先回來, 又過了兩年你才回來的……你們母女緣淺。至于不是親生的這種話，以后別說了。”

    蘭丫也贊同：“對, 你二姐被她爹娘接走, 不知道的, 還以為你想去做千金小姐呢。”

    張達(dá)魚記憶中, 只隱約記得此事, 在齊家似乎經(jīng)常沒飯吃, 小孩子不懂事跑去廚房偷，還被打過幾次。

    蘇允嫣沒有多留, 那邊齊氏還在罵人, 也不知道哪兒來的精神。

    做飯這種事, 以前蘇允嫣是做的, 但熬糙米糊糊還是第一回 。

    齊氏在院子里打掃, 一邊囑咐：“熬好一些, 不然婚事黃了可別怪我?！?/br>
    也就是說，這鍋飯周家是要吃的。

    蘇允嫣眼神一掃，看到邊上的土鹽罐子, 抓過來往里倒了半罐，然后繼續(xù)熬。

    張家的人今日都在附近干活, 到了飯點(diǎn)，就都回來了。沒多久，周家的人就到了。

    周家來的是周成母子還有個媒人, 蘇允嫣里里外外擦桌子擺飯，忙得不得空閑。

    周母看在眼中，很是滿意。媒人看出來后，笑道：“這樣勤快的姑娘可不多見?！庇謮旱吐曇簦骸皬埣业囊膊恢趺椿厥拢绕淇链@小女兒，以后她嫁了人，肯定會一心幫著夫家?！?/br>
    聽了這話，周母更加滿意。

    邊上周成也不反對。

    張家人洗漱完進(jìn)來，分賓主坐了，屋中氣氛不錯。蘇允嫣給他們盛粥，遞給周母時，笑道：“伯母也嘗嘗我的手藝，千萬多吃一些?！?/br>
    落落大方的，看得周母愈發(fā)歡喜，余光看到兒子也盯著人家姑娘，心里就想著一會兒離開時先下小定。既然是自家人，當(dāng)然是越快進(jìn)門越好。留在張家，干的活可都是張家的，那就虧了。

    心下想著這些，端起碗中的粥喝了一口，然后……她噴了出來。

    不只是她，桌上好幾個人都噴出來了，還有人嗆咳不已，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齊氏大怒：“這粥太咸，你放了多少鹽？”

    蘇允嫣揪著衣擺：“鹽罐翻了……”

    顧忌著周家人，齊氏才沒有拍桌子，怒斥：“毛毛躁躁的，做個飯還能把鹽撒了，那是我們這個月的鹽，這頓飯之后，吃什么？”

    又歉然看向周母：“周嫂子，她不是故意的，平時不這樣，今日興許是知道有客太緊張?！?/br>
    周母早已斂了臉上的笑容，用帕子擦了嘴：“孩子嘛，打翻東西正常，教教就好了?！?/br>
    齊氏面色微僵。

    人家都說了是孩子，孩子談什么婚事，這門婚事大概要不成了。

    一時間，齊氏簡直吃了這個討債鬼的心都有，周家可是好不容易才搭上的線。周圍幾個村子里，好多人盯著，錯過今日，基本就錯過周家了。

    粥太咸，周家人很快起身告辭，周成臨走之前，還回頭看了一眼屋檐下的蘇允嫣。

    齊氏叉著腰，氣不打一處來：“你個死丫頭！你不想嫁了是吧？真想留在家里做老姑娘是吧？老娘欠了你的是吧？”

    一邊罵，一邊伸手就要來揪蘇允嫣的頭發(fā)。

    她這樣的態(tài)度，讓蘇允嫣心里更加確定，自己不是她女兒。

    正常人家的姑娘，相看這種事一般都是能遮掩就遮掩。就怕相看不上讓外人笑話，要是多來幾次，還會毀了自家姑娘的名聲。

    相看不上，別人家捂著都來不及，到了齊氏這里，張口就罵，還怕別人不知道似的。

    蘇允嫣避開她的手，進(jìn)了廚房。

    外面齊氏余怒未休：“錯過了周家，你還能找著什么好人家？就憑你這干瘦的身板，還打翻了鹽，讓村里人知道，鰥夫都不要你……”

    “別胡說！”張父斥道：“干活去！”

    說著，扛著鋤頭出了門。

    張達(dá)喜緊跟著，并沒有安慰蘇允嫣一句。倒是張達(dá)魚的妻子小齊氏沒出門，進(jìn)了廚房幫著收拾碗筷，低聲道：“三妹，你怎么會打翻了鹽罐的？是不是你不樂意周家……”她看了一眼外頭，壓低聲音道：“你悄悄跟我說，我保證不告訴娘?！?/br>
    以前小齊氏經(jīng)常這樣，張達(dá)魚難得遇上一個愿意跟她說話聽她訴說委屈的人，很喜歡這位大嫂，基本所有的話都會告訴她。蘇允嫣和往常的張達(dá)魚一樣，沒心眼一般，直接點(diǎn)頭：“我聽說那周成喜歡喝酒，還打人?！?/br>
    收拾了碗筷，蘇允嫣燒水洗漱，穿衣時發(fā)現(xiàn)肩膀上有一枚紅痣。本來沒多在意，穿好了衣裳后，想到什么，再次扒拉開，看著那枚紅痣若有所思。

    去年，張達(dá)蕓被齊氏一杯茶水潑到了肩膀上，養(yǎng)了許久都沒好，還留下了丑陋的疤來著。

    齊氏對于這個病弱的二女兒很是疼愛，從來不讓她干活，平時大聲一些都舍不得，那一次說是意外，但真是意外嗎？

    剛穿好衣裳，齊氏就從外頭回來了，看到正在倒水的蘇允嫣，又開罵：“挑水不要時間，柴火你砍嗎？一天天的洗，再洗也只是個鄉(xiāng)下毛丫頭，還能變成城里的富貴人嗎？”

    蘇允嫣不理會她，把水倒了，齊氏又在催她去地里拔草。

    她充耳不聞，把屋中收拾干凈后，起身出了門，直接上了山，打算去齊家看一看。

    蘇允嫣實(shí)在想不出除了姐妹二人互換身份外，張達(dá)魚還有什么地方能擋別人的路。既然李氏說她們姐妹小時候是對的，那么，應(yīng)該就是她在齊家的那四年出了問題。

    蘇允嫣足足走了半個時辰，才到了齊家的村子。

    如果說下張村是窮的話，山上的齊家村就是窮得要飯的那種。

    齊家村說是一個村，其實(shí)加起來總共也就六戶人家，這幾年陸陸續(xù)續(xù)搬走了四戶，只剩下齊氏的娘家和她大伯家。

    看到蘇允嫣前來，院子里的老婦人驚訝道：“達(dá)魚？你怎么來了？”

    蘇允嫣打開院子進(jìn)門，嘆口氣道：“我娘罵我，我來躲躲?！?/br>
    婦人冷哼一聲：“我們家可沒有飯吃，你趕緊回吧，她是你娘，罵你也是應(yīng)該 ，你老實(shí)受著就是。”

    蘇允嫣：“……”

    一路爬上來這么累，她怎么可能乖乖回去？她做出一副沮喪模樣：“外祖母，你就這么不喜歡我么？二姐不是我娘生的，你還對她那么好呢。”

    齊母皺眉：“胡說八道什么？我何時對你不好了？你二姐……我那是看她身子弱，又沒爹沒娘，所以才把好東西都給她吃?！?/br>
    好東西給她吃？

    兩個孩子相差不到一歲，如果小的那個長期吃得好，大的那個長期被餓肚子，此消彼長，小的個子高些，可不就變成老二了么？

    再說容貌，村里那么多孩子，誰會特別注意別人家孩子的容貌？就算覺得奇怪，也以為是許久不見孩子長變了。

    齊母催促：“趁著天色早，趕緊回！”

    進(jìn)門連口水都沒有就被攆走，蘇允嫣一陣無語，再窮，難道還缺喝的水？

    別說齊氏沒有個母親樣兒，就是齊母也沒有外祖母的樣子。不都說隔輩親嗎？

    蘇允嫣眼神一轉(zhuǎn)，出了院子，往竹林去。那邊也能下山，但是，會路過齊氏的大伯家。

    院子里，齊氏的堂嫂何氏在洗衣，看到蘇允嫣過來，很是意外：“達(dá)魚，怎么得空上來？”

    “來看我外祖母，結(jié)果我剛進(jìn)門就被她攆出來，連口水都沒喝上。”

    聽到她這么說，何氏已經(jīng)去廚房中打水，笑著遞過來：“你外祖母年紀(jì)大，脾氣愈發(fā)怪。還不容人反駁，當(dāng)年還非要把你們姐妹換著養(yǎng)，說三妹早產(chǎn)命薄，得借你的運(yùn)氣。讓我們改稱呼，還說如果不改，三妹就養(yǎng)不大，這不是折騰人嘛。不過這種事情很玄，當(dāng)初達(dá)蕓瘦得皮包骨，現(xiàn)在雖然弱了點(diǎn)，也實(shí)實(shí)在在養(yǎng)成了的?！?/br>
    蘇允嫣：“……”

    她是真沒想到，自己還沒問呢，人家就主動說了。要么是這人故意，要么是齊家村還不知道下張村的事。

    齊家村一直在山上，下山一趟不容易，農(nóng)忙的時候一個月去一回都正常。又沒人上山，不知道底下的事情也有可能。

    她試探著道：“舅母，我二姐，城里的富貴人家說她是自家流落在外的女兒，已經(jīng)接走了三天了?！?/br>
    何氏一臉驚詫，然后面色大變：“你……我什么都沒說。”

    蘇允嫣無語。

    何氏拉了她到一旁：“我不知道這里面的事，方才我說的那些話，要是再有人來問，我可不承認(rèn)。”

    “不會有人來問。”蘇允嫣壓低聲音：“我就是想知道，我二姐她真不是我爹娘生的嗎？”

    何氏一副看傻子的目光看著她，要不是自己多嘴一句，她真想給她掰開了揉碎了分析。

    之前她不知道張家為何這樣麻煩，把兩個閨女送到齊家養(yǎng)了那么久，還故意交換身份，那時候說是借命，這種事寧可信其有，勉強(qiáng)說得過去。但所有好東西都是老三的……當(dāng)然了，也可以解釋瘦弱的孩子總會多得些好處，吃些好的養(yǎng)身子。

    可把老二往死里餓，也忒奇怪了點(diǎn)。那時候，這丫頭可沒少到自家來偷東西吃。當(dāng)然了，自家也沒多少東西讓她偷就是。

    現(xiàn)在看來，早在十年前，張家就已經(jīng)打算好了拿自己閨女換人家的。

    至于為何沒有告訴齊家村的人？

    應(yīng)該是覺得齊家村沒幾個人，又幾乎與世隔絕，沒有人提及的話，誰也不會把這種事當(dāng)談資。

    第77章 被頂替了人生的meimei 三

    畢竟, 刻意換人閨女這種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反正村里的人這十年下來 ，已經(jīng)接受了身子不好的是抱回來的老二。老三是傷了齊氏身子不得她喜歡的小可憐。

    無論誰來問，都是這番話。

    上輩子張達(dá)魚成親兩個月就被打死, 在那之前, 周成就算動手，也都有分寸。但那一次就特別狠, 應(yīng)該是得了人授意。

    就算張達(dá)魚是親生, 她也已經(jīng)嫁了人。如果那邊不懷疑, 她這一輩子都不會離開鎮(zhèn)上。急忙忙把她打死, 興許是那邊人家已經(jīng)有了懷疑。

    何氏看著面前瘦弱的姑娘, 面色復(fù)雜：“多的我也不知道。你自己看著辦。”

    見問不出什么, 何氏又忙著干活，識趣地起身告辭。

    何氏送她出門, 到底忍不住囑咐一句：“你也大了, 別太實(shí)心眼。姑娘家干太多活要是傷了底子, 以后麻煩多著。能躲懶就躲一下, 太寒涼的水不要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