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節(jié)
大夫不敢伸手,遲疑著道:“城中那么多名醫(yī),您為何非要小的……” “讓你看你看就是,看完了實話實說。又不是不給你診金?”蘇允嫣掏出一個十兩的銀錠:“我爹的病到底如何,你只實話實說,這銀子就是你的!” 紀父轉醒,見狀哭笑不得:“淑顏,你嚇著人家大夫了?!?/br> 大夫看到銀子,再不遲疑,掏出脈枕上前,凝神靜氣把脈。 十兩銀子呢,在鎮(zhèn)上就是把上一年,也沒有這么些啊! 大夫漸漸地皺起來,還越皺越緊,好半晌,才睜開眼睛,遲疑著道:“老爺這似乎是……中了毒啊。” 就是中毒。 是那種讓人日漸虛弱,最后致死的毒。 并不是什么很高明的手法,只是能夠接觸到紀父脈象的人都說他是病了。 所有大夫都這么說,紀父也以為自己是病了。 有女兒非要把他挪出來在前,懷疑湯藥在后,這會兒聽到大夫的話。紀父的心陡然沉重起來。 他病了后,看過許多大夫,有些大夫請不來,但凡是到他面前的大夫都說他是病了。 之前那些請不來的大夫家中都有各種各樣的事,紀父自己精神短,又有來的這些大夫說他即將痊愈。他便也沒多想。 現(xiàn)在看來,簡直處處疑點。 紀府在城中也是有名有姓的富商,只要治好了他,既能揚名,又能得利,那些大夫完全沒道理拒絕。興許……紀府根本就沒上門相請。 或者是直接拒絕了他們的診治。 而紀府上上下下想要瞞住他……大概是他身邊所有信任的人,都背叛了他。 這其中,還有他同床共枕的妻子。 紀父的臉色變幻,實在有些不好看。 蘇允嫣已經(jīng)看向大夫:“這毒你能解嗎?” 大夫搖頭:“老爺應該是用了不少相克的藥物才讓身子虛弱至此。若是繼續(xù)下去,多則半月,少則三五日就會……現(xiàn)如今發(fā)現(xiàn)了,也只能慢慢補氣。” 蘇允嫣頷首:“勞煩你開方,診金不少你的?!?/br> 大夫看了看那錠銀子,這么貴的方子……他很是慎重,寫完后又斟酌了許久,才放下筆。 蘇允嫣直接讓人送了他出門。 隨從上前:“讓小的去吧?!?/br> 蘇允嫣揚眉:“若是我沒記錯之前,我爹大半的藥都是你去抓的?” 紀父疲憊地閉著眼睛,此時出聲,道:“讓府中的粗使去!” 紀府名下有間醫(yī)館,這些日子紀父的藥都是那里抓的。眼看粗使婆子拿著藥方離開,蘇允嫣提筆寫下了一張一模一樣的,吩咐道:“讓人去城中其余幾間醫(yī)館抓藥,多抓幾副。” 紀父沒有阻止。 小半個時辰后,最先去紀府醫(yī)館的粗使婆子回來了,蘇允嫣接過藥,并沒有立刻讓人去熬。反而讓人搬了熬藥的爐子和新買來的藥罐。 很快,其余兩個婆子也回來了,幾副藥放在面前,蘇允嫣一一打開,看了一會兒后,過去扶起紀父,又將放藥的桌子拖到他面前,道:“您看看吧?!?/br> 因為自家名下有醫(yī)館,紀父偶爾也會帶著大夫去進藥材,他雖然不會醫(yī)術,但最簡單的那幾種藥材還是認識的。 粗使婆子抓來的那包,里面出現(xiàn)了幾種不應該有的藥材。 紀府的醫(yī)館中幾位坐堂大夫醫(yī)術精湛,甚至有那種特意橫跨大半個城來求診的病人。里面抓藥的藥童,至少都是抓了五年以上才還獨自抓方,為的就是能盡量避免誤差。這給東家抓的藥里,應該一絲一毫的差異都不能有。 可是他們卻犯了這么明顯的錯誤! 紀父揉了揉眉心,嘆息一聲:“我還以為自己多精明呢,沒想到還是讓人給騙了。還差點丟掉一條命,我爹還說我聰明呢,足足一個蠢貨!” 蘇允嫣聽著他嘀咕,自顧自拿了后來那幾副別家醫(yī)館抓來的藥中的一副打開,悄悄辨認一番后,放進藥罐中開始熬。 從今日起,這賬本抽空的時候看,最要緊的是親自把這幾副藥熬給紀父喝。 不止如此,她還讓人買來了補身的各種rou,換著花樣燉給紀父。至于全氏和紀淑荷,一直就被攔在外頭。想要進來探望都不能。 紀父換了藥,兩日后,雖然還很虛弱,但能喝得下粥,已經(jīng)能自己坐起來了。也不如前段時間那樣昏睡,還能看會兒書。 其實他想看賬本來著,蘇允嫣不答應,只讓他看書。 兩日后的午后,外頭吵鬧起來。 其實這倆日外頭也經(jīng)常吵,就是那對母女想要進來,而護衛(wèi)不讓。 一開始她們還乖乖離開,后來就會在門口糾纏。到昨天就試圖讓人拉開護衛(wèi)沖進來。無果后全氏還在外頭罵了幾句。 今日午后更加離譜,全氏去鏢局請來了人,想要沖進來。并且振振有詞:“我家老爺病得很重,這二姑娘非要親自守著,還不讓我和我女兒探望……我實在懷疑我家老爺是否還活著!” “咱們紀府的許多事情外人不是內情,事已至此,我便也不瞞著了。其實我家老爺子只得了我女兒一個孩子。紀淑顏她根本就不是紀家血脈,她是外頭抱來的養(yǎng)女!” “你們大家說,這么個養(yǎng)女把持著我家老爺,她這是想做什么?”說到這里,全氏眼圈通紅:“我家老爺善良,想要給人小姑娘留一條活路,誰知道會養(yǎng)了一匹白眼狼呢?” 紀父拿著書,對著門口招了招手。 下一瞬,門口守著的護衛(wèi)且戰(zhàn)且退,一路退到了書房門口。 而鏢局的人緊逼著,后面是哭哭啼啼的全氏,還越哭越傷心了:“我家老爺關在書房已經(jīng)倆日,來之前就已經(jīng)經(jīng)?;杷?。萬一他病情加重……我也不活……” 她悲戚的聲音戛然而止。 書房門口,鏢局的人面面相覷,邊上紀淑荷也瞪大了眼看著屋中。 全氏滿臉眼淚,只是眼神里滿是震驚,尖聲問:“你怎么坐起來了?” 紀父冷哼一聲:“都說了我在養(yǎng)病,你還非帶著人在外頭吵吵鬧鬧,嫌我死得不夠快嗎?” 全氏很快收起臉上的驚訝,笑容扭曲:“不是,前兩天你不是昏睡嗎?大夫都說你變得愈發(fā)重,我還以為你還昏睡著……” 蘇允嫣笑意盈盈:“娘,我說了,爹最喜歡看賬本,讓他睡在賬本里面,肯定會好轉?!?/br> 全氏:“……”我信你個鬼! 震驚過后,全氏心里滿心害怕。 紀父好轉,是不是代表他知道了自己私底下的那些動作? 他知道了多少? 一時間,全氏有種轉身落荒而逃的沖動。 第160章 養(yǎng)女meimei 三 逃是不可能逃的。 有著諾大的家業(yè)在, 全氏如何能甘心把這些留給別人? 當下,她收斂了臉上的驚訝,驚喜地進門:“你能好轉就太好了, 之前我還在佛前發(fā)誓。只要你能好轉,我愿用我十年陽壽來換。現(xiàn)在你好了, 應該是菩薩聽到了我的話……” 紀父如今已經(jīng)知道自己的病情有問題, 雖然不知道妻子是怎么說動那些人害自己, 但他病這么久,確確實實是因為妻子起了害人之心。 聽到她如此說, 紀父搖頭:“菩薩和佛都不在一個廟,你怎么求的?” 全氏:“……” 她轉身看向外頭的鏢局的人:“今日多虧了你們,現(xiàn)在沒事了, 你們回吧。”又吩咐于管家:“酬勞多加兩成,這是咱們的家事, 囑咐他們出去別亂說?!?/br> 紀父沒有阻止鏢局的人離開,靠在枕頭上重新拿起了書。 紀淑荷站在門口, 有些尷尬。 全氏也一樣, 因為她發(fā)覺自己好像是個多余的人一般。她左看右看,試探著道:“老爺,你好轉了,要不要搬回主院去?。俊?/br> 紀父不想搭理她。 全氏看向一旁翻賬本的蘇允嫣,繼續(xù)道:“你想住書房可以, 可是淑顏已經(jīng)是大姑娘了。你們只是養(yǎng)父女,傳了出去,于她于你都不好?!?/br> “外人不會這么齷齪?!奔o父放下書, 一臉冷然。 他剛被養(yǎng)女救回一條命, 又發(fā)現(xiàn)妻子是個蛇蝎, 那邊的親生女兒還跟著妻子胡鬧。如果親生女兒也知道全氏做的這些事……實在讓人寒心。 他冷了臉,全氏就不敢多說了。 恰在此時,于管家回來復命:“鏢局的人送走了,奉夫人的命,多給了兩成的酬勞,也囑咐了夫人方才的話?!?/br> “辦得好?!比弦慌氖郑骸坝匈p!” 她一示意,邊上的丫鬟立刻捧了個荷包遞過去給于管家。 于管家眉開眼笑,還假意推辭:“給夫人辦事應當應分……” 紀父忍無可忍,“砰”一聲將手中的書拍在桌上,沉聲吩咐:“把于管家拖下去,嚴查他手中來往的賬目。如果發(fā)現(xiàn)府中有與他勾連的人,一律嚴查嚴辦?!?/br> 于管家被護衛(wèi)抓住,一臉駭然。求助地看向全氏。 全氏也被驚著了,反應過來后立刻上前求情:“老爺,您這是怎么了?于家祖祖輩輩都是咱們家的下人,最是忠心不過。他伺候我們這么多年,管著這府中上上下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他也沒犯錯,你可不能如此,不然難以服眾?!?/br> 紀父冷哼一聲:“膽敢謀害主子,這罪名夠嗎?” 全氏笑容僵住,勉強道:“這話從何說起?” “查了不就知道了?”紀父上下打量她:“夫人,剛才你說若我好轉,你愿折壽十年。這可不好,我好端端地怎么能用你的命來抵呢?不如這樣,我讓人搭個佛堂,你齋戒沐浴好好祈福,爭取把這十年求回來!” 說完,也不管全氏是個什么表情,直接吩咐道:“一個時辰之內搭好佛堂,迎夫人進去。無論是誰,都不許打擾夫人為自身祈福?!?/br> 紀父在紀府說話絕對有用。他話音剛落,已經(jīng)有下人去布置佛堂,也有婆子過來請全氏沐浴更衣。 全氏很不甘心,想要求情。紀父已經(jīng)不理她了,甚至擺擺手催促眾人快些帶她離開。 全氏又求了幾句,紀父毫不理會,很有些不耐煩地瞪向下人。 下人無奈,半強迫地把全氏拉走。 紀淑荷被這一連串的變故驚著了,眼看母親被人帶走,她飛快進門:“爹,你怎么能這樣?娘做錯了什么?” 紀父精神不濟,蘇允嫣一臉莫名其妙接過話頭:“爹又沒有罰她。是讓她補齊自己折的那十年壽命,你可不能攔著。真要攔著不讓娘補,就是你不孝!” 紀淑荷:“……”這都什么跟什么。 “聽說你最近經(jīng)常出門?”紀父臨睡覺前,囑咐道:“和離在家,少出去轉悠。等我好轉后,再給你說一門合適的親事。這幾天你就好好在家?guī)Ш⒆影?!?/br> 說完,擺擺手拉好被子,沉沉睡去。